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示威

寒向榮今日前來夏府,其實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原因。

夏芍藥已經成親了,寒家與夏家結親的打算落了空,夏南星眼見得兒子一日日頹唐下去,便花了銀子積極為寒向榮特色合適的妻室。

合適的倒有那麼兩三家,夏南星左挑右揀,想到這是要跟兒子共度一生的女人,還特別開明的與寒向榮商量,讓他自己也考慮一下最後的人選。

原本是樁喜事,哪知道在寒向榮這裡出了岔子,引起了他的激烈反抗。

「我暫時不想娶妻,娘就不要再費神為我操勞了。」

夏南星安撫兒子:「芍藥已經成親了,以後你就不要再想她了。還是再尋個合適的人,安安份份成親過日子的好。」又力勸他:「這位孫家姑娘家世很不錯,很得父母寵愛,想來嫁妝也不會太簡薄,聽得咱們家與夏家是姻親,孫太太倒是有點意動。娘也是費了一番功夫,才找到這麼合適的人家。只要下次你跟著娘去孫家走一遭,憑我兒的模樣,還怕孫太太看不上你?」

寒向榮此人,在該抗爭的時候一味聽從父母之命,到了此刻塵埃落定,反激起了他的一腔叛逆之心,立刻就拒絕了:「不管是甚樣人,天仙也不行,我就是不願意娶。除了表妹,我誰也不願意娶!」

母子倆互不相讓,爆發了有史以來最大的爭執,最後還是寒向茂前來說合,這才讓母子倆暫時休戰的。

經此一役,寒向榮心裡便越發執著,認定了夏芍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得不到的緣故,他現在再想起來,只覺得夏芍藥無一處不可愛,無一處不令人著迷。

夏芍藥夫妻倆去花圃忙碌,他已經來過兩次,被華元客客氣氣請走了,對這位表少爺,華元的觀感並不好。

該爭取時不爭取,不該糾纏的時候又來糾纏,既拿不起又放不下,何苦來哉?

連一點決斷之力也沒有,虧得沒有與他家姑娘成親。

華元為此還在心裡暗暗慶幸。

今日寒向榮再次上門,華元心裡雖然嘀咕,但想著夏芍藥夫婦倆都回來了,這事兒還是交由他們來處理的好。因此便讓人報到了後院去。

他原還擔心夏芍藥會出來待客,從前表兄妹親密無間,但如今成了家,姑爺又是個性子隨和的,自家姑娘可別不當一回事才好。

哪知道等一會,夏景行從後院出來了,華元還特意伸長了脖子朝後院瞧一眼:「姑娘呢?」

「娘子累了,在房裡休息呢。既然是二表兄來了,自然是我來招呼了。」

華元瞬間眉眼都舒展開來了。

——還是他家姑娘聰明!

華元樂意見到的,未必是寒向榮樂意見到的

寒向榮魂不守捨在夏家前廳坐著,丫環上了茶來,他一口也喝不下去,滿腦子見到了夏芍藥該如何說話。這放在以前是絕無可能的。

從小他在夏家宅子裡就跟在自己家裡沒什麼兩樣,這宅子裡就沒有他不能去的地方,每次來了門上小廝都不必通報,可以直入後院。

是什麼時候,他到了夏家門上,還要小廝鄭重其事往裡通報,然後再被當做貴客,請進前廳飲茶,等著主人家出來招呼?

心裡不是不酸澀的。

等到夏景行的笑臉出現在前廳,寒向榮都有了瞬間離開的沖動。但是心裡不甘,腳下一步也不願意挪,只目光越過夏景行,看向他身後,見他身後並無人同行,心內頓時沮喪不已。

他的表情,夏景行盡數納入眼底,面上笑容卻客氣有禮:「二表兄最近怎的有空過來了?爹爹在護國寺養病,這一向我與娘子都在莊上忙著,才回城裡來,二表兄可是有事到府上來?」

寒向榮尤不死心,懷著萬分之一的僥幸道:「表妹她這一向可好?我就是……許久不曾見她了,想著舅舅在護國寺養病,來問問舅舅如何了。」

這借口何其拙劣。

夏南天在護國寺養病,若真有心,他這個作外甥的完全可以去護國寺探望,明知道家裡是夏芍藥夫妻,偏要跑到家裡來問,一張口就想見表妹,是何居心?

夏景行心裡冷笑,面上卻保持著十足的禮貌:「爹爹已然大好,只貪護國寺清靜,倒是養病的好地方,便不肯搬回府裡來住。娘子這些日子累的慌,這會兒還在房裡睡著呢。」

寒向榮一聽夏芍藥還在房裡養著,面上就顯也焦色來,還站了起來,大有要去思萱堂探病的架勢:「表妹可是哪裡不舒服了?要不要緊?可請了大夫?」按道理聽到他來了,芍藥必是第一時間出來迎接他的,如今卻還在房裡歇著,這不是病的厲害了是什麼?

夏景行喝了口丫環沏上來的茶,這才咳嗽了一聲,似有幾分不自然:「還不是……我跟她鬧著玩,累著她了,這才貪睡。聽到二表兄來了,她還說親戚上門,就由我出面招呼二表兄,她就不必出來了,還要代問姑母姑父好。」

這話聽到寒向榮耳中,便如驚雷一般將他之前諸般幻想炸了個粉碎,只覺自己可憐又可笑。他在這裡癡癡的思念著她,等待著她,可她卻已經與旁人琴瑟合鳴鴛鴦成雙了。

他咬咬牙,面上綻出一個十分難看的笑容來:「原本就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我娘為我定了一門親事,恐怕過些日子還要請表妹跟妹府來吃酒,讓我過來瞧瞧舅舅身子可好些了,能不能去家裡吃酒。」完全是臨時找出的借口。

這話說完了,他心裡便有大石重重砸了下去,不但塊壘未消,還又新添了壅塞,也不知幾時能夠清理乾淨。

夏景行的笑意立時便真誠幾分:「這可真是要恭喜二表兄了,可算是了了姑母一樁心事。到時候我一定與娘子上門道賀,只爹爹的事情卻做不得准,他如今不耐煩到城裡來,嫌吵的慌。」

寒向榮神思不屬與他應酬幾句,見夏景行這架勢,今日是無論如何也見不到夏芍藥了。以後……想要再跟她掏心掏肺說幾句話恐怕也沒什麼機會了,他心裡扯著疼的厲害,便慌忙告辭。

等回了家,便扯了被子蒙頭大睡,醒來之後已經是一室昏暗,床邊坐著個人自暗自垂淚。

「娘,你哭什麼?」

夏南星此刻無比後悔:「二郎,當初都是爹跟娘誤了你,不然何至於到了如今這個地步?」更糟糕的是,讓寒家再無機會得著夏家的好處。

寒向榮心煩的厲害,在夏景行面前大話都已經說出去了,這時候疲倦道:「娘,那位孫家姑娘,你替我訂下來吧。」

「真的?!」夏南星立刻轉憂為喜,快速擦了眼淚,聲音裡都添了喜意,「娘挑的人准沒錯,早就告訴過你了,這位孫家姑娘的身家可也很不錯呢。她家是做藥材鋪子的,每年總有上千兩的進項吧估計著。」

寒向榮將被子拉了起來,將夏南星的聲音隔絕開來,至於她嘴裡嘮嘮叨叨的孫家姑娘的嫁妝孫家的家產什麼的,全沒聽進耳裡去。

這些事情,於他又有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