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耕田

  這新帝到底是卑賤出身,行事沒有半分的規矩。這雖是賜婚的聖旨,卻只要蕭家嫡女就行了,並沒有點名。

  這算哪門子立後詔書?也太不尊重他們蕭家了。而且目的也太明顯了。

  不過甭管是否合乎規矩,這天大的餡餅的的確確是砸到了他們蕭家三房頭上。

  蕭玉枝滿面春風,看到蕭魚也在看自己,一時倒是忘了前兩日的矛盾,含笑朝著蕭魚走了過來。她穿了身絳紫浣花錦紋裌襖,窕窕裊裊,眉清目秀,畢竟是蕭家的女孩兒,容色不會差到哪裡去。

  曉得她想聽什麼,蕭魚便道了句:「恭喜五姐姐了。」

  她太瞭解蕭玉枝了,如今這皇后之位落到她的身上,這尾巴自是要翹到天上去了。換做其他的姑娘,便是與堂姐妹再有矛盾,那也是關起門來的家務事,到了外面一樣和和睦睦。這蕭玉枝就不一定了,她若是進了宮,還不藉著這皇后之位好好的在自己身上出口惡氣。

  沒頭沒腦的,不曉得這進宮是好事還是壞事,若是惹得那新帝不滿,他們整個蕭家都要被連累。不過……這蕭玉枝總是有些姿色,說不定與那新帝臭味相投,人家就好蕭玉枝胸大無腦這一口呢。

  畢竟不管如何,皇后終究是皇后,日後這蕭玉枝的行為與蕭家的禍福榮辱算是息息相關了。

  蕭玉枝卻覺得蕭魚心裡肯定不好受,這會兒定是在她面前強顏歡笑。她也並非是咄咄逼人之人,何況今日人逢喜事,誰還有空生氣啊?而且有了這聖旨,她就不單單是蕭家三房的姑娘了,可是新帝未過門的皇后。這蕭魚昔日風光又如何,她以後有的是機會找她麻煩。

  領旨之後,蕭魚隨長房回去。

  這大喜事,於蕭家而言是福是禍還不一定。

  蕭淮一路上面色凝重,一直都沒有說話。蕭魚跟在他的身後,也是安安靜靜的。穿過垂花門,蕭淮才側過頭看了一眼女兒,說:「父親知道你與五丫頭不合,我也瞭解她的脾氣,在她出嫁前的這段日子,若是她欺負你,你莫要忍著,父親會替你做主。」

  就算蕭玉枝當了皇后,也不能欺負她的女兒。

  蕭魚彎唇,眉眼靈動,如桃花含笑,冰雪乍破,含笑著慢慢的說:「女兒還以為……父親要我讓著五姐姐呢。」

  換做是別家的父親,在家族和女兒的之間,自然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前者,畢竟這蕭玉枝當了皇后之後,興許一句話,就比他們蕭家做很多事情都要管用。這種時候,父親應當是向著蕭玉枝的。而對蕭魚而言,就算父親真的這麼說,她也不會不識大體。

  沒想到到這份兒上了。他還護著自己。

  蕭魚緩緩打量著身側父親高大的身影,穿了件鴉青色萬字穿梅團花繭綢直裰,寬大的肩膀,有力的雙臂,彷彿只要有他護著自己,誰也欺負不了她。蕭魚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母親,當初病逝的時候,最牽掛的便是她和大哥了。她大哥是青年才俊,繼承了父親的武藝、兵法,日後是有能力支撐蕭家的,而她卻並沒有給蕭家帶來什麼榮耀,反倒讓父親日日牽掛。

  蕭淮步履平緩,行走間袍角微微掀起,一貫的大將之風,淡淡的說道:「你三叔也不是個糊塗人,五丫頭要入宮,自然會好好教導她。先前教的那些自是不夠用的……我蕭家女孩兒入宮,絕對不能小肚雞腸,只唸著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

  當了皇后,若是一心唸著與自家姐妹斤斤計較,那丟得不僅僅是蕭家的顏面,還有皇家的。

  唐氏在後面聽,而後擡了擡眼。

  她嫁到護國公府也有幾年,也領教過蕭玉枝的性子,眼下得勢,的確為蕭魚感到擔心。她見身前的小姑子,正是最鮮嫩的年紀,又是這般的姿容無雙……若非蕭家長房就蕭魚一個嫡女,這皇后之位,也斷然不會落到蕭玉枝的頭上。

  可偏偏蕭魚是個嫁過人的。可惜了。

  ……

  立後詔書一下,蕭玉枝的身份自然金貴了些。

  這會兒柳氏低著頭凝視著蕭玉枝的臉,又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越看越覺得女兒美貌,末了才握著女兒的手說:「原先我還擔心你的婚事呢,眼下倒是好了,咱們玉枝要當皇后了。」

  柳氏時常告誡蕭玉枝,莫要與蕭魚作對,她識時務,可當母親的,哪裡希望自己女兒受氣?她心裡的確有些不舒服,只是蕭三爺也是個敬重兄長的,愛屋及烏,若是蕭魚和蕭玉枝鬧矛盾,肯定也是護著蕭魚的。雖然習慣了,可這並不代表順理成章,現在好了,她女兒要當皇后了,不用再讓著蕭魚。

  蕭玉枝臉上一直洋溢著笑意,她說:「母親您是沒有看到啊,剛才我那六妹妹的臉色,說句恭喜有多不情不願……」蕭玉枝覺得自己總算是揚眉吐氣了,以後她要找蕭魚的麻煩,看父親是向著她還是向著自己?大伯父會不會再護著蕭魚了?

  雖說是一樁喜事,可柳氏還是不希望堂姐妹間鬧得太過,遂柔聲道:「當了皇后,可不能這般見識淺短,什麼才是最重要的,你可要記清楚。」

  這個……蕭玉枝想了想,撅嘴輕輕的說:「也不曉得,這新帝是何模樣?」她漸漸蹙起眉頭,忽然想起衛樘來了。

  終日待在府中的小姑娘,總是外面的事情好奇,何況是這個出生卑賤卻能坐上龍椅的男人。

  澄溪院中,蕭魚也與元嬤嬤他們談論此事,她聽春茗小聲的說:「奴婢倒是遠遠見過皇上的背影……個頭比咱們國公爺還要高一些,看背影,還挺強壯的。」

  蕭魚嘴角一翹。

  她父親縱橫沙場所向無敵,可是晉城出了名兒的高大魁梧武藝高強,便是她兄長蕭起州,雖繼承了父親的一部分天賦,卻是無法青出於藍,各方面都遠遠不及父親的。

  這薛戰……

  這麼一個草莽出生的皇帝,怕是與那田埂間的莊稼漢無異了……若是如此,那自然是要塊頭大些,不然哪裡能有力氣耕牛種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