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包子

  約莫巳時,郭素宜的馬車終於到了皇宮。馬車緩緩停下,先是有丫鬟下來,將她扶了出來,之後被太監領著去了皇后娘娘的鳳藻宮。

  她安靜的走著,偶爾擡頭看看這金碧輝煌的皇宮,總是覺得不可思議。

  其實她曾來過一回的。那會兒新帝登基,普天同慶,她兄長有從龍之功,郭家女眷受邀前來赴宴。那個時候她什麼都不懂,默默的站在角落,不敢過去和他們說話,遠遠的看到那些衣著光鮮的女眷談笑風生,很是自然,她就很羨慕。若非因她是吏部尚書的親妹妹,怕是沒有人會過來搭理她的。

  她雖然有些不安,可是這也沒什麼,她可以慢慢的學。直到那日遇見那蕭家女,她才發現,她就算拚命的學,和那些從骨子裡就養出貴族風範的姑娘總是不大一樣的……

  不過這也沒關係,至少她與皇上是一樣的。

  想到這裡,郭素宜就笑了笑。

  不知道走了多久,穿過了一處月洞門,便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兒撲鼻而來,是桃花香。郭素宜有些詫異,喃喃道:「桃花?」

  前面領著她的公公是個有眼力勁兒的,知道這位是郭大人的妹妹,而且據說日後大有可能會入宮,便存著討好的心思,說道:「回郭姑娘,這的確是桃花香……」見郭素宜有些詫異,便小聲解釋說,「皇后娘娘素來喜歡花花草草,據說這桃花的品種不一般,比普通的要早一兩月開,是昔日那魏帝專門種下的。」

  說到最後,聲音略小了一些。

  畢竟已經改朝換代,在宮裡,還是不宜提前朝之事為好。

  不過這皇后娘娘曾是前朝太后,又是魏帝趙煜的皇后,這事兒大家都知道。

  郭素宜點點頭,心下瞭然也沒有多問。只是她不大明白,這桃花自有她的花期,等到了花期,總是會開的,為何要如此大動干戈,專程弄了這早開的桃花樹。她有些不懂,覺得太麻煩了。

  既然已經聞到桃花香,那離皇后娘娘的鳳藻宮自是不遠了。

  待郭素宜進去時,擡頭便看那院中桃花悄然綻放,美不勝收。而那院中的石桌旁,有宮婢在煮茶,而坐著的那位,便是皇后了。

  春曉小聲在蕭魚的耳畔道:「娘娘,郭姑娘來了。」

  蕭魚淡淡道:「讓她過來吧。」

  春曉這便過去,將那郭素宜帶了過來。

  郭素宜緩步走了過去,低著腦袋,等到了皇后跟前時,才慢慢的下跪,舉止得體的行禮:「素宜見過皇后娘娘。」

  郭素宜跪在地上,蕭魚沒急著說話,只低頭看了她一眼。

  見她穿了件淺紫折枝花卉褙子,翠綠色繡油綠色纏枝紋綜裙,手上帶了個玉鐲子,髻上插了支羊脂玉五蝠如意簪,其他的,就沒有多餘的首飾了。

  蕭魚雖說是昨日才聽說的這位郭姑娘,可對於郭安泰,她卻是知道一些的,既是出身貧窮,一朝得勢,大部分人想著的大抵就是享受的,她見過不少得勢之後就穿金戴銀、朱環翠繞的女子的。而這位郭姑娘,倒是個不大一樣的。

  不過,打扮的雖然得體,就是這顏色太老氣的。

  便是她已經嫁人了,都沒有這般穿,何況這位郭姑娘,是個未出閣的姑娘。

  蕭魚這才說道:「郭姑娘不必多禮,起來吧……」見郭素宜站了起來,又道,「本宮正好煮了茶,郭姑娘坐下陪本宮喝一杯吧。」

  郭素宜謝過後,便坐到了蕭魚的對面,而後悄悄擡起眼,看了看面前的蕭魚,一身華麗的宮裝,瞧著分明是一張稚嫩的臉,卻彷彿輕鬆的駕馭。一如那會兒所見的容貌,蕭家女兒素有美名,而這蕭魚更是艷冠皇城。

  郭素宜說道:「素宜出身鄉野,不大懂得喝茶,怕是要糟蹋了娘娘的好茶。」

  蕭魚看她安安分分,容貌也的確是清秀可人,且這會兒天氣還有些冷,她裡面尚且要穿一件薄襖,這郭素宜穿著不多,卻絲毫不懼冷,這便是從小就鍛鍊出來的身子骨。

  蕭魚還挺羨慕的。

  既是那薛戰想要的人,蕭魚原也不大想為難她的,畢竟同為女子,和何必相互為難。

  不過吧,便是她日後進了宮,也終究是個妾,而她身為皇后,薛戰的正妻,總是要給她一點下馬威看看的。

  不然日後得寵,不把她放在眼裡該怎麼辦?

  是以蕭魚言辭淡淡,而這郭素宜也有些拘謹,她不說話,她也不說,場面就有些冷淡了。蕭魚細細品著茶,晾了她好半天。而這郭姑娘倒的確是個老實人,當真就安安靜靜陪著她坐著,那雙手也只是擱在腿上,絲毫沒有亂放。

  蕭魚就覺得沒意思了,於是說:「既然皇上一番好意,讓郭姑娘來陪陪本宮,那今日午膳,不如郭姑娘就陪本宮一道享用吧。」

  來者是客,況且日後若是要留在宮裡,自是擡頭不見低頭見的。

  郭素宜就緩緩的說:「素宜粗鄙,怕讓娘娘看笑話……」

  蕭魚起身爽快的說:「沒事兒,本宮不嫌棄你。」再粗鄙,能粗得過那蠻漢子嗎?

  郭素宜這便乖巧應下,走在蕭魚的身後,陪她一道用膳。跟在後面,郭素宜才終於擡起頭,看著面前走在自己前面的人。

  那身形,明明比自己還要矮上一些,並沒有什麼好怕的……

  於是郭素宜才挺了挺腰板,一步一步的朝著裡面走去。

  ……

  鳳藻宮的奢華遠超過她的想想,郭素宜詫異又新奇,可再如何的好奇,在蕭魚的面前,也儘量保持著淡定的表情。並不想讓她看出自己沒見識。

  只是,等到那一道道禦膳呈上來的時候,郭素宜的臉就再也繃不住了。

  燕窩雞絲湯、蘑菇煨雞、壓舌羹、芙蓉蛋、雞筍粥、什錦火燒、梅花包子……

  大多是她沒有見識過得,可一看就是花了很多的心思,她心下默默數了數,算上那些點心,竟有二十多道菜……

  這也太奢侈了!

  而且還是她一人獨用的。

  郭素宜的眼睛睜大了一些,下意識捏了捏衣袖。

  只是聽蕭魚讓她用膳時,才面色平靜的將手邊的銀筷拿了起來,開始用膳……桌子都是美味佳餚,她都沒有吃過。而看這位蕭皇后的舉止,卻是習以為常了的,這般的揮霍,以皇上的性子,真的不會早早厭棄了她嗎?

  是了,她曾不小心聽到兄長和其他大人說話,說皇上娶蕭家女,就是看中了蕭家在前朝百姓眼中的名聲罷了。

  郭素宜看了看,那些看著稀罕的菜,她都沒有吃。忽然看到了角落裡的一道,眉目含笑,然後用銀筷子,小心翼翼的夾了一個包子。

  她低頭咬了一口,嘗到那裡面的肉,就忍不住笑了笑。

  蕭魚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郭素宜看到了,便放下包子,解釋道:「這羊肉包子很好吃,素宜記得,皇上最喜歡吃羊肉包子的……」說到這裡她停了下來。

  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兒,忽然提到皇上有些不大妥當,正預備解釋,就聽那皇后娘娘開了口了。

  見蕭魚淡淡的笑了笑,笑容明艷動人,說:「先前就聽聞,皇上與你兄長郭大人交情不錯,想來昔日,皇上也曾在你家用過膳吧。」

  那自然是有得。

  郭素宜點點頭:「的確。那時皇上孤身一人,身邊也沒有夫人,有時候……有時候素宜便會替他洗些換下的衣物。」

  她的確是洗過的,只是洗過一回,被他發現了,後來他就要她不要洗了。她是個姑娘,臉皮薄,他這般直接說,她哪裡再敢啊?

  倒並不是個軟柿子。蕭魚眼底含笑,不疾不徐的說道:「郭姑娘可真是賢惠……」又接著道了一句,「只是本宮憐惜郭姑娘的一雙巧手,本宮這兒有上好的玉膚膏,待會兒郭姑娘帶一瓶去。洗衣固然重要,卻也要愛惜自己的一雙手,糙了可就不好看了。」

  郭素宜的一雙略帶薄繭的手下意識的蜷了蜷,而後微笑著看向蕭魚:「素宜謝娘娘賞賜。」

  ……

  見郭素宜之前,蕭魚是想過不為難,可人和人之間的緣分一開始就註定了的。她第一眼看她就不大喜歡,便也無心再繼續聊下去,等用了午膳,在禦花園內賞了一會兒花之後,就讓人將郭素宜送走了。至於以後嘛,等要她問過薛戰才成。

  蕭魚回宮,春曉就過來,將一樣東西給了她,與她說:「娘娘,這是國公夫人派人送來的。」

  蕭魚接過春曉手中這小小的瓷瓶,打開倒出來一看,裡面是一粒粒的藥丸,知曉這藥丸是做什麼用的,這才將瓶口塞好,準備藏起來。

  元嬤嬤瞧見了,擔心蕭魚做傻事,忍不住問道:「娘娘,這是何物?您可不要胡來啊。」

  就怕蕭魚一個想不開,要做出謀害新帝之事。

  蕭魚見元嬤嬤擔憂不已,只好將事情告知了她。元嬤嬤聽了之後,眉頭依舊皺得緊緊的,苦口婆心的說道:「是藥三分毒,這東西是會傷著娘娘身子的,老奴不希望娘娘這麼做……」元嬤嬤是真的不想蕭魚胡來,忙替她將瓷瓶收了起來,嚴肅認真的說,「娘娘,這藥您不能吃。」

  元嬤嬤一直覺著新帝對蕭魚不錯,蕭魚若是一直唸著前朝和蕭家,那如何與皇上交心?而且如今大局已定,國公爺他們是改變不了的,她不想蕭魚再出事兒。

  一個女人,只有生了孩子,這心才會徹底的安定下來。

  元嬤嬤雖是奴僕,卻自幼在她身邊,她已將她視作親人,自然知道她這是為了她好。

  蕭魚見她就這般收了起來,也拿她沒轍,便不再提此事,只是想到了什麼,與她說:「那元嬤嬤,你去禦膳房弄些點心吧。」

  元嬤嬤疑惑的問道:「娘娘這是……」

  蕭魚笑了笑,看著她說道:「你不是希望我與皇上好好想處嗎?他整日忙於政務,我這個當妻子的,自然該過去看看他。」

  元嬤嬤這才眉開眼笑,就要去禦膳房準備,蕭魚卻忽然叫住了她,想了想說:「你就弄兩碟羊肉包子吧。」

  元嬤嬤點點頭,這就去準備羊肉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