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何娉婷在家養胎,閒極無聊,聽到這則趣聞捧著肚子將夏芍藥好生嘲笑一回:「姐姐真是好氣性,聽說那小閨女可水靈了,收回來做個洗腳丫環難道不好嗎?」

夏芍藥瞪她一眼,「這又是哪個耳報神告訴你的?」

何渭早帶著那群馬回洛陽去了,臨走還特意托付了夏芍藥抽空多陪陪何娉婷,來日必有重謝。縱然他不開口,夏芍藥也必是要照顧何娉婷的,有了何渭這句話,她就想到了自家老宅子,笑瞇瞇答應了:「大公子可千萬別食言啊!」

何娉婷原本就閒不住,兩家又門連著門,那邊門上有個什麼動靜,這邊守門的小廝都能瞧得見。邢寡婦連著攔過夏芍藥夫妻,還三不五時往夏家門上來求見,鬧出這麼大動靜,何娉婷不知道才怪。

她平生一大恨事就是何康元的外室與何太太隔空打擂台幾十年,她當初年紀小的時候還勸過何太太:「娘何不答應了,將她弄回家來,捏在娘手裡心再慢慢折騰?」

何太太當時答的漫不經心,如今想來也有幾分道理:「她不過是個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兒,將她弄回來放在眼皮子底下天天膈應自己,我是嫌自己日子過的輕快,還要自找不痛快麼?」

何娉婷是個愛憎分明的人,凡事都想速速求個結果,沒道理拖個一二十年。她對夏芍藥有信心,可笑完了還是要告誡一句:「可別被那起子小人鑽了空子!」才說得一句,肚皮忽緊繃了起來,待這陣兒緊繃過去,又猛的抽痛了一下,她臉色乍變,夏芍藥瞧這架勢不對,忙問一句:「不會是要生了吧?」

痛勁兒倏忽過去了,什麼事兒都沒了,何娉婷還有幾分懵懂:「說是還得四五日呢。」夏芍藥已經吩咐秋霜:「去將劉嬤嬤請過來瞧瞧。」

劉嬤嬤便是何太太給何娉婷陪嫁的燕喜婆子,管著她房中事,這些事情上經驗老道,比之只生過一胎的夏芍藥要強上太多。

不等劉嬤嬤來,何娉婷已經又疼了起來,這次她也覺得不對:「姐姐,難道真要生了?」懷胎數月可當真沒有這麼疼過的時候。

夏芍藥忙安慰她:「才開始疼,離生還遠著呢。」

「啊?要疼多久啊?」

劉嬤嬤來了之後,摸了胎位,只道孩子已經入了盆骨,看來是要生了。她親自服侍了何娉婷去洗身子,秋霜與秋果跟著,又派了人去街上請接生婆。

夏芍藥便喚人去互市請趙則通回來,劉嬤嬤出來之後聽得要請了趙則通回來,還道:「婦人產子,請了男人回來也幫不了什麼忙。」夏芍藥可想的與她不同,「男人回來是幫不了什麼忙,可讓他在產房外面多聽聽何妹妹的慘叫聲,回頭肯定更加心疼媳婦兒,兩個人若是意見不一,念著她生子時的苦痛,能讓則讓,豈不是功德一樁。」

說的劉嬤嬤都笑了:「是夫人考慮周到。」她是何太太精挑細選出來的,滿心滿眼裡都是何娉婷這個主子,但凡對她有好處的,自然不拒絕。

趙則通來的時候,滿院子丫環都在心碌,何娉婷已經進了產房,夏芍藥在外面走來走去。產房裡有劉嬤嬤與兩位接生婆,還有丫環,她在產房裡乾站著等於添亂,索性在外面等著。

旁人生孩子,倒將她急出一頭汗來,見到趙則通如遇救星:「趙六哥你可回來了!」

趙則通也是滿頭的汗,才從互市騎馬趕回來,比夏芍藥還著急:「怎麼樣了怎麼樣了?」聽得房裡何娉婷一聲接一聲的慘叫,他滿臉惶恐:「不會……不會有什麼事兒吧?」

夏芍藥原本還指著他壯膽呢,自己生的時候疼的根本不記得怎麼抗過來的,輪到別人生孩子怎麼聽怎麼慘烈,倒好似產房裡正在發生虐殺慘案。哪知道趙則通比她膽子還小,只能反過來安慰他:「肯定沒事兒!婦人生孩子都這麼疼的,你以後可不能欺負何妹妹。」

趙則通這會兒膽子都要被嚇破了,「我……我幾時欺負過她?真的沒事兒?你可別騙我?!」

一直到月上中天,孩子才生了下來,接生婆立刻出來報喜:「趙將軍,是個大胖小子!」這下她們的賞錢可不會少了。

夏芍藥進去瞧了大人孩子,何娉婷這會兒還有力氣,皺著眉頭瞧著襁褓裡的兒子,似乎十分遺憾:「原本還想讓小平安做我的女婿的……」引的夏芍藥直笑:「你早點養好,早再再生個閨女,總能如願的。」

「才不要,生孩子疼死了……」一句話未說完,她已經歪過頭睡著了。

夏芍藥回家的時候,夏景行還倚在床頭抱著本書消磨時間,都這會子了他竟然還未睡。

她沐浴洗漱完了上床,被他摟在懷裡問:「閨女兒子?」

「是個大胖小子呢。」夏芍藥繪聲繪色將趙則通急的差點上房揭瓦的模樣給講了一遍,夏景行唇角帶笑靜靜聽完了,忽道:「娘子生平安的時候,也這麼疼嗎?」

夏芍藥往他懷裡靠了靠,閉上眼睛打個哈欠:「婦人生孩子,哪有不痛的?」不意被他伸臂緊緊摟在懷裡,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她睜開眼睛,恰對上他深深的帶著憐惜歉疚的眼神,她不由笑出聲來:「都過去這麼久了,你還多想!」拿手遮住了他的眼睛,撐起身子欺了上去,在他唇上印了一吻,「就你心思多。」

夏景行自失一笑,忽正色道:「你今兒可吃了晚飯?」

夏芍藥一僵,摸摸肚子,這時候才發現……好似何娉婷生孩子叫的太過慘烈,她跟趙則通在外面從中午等到了晚上,水米未進,哪裡還記得吃晚飯這回事?

夏景行已經朝外面吩咐:「來人,去給夫人準備些小菜面食來,好克化的。」

外面侯著的丫環們立刻去辦,過得一刻鍾,熱騰騰的雞湯面,清爽的四色小菜端了上來,夫妻倆頭並頭坐在小炕桌前面,各吃了一大碗雞湯面,才算是結束的忙碌的一天。

趙則通得了兒子,燕王以及軍中同僚齊來相賀,家中女眷皆送了賀禮過來,洗三宴多賴夏芍藥幫忙,辦的熱熱鬧鬧。小平安還往月房裡湊,見過了小弟弟十分傷感:「娘,小弟弟長的有點丑……」原本他聽說乾爹家裡新添了小弟弟,都準備以後帶到園子裡去向小伙伴們炫耀,哪知道小弟弟跟小老頭似的,眼睛都不睜,臉上的皮膚紅通通皺巴巴,怎麼拿得出手?

夏芍藥逗他,「一會你問問你乾爹,小弟弟是不是外面揀回來的,怎麼沒你乾娘漂亮?」

小平安果然無知者無畏,向趙則通表達了「你兒子真丑,這麼丑的小弟弟我都不好意思帶出去」的心聲,給這幾日樂的都快找不到方向的趙則通當頭潑下了一盆冷水,他盯著乾兒子那張粉雕玉琢的小臉,想象當初在營裡看到那個完全分不出人形的黑墨團子都能長成今天這般模樣,自己家那只紅皮猴子在不久的將來自然也是玉樹臨風的。

趙則通摸摸小平安的腦袋,笑的十分篤定:「放心,小弟弟長大以後,一定會長的很好看的。」

小平安一點也不相信,「乾爹你別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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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趙家榮哥兒滿月,隨同耶律賢回遼國的兩名護衛傷往上京城延昌宮裡報信:大皇子在回上京的途中被人截殺,受了重傷不知所蹤。

遼帝與遼後聽得這話,整個人都懵了。

遼帝尚能保持表面的鎮定,還知道審問那兩名護衛:「到底怎麼回事?大皇子是出了幽州城被截殺的,還是在草原上被截殺的?依你們所見,那些截殺的是齊人還是遼人?」

原來耶律賢帶著一隊護衛從幽州出發,在路上走了半個月,碰上一隊人馬,蒙著口鼻,二話不說拔刀就砍。耶律賢身了重傷,他身邊的護衛拼死護主,馬兒馱著耶律賢往草原深處跑去了,他們一隊護衛與那幫人戰到最後,派了這兩名護衛沖出去前往上京城報信,其余的護衛……恐怕凶多吉少。

耶律璟力持鎮定,又細細問及事發地點,以及耶律賢跑走的方向,立刻要領兵去搜,卻被蕭玉音攔住了。

人越是到了危機時刻,越是想的比較多。

耶律德光自被耶律璟強制留在延昌宮,兄弟起臥幾乎都在一處,好幾次他還要反復向耶律璟洗腦,齊人狡詐不足信,與他們做生意無異與虎謀皮。對於齊人,唯有用武器將他們馴服了,才能讓他們為遼國所用。

自始至終,耶律璟對駐扎在上京城外的耶律德光的心腹裝作不知,只悄悄加強了城內布防,對耶律德光采取懷柔策略,還與他打賭:「阿弟你別著急,咱們與齊人訂立盟約也沒多久,互市又才開,不如等過個三年,再瞧瞧成果。看看到底是用武力攻打漢人合算,還是與他們做生意合算。」

耶律德光卻沒心情同耶律璟訂立什麼三年之約,「若三年之後才知道被漢人騙了,皇兄豈不太後知後覺了?」

如今宮裡可就只有耶律璟能夠拖住了耶律德光,旁人卻沒那本事。

耶律平年幼尚幼,又是子侄輩,耶律德光也一向不把這侄子放在眼裡。至於蕭玉音,他都敢指著鼻子罵了,一早就認定是她導致遼齊大戰遼國不得不退兵的罪魁禍首,她這嫂子在耶律德光面前可是半點威信都無。

「臣妾帶人去救賢兒,可汗就留在宮裡坐鎮!」

耶律平聽到消息,從外面闖了進來,「兒臣願領兵前往,去搜尋阿哥的蹤跡!」

耶律璟瞧一眼妻兒,最終還是派了耶律平前去搜尋耶律賢,又再三叮囑:「無論找不找得到你阿哥,你自己也務必要保證安全!」

耶律平才拿了令牌前去調兵,耶律德光就尋了來,張口便罵:「可惡的齊人,這是早早就盯上了阿賢,等他離開幽州,進入草原就下毒手,還要裝作與他們無關。我早就說過齊人不可信,阿兄偏不肯信我!」

耶律璟原本心裡對齊人也有些懷疑,在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無論是齊人還是遼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假如耶律德光沒有進來吵嚷,他心裡更傾向於齊人,可是經耶律德光篤定的指認是齊人耍詐,耶律璟反倒不確定了。

就好比是上次的事情,耶律賢人雖未回來,但他們已經接到了他寄來的信,只道互市開業當日,有遼人制造矛盾,砍傷好些齊商,所幸當時他與燕王處理得當,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耶律賢甚至在信中也說,那些遼人口稱為親人報仇,可是據他觀察,卻是幕後有人指使,意在挑撥兩國關系,破壞兩國修好,讓互市開不下去,進而挑起戰爭。他自己身在幽州,相信這件事情不可能是遼帝所為,那麼此事就另有其人。排除一力主和的朝中官員,矛頭直指主戰派。

不用耶律賢點明,耶律璟也知道主戰派的領頭羊,正是他親愛的弟弟耶律德光。

假如互市砍人案真正的幕後指使者是耶律德光,那整件事就令人不寒而栗了。

如果這些人得逞,而耶律賢恰好身在幽州,到時候齊國燕王為了平息眾怒,先拿耶律賢開刀;而他身在上京城中,原本一心派了兒子去修好的,聽得兒子遭了齊人毒手,哪會再追究前因後果,到時候只能親征大齊,為長子報仇。耶律德光再從旁協助,恐怕又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

耶律德光領兵多年,如果先前一計未成,耶律賢不僅沒有遭齊人毒手,還活著回來了,那麼再行後招,將他截殺在漠北草原上,他喪子之下,失去判斷,再經耶律德光誘導,只當此是齊人所為……

耶律璟平生第一次,仔仔細細打量眼前的弟弟,只見他眼梢眼角皆帶著暴戾之氣,此刻義憤填膺,請命前去協助搜尋侄子,並且要往幽州,「……摘了蕭恪的狗頭來給賢兒抵命!」到底幾分真,幾分假?

他搖搖頭,不肯相信自己的親弟弟有一天會取自己長子的命,以此來脅迫他伐齊——他們是骨血親人啊!

耶律璟還能記得兄弟倆相依為命的時光,以及後來在草原上並肩戰斗的年月,那時候還曾是少年的耶律德光瞧著他,就好似今日的耶律平瞧著他,都充滿了少年的孺慕之思。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兄弟走到了對立面去的?

「此事我已經派了平兒前去,阿弟不必擔心,他們兄弟相親,定然能將賢兒平安帶回來的。」

耶律德光在台階下猶如困獸:「阿平才幾歲?他懂什麼,哪裡就能將人找回來?」

耶律璟目光晦暗不明,藏著難以名狀的失落與感傷:「阿平總要長大的,你像他這麼大的時候,已經打過好幾場勝仗了。小鷹長大了總要放開讓他們去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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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家的榮哥兒過滿月宴的當日,夏景行在去互市巡守的路上,揀到了奄奄一息的耶律賢。

彼時,這位遼國大皇子嘴唇焦裂,滿面憔悴,衣服上猶帶著血跡,身邊一個從人也無,見到齊軍圍上來,視線所及看到夏景行那張臉,終於露出個放心的笑意來,無聲的張了張嘴,便從馬上跌了下來。

他逃脫之後,身上還帶著傷,卻又不敢深入草原腹地,怕再遇到第二波截殺,索性折返,重回幽州城。

不得不說,他的這個決策是極為正確的。耶律平帶著人沿途去搜他,還在草原上遇到了兩波正在搜他的人馬,只不過耶律璟派給他的都是手底下的精兵悍將,才將這兩波人馬給截殺,只留下了幾個活口。

耶律平就地坐帳,開始審問,可惜無論鞭打還是受刑,這些人咬死了他們是草原上的流寇,只是想劫過往商旅,並不知道無意之中傷了大皇子。

耶律賢的護衛才不相信這些鬼話,當場反駁:「胡說!明明當時我們有兄弟喊話,這是大皇子的衛隊。」而且他們身著皇子衛隊服色,就連耶律賢也身著皇子服,只要是遼國人就不可能認錯。

這些人還是狡辯,只道他們在草原上做了多少年流寇,哪裡知道皇子服色與衛隊服色是什麼樣子,而且大皇子好好的不呆在自己的斡魯朵,在草原上瞎跑什麼?

耶律平都險些被這些人給氣笑了,還從來沒聽過這種狡言砌詞的凶徒。

既然再問也問不出什麼,索性只留了兩個活口,其余的全部斬了,帶著大隊人馬繼續沿著來路去搜尋。

耶律賢是第四日上頭才醒來的。

他醒來的時候,房裡點著安神香,旁邊侍候的丫環立刻就發現了,拿了小銀勺來餵他喝水,只等他嗓子潤了,丫環才柔聲道:「大皇子是在燕王府裡,王爺跟王妃早已經吩咐下來,讓奴婢們悉心照顧大皇子。大夫也來瞧過了,只說大皇子受了傷,要好生休養才是。奴婢這就派人去請燕王殿下過來。」

那丫環退了出去,不多時門外便響起腳步聲,聽著倒有好幾個人。房門被推開之後,燕王在前,夏景行趙則通在後,一起走了進來。

耶律賢要坐起來,被燕王阻止了,「大皇子快躺著,別起來了,有什麼事躺著說也是一樣的。」

夏景行探個腦袋出來,嘖嘖搖頭,「大皇子這是遇上劫匪了?或者連回家的路也不認得了,搞得這麼狼狽跑回來!」

耶律賢就知道要被這人笑話,他這會兒身上無力,倒還能勉強扯出個笑意來,「千算萬算,家賊難防,這才不得不來幽州投靠燕王,真是讓諸位見笑了!」

他自己尚能自嘲,又將此事歸咎於家賊,那就是認定了此事乃是遼國人所為,夏景行瞧在他腦袋清醒的份兒上,倒不再取笑他,燕王亦奇:「到底是誰人這麼大膽,竟然敢置大皇子於死地?」

那可是在遼國境內。

也不怕遼帝查出來震怒?

耶律賢苦笑,「我估摸著,多半與互市上鬧事的是同一伙,一計未得逞,就又來了一招。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什麼後招?」他所慮者,便是遼帝聽到自己葬身草原,震怒之下做出錯誤的決定。

燕王只能安慰他:「你且先靜心養著,不行我這裡派了人去草原上打聽打聽。」

耶律賢這次是真的要起身:「既然如此,不如我修書一封,若能想法將此信送到我父汗母後手中,也許此事尚有轉機。」

夏景行上前去扶了他起來,趙則通將對面羅漢床上擺著的小炕桌拿了過來,就放在他床上,由燕王磨墨,耶律賢顫顫微微提筆,寫了寥寥數語,交給了燕王。

就這麼一會功夫,他已經力竭,半靠在夏景行肩上,唇色蒼白,幾乎要睡過去。

大夫看過,只道他是失血過多,又傷重,能支撐著回到幽州城,也算是奇跡了,此後大約得好生休養一段時間。

晚上夏景行回去,夏芍藥還問起,「遼國大皇子可醒了?」

當日夏家滿月宴,夏景行原本準備巡完城就來趙家喝幾杯酒,哪知道他自己沒來不說,到最後趙則通也被燕王派人叫走了,連同席上一大半武將,只留下後院裡武官家眷們面面相窺,還當發什麼了大事。

後來夏芍藥才知道是耶律賢出事了。

「看來遼國內裡已經亂了起來,不然怎麼連大皇子也敢截殺,這些人膽子倒是挺大!」

夏芍藥還猜測:「難道是耶律德光按捺不住了?這就向著親侄子下手了?」被夏景行刮了下她的鼻尖:「我怎麼覺著夫人不當幕僚可惜了?不如明兒我便向燕王殿下舉薦你去王府裡做幕僚?」

耶律璟在草原上征戰討伐多年,不定暗中就藏著仇人,向他兒子下手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在此事沒有定論之前,誰也不能肯定是耶律德光幹的。

夏芍藥嫌棄的皺皺鼻子,「燕王府的幕僚賺的還沒我多,燕王殿下又那麼摳,以前派人綁了我去盤帳,到最後也沒給我發工錢,我才不要給他做事呢。」對燕王還真是沒有好感。

夏景行被她這小模樣給逗樂了,「你就記得錢!這不是為國家做貢獻嘛!」摸摸她的小腦袋瓜子,也不強求她有多麼深的愛國熱枕了。

——好歹自家這位還是受過朝廷嘉獎的捐糧大戶呢。

夏景行沐浴完了,倒叮囑她,「你這幾日往趙府多跑跑,趙六哥被殿下派出去送信了,免得他家婦人多想。」

「送什麼信?有危險?」

夏景行拿她沒辦法,只能全盤告訴她:「耶律賢醒了,給遼帝遼後寫了封密信,草原上探聽消息送信這事兒趙六哥最拿手,便派了他帶一隊人馬去辦,只遼國現在境況不明,能不能平安將信送到遼帝手中,還是未知之數。」

夏芍藥一下便憂心忡忡起來,「也不知道趙六哥會不會跟何家妹妹講明白,孩子還吃著奶呢,若是嚇著了回了奶可怎麼辦?」

才生完孩子的婦人,都愛胡思亂想。她自己就是從那時候過來的,夏景行在前線征戰,她數著日頭下山,不知道擔了多少心事,這會兒都有點同情何娉婷了。

趙則通接到命令,當晚回家收拾行裝,又不敢讓何娉婷知道自己此行危險,只能推說燕王要派人往京裡送折子,便派了他出遠門,算是個美差,還笑著哄老婆:「你想要長安城的首飾還是衣衫?等為夫往宮裡送完了折子,都給你買了回來。」再摸摸大胖兒子,他的小臉蛋已經由初生時候紅通通的模樣,轉為如今的白嫩細滑,怎麼都摸不夠似的。

「給榮哥兒帶些什麼好呢?吃的路上遠,會壞,只能帶些玩具回來了。」絮絮叨叨,說了許多不著調的話。

何娉婷還不知道他是這麼話嘮的人,板起臉來訓他:「旁的都同什麼,你若是去了長安城,被哪裡的姐兒娘子迷住了眼,小心我抱著兒子跟你和離!」

趙則通心裡苦笑,面上還要做出個怕怕的模樣來:「哎喲我的姑奶奶,我疼你一個都疼不過來,哪有膽子被別人迷住?!」接過睡的跟小豬似的兒子,在他臉上狠狠香了好幾口,「真是捨不得咱們榮哥兒!」

小家伙被他的胡子扎醒了也不哭,睜著黑葡萄一樣的眼睛好奇的瞧著眼前放大的臉,居然還露出個笑容來,可把小兩口稀罕壞了。

次日,趙則通一大早就走了,何娉婷也不覺有異。如今兩國都已經停戰了,趙則通那番話她倒信了個十成十。

吃完早飯,夏芍藥過來瞧她,逗了會子榮哥兒,聽得言談之間何娉婷全無所覺的樣子,索性也順著她的話頭,不將真相告訴她。

小平安也跟著她來了,自過完了滿月酒,他見得小弟弟長的白白胖胖,甚是喜人,早將自己嫌棄人家的話都給丟到了腦後,伸出小胳膊也要抱榮哥兒。

夏芍藥無法,只得將他安坐在何娉婷床上,將榮哥兒放在他懷裡,見得他小心翼翼用胳膊圈著榮哥兒,還在榮哥兒臉蛋上小小親了一口,滿臉笑意,十分開懷。

何娉婷還道:「姐姐也好再生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