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我呢,從以前就非常不滿!社會上有些大人會對年輕人說:「放手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吧。」臉上掛著笑容,一副好像非常瞭解你、和你是好麻吉的樣子。可是這全都是因為這些年輕人對他們來說,根本毫不相干,不管講什麼都不必負責任,才會這樣隨便說說!
另一方面,我們的父母或師長雖然會提出一些實際卻很乏味的建議,像是「去讀那間學校!」或「找個安定的工作!」之類的。但這些並不只是單純地介入,而是有負起責任的打算,像家人一樣認真考慮我們的將來,所以不會隨隨便便就說「放手去做喜歡的事」這種不負責任的話!
我想,老師您可能也會用一副好麻吉似的表情對我說:「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但是我再也不會相信這樣的人了!這就像揮手拍掉肩膀上的毛毛蟲一樣,是非常不負責任的說法!這只毛毛蟲就算被其他人踩得扁扁的,老師您應該也只會淡淡地說:「這不是我的課題。」然後拍拍屁股就走了吧!說什麼課題的分離,根本就是殘酷冷血的人!
哲學家:呵呵,看來你的心情不太平靜。總之,某種程度上你希望有人介入、想讓別人決定你自己的道路,是嗎?
年輕人:既然都說到這兒了,或許就是這樣吧!是啦,沒錯!要判斷別人對我有什麼期望、希望我扮演什麼角色,其實沒有那麼困難;可是要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過生活,卻很不容易。自己期望什麼?想變成什麼?過什麼樣的人生?這些具體的樣貌實在太難想像。如果您認為每個人都有明確的目標或夢想,那可就大錯特錯了。老師您連這個都不曉得嗎?
哲學家:的確,滿足他人的期望過日子應該很輕鬆吧。因為你將自己的人生全都託付給別人,就像走在父母鋪好的軌道上。即使當中有大大小小的各種不滿,但只要走在軌道上,就不會迷路。如果自己決定要走的路,就有可能面臨迷惘、不知所措,必須直接面對「應該如何生活」這堵牆。
年輕人: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尋求別人的認同。老師您剛才提到有關神的部分,說在那個大家相信有神明存在的時代裡,都以「神在看著我們」作為自律的規範是吧?因為只要有了神的認可,就不需要其他人的認同。可是這種時代老早就結束了,所以只有依賴「別人在注意我」來規範自己,以獲得他人認同為目標,過著正經的生活。別人的眼光,就是我的指標!
哲學家:到底要選擇別人的認同,還是選擇沒有別人認同的自由道路,這是很重要的問題,我們一併來思考看看。在意別人的目光、看別人的臉色過日子、為了實現別人的期望而活,這些或許真的可以作為路標,確實非常不自由的生活方式。
為什麼偏偏要選擇這麼不自由地生活呢?你一直在說「認同的需求」這件事,換句話說,你應該不希望有任何人討厭你吧?
年輕人:哪有人故意想被別人討厭的!
哲學家:沒錯。確實不會有人希望被別人討厭。可是請你想想看,為了不被人討厭,該怎麼做呢?答案只有一個。你必須隨時察言觀色、對所有人宣誓效忠。如果你身邊有十個人,就要向這十個人宣誓效忠。這麼做,應該可以暫時不被人討厭。
可是,這時候有一個很大的矛盾在等著你。因為一心希望不被討厭,而同時向十個人宣誓效忠,這就像陷入民粹主義的政治家一樣,連辦不到的事也答應「會辦到」,無法擔負的責任也攬在身上。不用說,這樣的謊言很快就會被拆穿,接著失去信用,讓自己的人生雪上加霜。當然,不斷說謊所帶來的壓力更是超乎你的想像。
這部分請你務必要想清楚。為滿足他人的期待而活,還有將自己的人生託付給他人的做法,是對自己,也對身邊的人不誠實的生活方式。
年輕人:所以您的意思是要以自我為中心,隨自己喜好過日子嗎?
哲學家:把課題分離,並不是以自我為中心。倒不如說,介入別人的課題才是以自我為中心。父母強迫孩子用功讀書,連出路和結婚對象都要插嘴,沒有什麼做法比這些還要自我的了。
年輕人:這麼說來,孩子可以不顧父母的意見,隨自己的喜好過日子嘍?
哲學家:沒有任何理由不讓自己隨著喜好過日子。
年輕人:哼哼,老師您除了是個虛無主義者之外,同時也是一個叛亂分子、享樂主義者!這簡直離譜到讓人目瞪口呆,我都忍不住要笑出來了!
哲學家:大人們自己選擇了不自由的生活方式,所以一見到眼前這些活得很自由的年輕人,就批評他們是「享樂的」一群。這當然也是他們為了說服自己接納不自由的人生,必須說的人生謊言。如果是那些為自己選擇了真正自由的大人,不只不會說出那樣的話,反而還會支持鼓勵年輕人選擇自由的人生吧。
年輕人:好,說了這麼多,還是關於自由的問題吧?那我們回到原來的主題。從剛才就一直不斷提到自由,老師您所認為的自由究竟是什麼?我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變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