叮地一聲響,電梯門開了。
周東南沒有注意到,他靠在墻壁上,腦子昏昏噩噩。時間過去太久了,他已經半睡半醒。
成蕓從電梯裡出來,慢慢地走到蹲在門口的男人面前,站住腳步。
她高高在上,看著他的視角近乎垂直。
走廊的燈因為她的腳步聲亮了起來,周東南迷糊之間睜開眼,首先看到一雙筆直的長腿。成蕓穿著一條黑色的皮褲,在樓道有點發黃的燈光下,質感乾脆又鮮明。
周東南抬起頭。
樓道裡只有他們兩個人,寂靜得讓人心涼。他的額頭因為抬眼的動作折出幾道抬頭紋,眉毛又黑又濃,微微挑起,直直的兩條,搭配著一雙玻璃珠似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想法。
成蕓微低著頭,頭髮在臉頰兩側垂下,遮擋住了光。
她站得很直,寒冷的空氣讓她的面孔凝結,而安靜的模樣讓她看起來更為麻木。
周東南說:「你回來了?」
成蕓嗯了一聲。
周東南慢慢站起來。因為蹲了太久,他剛站起來的時候膝蓋有點受不住,扶著墻晃了晃腿,又跺了跺腳,最後才直起身來。
成蕓的視角就追隨著他,慢慢抬起。
她的雙手垂在身體兩側,一手拎著黑色的皮包。或許是燈光的原因,亦或許是化過妝的原因,她的眼角顏色極深。
周東南站起後,他們只離著半步遠,輕易就可以看清彼此。
周東南頭髮有點亂,神色也微顯疲憊,他抿嘴嘴,還沒有從模糊的意識中完全清醒。
可他還記得一直看著成蕓。
「你回來了?」他又問了一遍。
因為樓道□□靜,他的聲音也不由自主地降低了很多,低低的嗓音,只有這樣的距離,才能聽得清楚。
「幾點了……」他慢慢有些清醒了,揉了揉腦袋,翻出手機,按了半天才發現手機已經沒電自動關機了。
「十二點半。」成蕓幫他回答。
周東南的目光從手機上挪開,他看著成蕓,說:「回來的這麼晚。」
成蕓又嗯了一聲。
周東南說:「你怎麼不接我的電話?」
「我有事。」
「哦。」周東南點點頭。
周東南雙手插在羽絨服的衣兜裡,靠在墻上,身體放鬆,成蕓不說話,他就這麼站著,完全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過了一會,樓道的燈滅了,周東南抽手,隨意打了個指響,又踹回兜裡。
周圍一滅一亮,成蕓開口說:「你等了多久了。」
周東南腦袋枕在墻壁上,定了一個點,然後來回晃動,活動脖子,他隨口說:「沒多久。」
是不是真的沒多久,兩人都清楚。
成蕓淡淡地說:「人不在就回去好了,等在這不累麼。」
周東南停下,低頭,與她對視,低聲說:「你看著比我累很多。」
成蕓眼瞼微顫,隨即眯起雙眸。
周東南低了低下巴,說:「你給我買的衣服,怎麼樣?」
成蕓不是沒有注意到他穿著那件新羽絨服,太平鳥的韓國爆款系列設計著實一般,只不過周東南高個子,體型又結實,隨便穿件什麼看起來都不錯。
「保暖麼。」成蕓問。
「嗯,比我之前的好。」周東南收了收下頜,嘴脣抵在豎起來的領口拉鎖上,「北京太冷了。」說完,他又看著成蕓,道:「謝謝你,我很喜歡這個。」
成蕓盯著他,似是隨意地說:「不用謝我,總不能讓你白花了力氣。」
周東南一頓,隨即臉色深沉下來。
「回去吧,今天太晚了。」成蕓打開包,開始翻鑰匙。
下一刻,手腕被攥緊,成蕓被猛地一拉,她與周東南換了位置,人被推到墻上。
這回變成周東南低頭,逆著光,他的臉孔比成蕓更加深邃,好像遠林的山鬼。
包掉到地上,成蕓低頭瞄了一眼,鑰匙滑了出來。周東南也注意到了,他抬腿,把鑰匙一腳踹開。
成蕓索性靠在墻上,「你要幹什麼?」
周東南咬著牙,憋著氣似地說:「你明明……明明……」
「明明怎樣?」
周東南看著她,萬般念頭匯聚腦海,可偏偏一句都說不出口。
成蕓等待著,等了許久,久到走廊的聲控燈都熄了,面前的男人還是不知要從哪開始。
黑暗降臨。
成蕓迎來了一個吻。
她閉上眼睛,很輕易便張開脣瓣,接受了他。
周東南的臉很燙,吻無聲,強硬迅疾,半點溫柔都沒有,濕潤而靈活的舌頭每一次糾纏都滿是沉醉。
他步步向前,到最後,將成蕓緊緊地擠在了墻壁之上,寒冬之中變得堅硬的牛仔布料包裹著同樣繃緊的軀體,擠壓著成蕓。
她忍不住吸氣收腹,仿佛身前身後都是堅固的墻壁一般。
周東南吻著,一直吻著,就好像自己的所有的話都在這個吻裡。
話說不完,吻就不會停。
慢慢的,成蕓覺得自己的呼吸開始有些困難了,可她沒有叫停。
那種壓抑著的,帶著些許沉重的窒息感,讓她渾身的毛孔都在叫囂,她覺得好爽。
最後,在成蕓即將脫力的時候,周東南停下了。他的身體抵著成蕓,不然她一定會順著墻壁滑下去。
他的臉貼著成蕓。
「還說麼……」黑暗的廊道裡,他的聲音輕不可聞。「那些話……你還說不說……」
成蕓低著頭,額頭靠在周東南厚實的肩膀上,她拼命地喘息,聞到的都是他脖頸深處的汗味。
周東南移了一步,發現成蕓順勢要往下倒,他連忙站住腳。
「成蕓?」
成蕓一語不發,恍惚之間好像進入了另外一個空間,自顧自地發呆。
周東南又嘗試著輕輕晃她,發現還是沒什麼作用,乾脆彎腰給她打了個橫抱。
他抱著成蕓,在走廊裡啊了一聲,聲控燈亮了,他保持著身體平衡,慢慢蹲下,用手指勾住成蕓的包,站起來後又去撿鑰匙。
成蕓家的門不太好開,反反覆復地好幾道關卡,周東南開了老半天才打開。
進屋他也沒有開燈,反身抬腳給門關上,然後直接進去,把成蕓放到床上。
他壓在成蕓身上,感覺到身下女人的胯骨頂著他的腰。
同樣,成蕓也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
周東南盯著她的臉,成蕓回視。
女人的表情比男人複雜得多,也尖銳得多。周東南被那熾烈的挑釁眼神激起,手臂一撐,坐起來就開始脫褲子。
如果夕陽帶給人的是鬼魅的溫柔,那黑夜就是徹底的霸占。
後半夜,世界消聲,人們撕開了最後一層臉皮。
當情意礙於表達,那人剩下的就只有赤/裸裸的*。
周東南扒了自己的褲子,往手上啐了一口,胡亂抹在身下。
他在床事上的精進速度如同坐了火箭,直線上升。
他們沒有再做任何前戲,周東南直接挺身而入。
成蕓被頂起的瞬間稍稍覺得有點不順,可她很快就適應了。
並且慢慢的,他們都沉浸其中。
周東南第一次在床上表現得具有侵占性,他為了保持力度和深度,把手撐得很高,方便腰上用力。
他的速度很快,這樣的速率帶來的刺激是對雙方而言的,她哼叫出聲,而他則是咬緊牙關,額頭滲汗。
沒有體貼的前戲,周東南省下的力氣全部用在了動作之上。不多時,他們兩人身體接觸的地方已經濕得發粘。
成蕓的胸口漲起,剛剛在樓道裡的那種窒息感又出現了。
隨著時間的流淌,周東南漸漸也有了聲音,一次一次低沉而短促地嗯鳴。
在深夜裡,他的聲音搭配著那張黑沉的臉色,形成了一股無法言明的放蕩之意。
他的動作沒有絲毫地變緩,成蕓在快意與顫慄之間大口地喘息。她感覺到一股情感,埋藏至深的情感,此時被翻開,就像他們身下相交的地方一樣,熾烈而濃稠。
周東南咬緊牙關,扳著成蕓的身體。成蕓猶如一條水魚,細膩軟滑,被他輕易地翻了過來。
他的手穿插在她的肚子下,往上提。
「起來。」他憋了太久,氣息不勻,簡單的兩個字像噴氣一樣吐出。
成蕓撐著手,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臂在顫抖,不止手臂,她渾身都在顫抖。
周東南不管那些,他跪下,拖著她的臀部,手攬著她的腰腹,使勁往後一抽,再一次將自己送了進去。
「……啊啊……」這樣的刺激讓周東南也忘乎所以,他的聲音黯啞,語不成調。
他找到了一個完美的切入點,她的內壁如深幽曲徑,水簾洞天。
這樣的角度,他們看不到對方的臉,於是他們接觸的肉身則更為敏感。
周東南憋不住了一樣吼叫出聲——他的聲音很大,遒勁之中又透著半縷沉陷情迷的軟弱,好像一隻從深山之中跑出來的野獸,獨自追尋在光怪陸離的世界裡。
成蕓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她感覺自己像一條瀕死的魚,擱淺在荒蕪的沙灘上,世界一片空白。
有東西從她的身體涌出,順著大腿滑下。她的身體抽搐幾下,深處猶如含勁的潮汐,在某一刻猛地收緊——
她乾吸了幾口氣,而他則像是得到了某種信號一樣,猛抽幾下,而後直搗黃龍。
成蕓大叫了一聲。
瞬息之間,潮汐噴涌,腥液淋漓,鋪在暗黑中的床單之上,猶如窗外星月漫天。
人在某一刻,觸碰到了永恆。
成蕓癱倒,周東南躺在她的身上,下面已經疲軟,他還沒有抽出,他緊緊地抱著她。
視聽味嗅觸,五感混沌。
成蕓的臉緊緊埋在枕頭裡,身體還在貪婪地品嘗剛剛的感覺,不時地抽搐,痙攣。
周東南就抱著她,他同樣疲憊,反應遲緩,可他還在極力地保持意識清醒。
慢慢地,他感覺到自己的胳膊上覆上一隻輕柔的手。
他聽到成蕓的聲音,輕得仿佛是窗外的一片雪花,風一吹,就不見了。
所以他屏息,一點都不敢驚動,靜靜地聽著她喚他——
「阿南……」
如果成蕓這個時候回頭,她會看到周東南那張癱臉上少有地出現表情,可她沒有回。
所以她只能感覺到周東南把頭深深地埋進自己的脖頸中。
周東南緊緊抱著成蕓,緊緊抱著。
公寓外,陰冷的天空下,一輛黑色轎車安靜地停在院子裡。
天漸亮,車才緩緩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