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心疼

  帝王與臣子在禦花園切磋箭術,蕭起州一直都未怎麼說話。待結束時,蕭起州身旁的箭靶晃動,即將要砸到他的身上,薛戰快速伸出手,將箭靶撐住。而蕭起州只感覺到耳畔一陣掌風,待回過神來時,就看到面前的帝王將箭靶扶正了。

  蕭起州一楞,瞧著郭安泰和何朝恩他們都圍了上來,才後知後覺道:「多謝皇上……」

  薛戰爽朗一笑,道:「舉手之勞罷了。」這會兒倒並不像那平日威嚴殘暴的天子了。彷彿待他如兄弟般……真的將他視作大舅子似的。

  蕭起州面色微怔,卻也未在多言。

  待蕭起州與郭安泰都離開時,何朝恩才緩步上前,問道:「皇上這手……可要瞧瞧禦醫?」雖沒什麼大礙,可那箭靶邊沿似是有些粗糙,大抵是紮著手了。

  「不必了。」薛戰擡頭看著蕭起州離開的背影,淡淡道。他素來不會在意這些細微的小傷,覺得跟撓癢癢似的,根本不上心。等看到蕭起州與郭安泰都走了,才轉頭問何朝恩,「皇后今日做了什麼?」

  何朝恩回話道:「皇后娘娘,今日去了鹹安宮。」

  姨母……薛戰的眉頭皺了起來。

  ……

  郭安泰與蕭起州並排出去,他是堂堂的吏部尚書,位居高位,平日裡與蕭起州倒是沒有什麼交集。這會兒卻是主動與他說起話來。想起剛才這蕭起州的英姿,他便笑笑道:「蕭大人的箭術果真不錯,下回本官定要再與蕭大人切磋切磋,不知蕭大人可會賞臉?」

  先前宮宴之事,蕭起州也是清楚的,雖不喜那郭家老母,可這位郭大人性子和善,他倒是生不出什麼惡意來。儘管他是新帝的左膀右臂。

  方才射箭的時候,見著這郭安泰雖是文官,卻也習得一手好箭術,心下倒是佩服。這般文武雙全,委實難得。蕭起州便道:「郭大人客氣了,只要您提前通知下官,下官自然不會不去。」

  郭安泰道:「如此便好。」

  他想了想,又接著道,「上回本官母親對蕭五姑娘多有得罪,雖已賠了不是,可本官心下還是有些歉意。還望蕭大人替本官捎個話,希望蕭五姑娘不計前嫌。」

  小女孩兒之間的事情,他這個大男人不好插手,可此事是因他母親而起的,若是依那蕭五姑娘所言,見著素宜便說一回,那他這個當兄長的,不好坐視不管。

  那日的事情的確是過分了。不過蕭起州聽說,那郭老夫人是當著皇上的面兒賠的不是,既是如此,那此事便揭過去了。又見這尚書大人態度如此誠懇,他們蕭家若是再計較,倒是失了將門的風度。

  於是頷首道:「下官定轉告郭大人的話,下官那五妹妹年紀雖小,也並非小肚雞腸之人。」

  郭安泰這才放心。

  ……

  薛戰這便去了鹹安宮見薛氏。薛氏剛賞花回來。薛戰過去,見她身邊並沒有蕭魚,才開口道:「今日姨母……找了皇后說話?」

  薛氏並不喜歡蕭家人,所以他才讓蕭魚儘量少與她接觸。而姨母的性子他也清楚,並不是那種無端端會找人麻煩的,畢竟蕭魚是小輩,便是之前發生過什麼,與她也是沒有關係的。

  帝王英俊不凡,氣勢攝人,任誰看了都會下意識生出敬畏之心。薛氏看到眼前這樣的薛戰,就想到剛找到他時的模樣。

  她的眉頭輕輕的蹙了起來,想起那美艷嬌柔的蕭魚卻是不喜,說道:「蕭家養出來的女兒,也不過如此。那小丫頭容貌雖美,可心思卻遠不及她那賢後姑母。戰兒,這樣的女孩兒,當個嬪妃勉強使得,又何須將皇后之位都給她了?」

  薛戰並未猶豫,直言道:「姨母此言差矣。男人之間的事情,本就與女子無關……朕娶她,是真心想和她過日子。朕不管她是蕭家的女兒還是誰家的,朕只知道,她現在是朕的妻子。朕是男人,她既跟了朕,就得護著她。」

  見薛氏變了臉色,薛戰接著又道,「先前的事情都已過去,還望姨母莫要一直耿耿於懷。」

  薛氏只道這薛戰是被那蕭家女兒迷了心竅。早知如此,當初就應該讓他先成了家。

  薛氏白著臉道:「你這是犯糊塗。」

  薛戰直來直去,並未覺得自己有何不妥。有些話總是先說清楚比較好。他道:「朕將你視作親母,自然敬著您,皇后也是將你當成長輩尊重的,還望你莫要因一些陳年往事,為難一個無辜的小輩。就看在朕的面子上,不要為難你外甥的妻子。」

  走之前,薛戰的步子頓了頓。

  他的背脊挺直,勢如山嶽,身上是帝王的霸氣。而後緩緩說道:「而且那蕭家,也未必不能真心歸順、為朕所用。」

  而蕭魚與薛氏賞花回來,就直接回了鳳藻宮。這薛氏說是找她說話的,一路上卻是冷落她,讓她乾巴巴站著,卻也礙於身份不好走。她往日在護國公府千嬌百寵,到了宮中更是人人巴結,像薛氏這樣待她不冷不淡的,倒是頭一個。

  不過這也好……明面兒上的不喜,總比表裡不一的要好。她最不喜那些繞來繞去勾心鬥角的。

  站了半日,蕭魚坐下來讓春曉春茗替她捶了捶腿。春曉與她說了今日在禦花園,薛戰留了她大哥一道切磋箭術之事:「……奴婢聽說,大公子箭術精湛,百發百中,皇上很是欣賞。」

  說到這個,蕭魚便與有榮焉的笑了笑。

  她大哥的箭術,的確是連她父親都要誇讚的。她父親從小便教大哥和衛樘一道學習武藝,她大哥雖優秀,可衛樘卻比他更加出色,雖是男兒,不好整日斤斤計較,可她大哥心裡還是有些挫敗,暗暗與衛樘較勁兒。

  他旁的都不及衛樘,唯有在箭術上極有天賦,所以每回比賽箭術,她大哥總是出盡風頭。

  她也是見過薛戰射箭的,與她大哥較量,應當頗有看頭。

  便聽得春曉繼續道:「奴婢還聽說,那箭靶子險些砸到了大公子,幸虧皇上及時出手。」

  是嘛。蕭魚想,她大哥瞧著斯斯文文的,可從小在軍營待慣了,難免有些大大咧咧。不過薛戰那蠻漢比之她大哥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這會兒倒是心細了,竟還出手救了她大哥。

  正想著,薛戰便來了鳳藻宮了。

  蕭魚趕緊站起來,過去迎他。待走到宮門的時候,就看到大步朝著她這邊走了過來,走到她身旁,她都來不及行禮,他就順手的牽著她的手,往裡面帶。

  只好跟著他一道進去。

  不過這會兒握著他的手,雖是如往常般粗糙厚實的,卻隱隱更顯粗糙。進殿內時,她才擡起他的手瞧了瞧,看著他佈滿繭子的手掌,食指下方的掌心嵌進了木屑。

  稍微仔細看就看出來了……他自己都沒察覺到嗎?

  蕭魚曉得這木屑嵌進去會有些疼,可這蠻漢,倒是沒感覺似的……她蹙起眉頭道:「裡面有東西,臣妾給皇上挑出來吧。」

  他是不在意這些的,不過被她這麼一說,的確隱隱有些疼。薛戰低頭看著她白凈的臉,只覺得她整個人都亮盈盈的,散發著光芒。

  那雙手輕輕托著他的手掌,她的手小小的,他隨意一握就能全部捲入掌中。便點頭道:「有勞皇后了……」

  春曉去拿了蕭魚平日做繡活兒時的針線。蕭魚握著他的手落座,纖細的小手握著繡花針,低頭替他將掌心的木屑挑出來。挑之前,手一停,道了一句:「可能會有些疼。」

  薛戰看著她靜靜垂著的扇子般的眼睫,笑了笑。然後斂起笑意,一字一句認真的說道:「朕是男人。」

  她當然知道了……蕭魚也下意識彎唇,男子漢大丈夫,自是他們這些女兒家比不了的,皮糙肉厚不怕疼的,更何況是這麼個鄉下漢子呢。蕭魚拿著針,真想用力戳幾下,看他到底怕不怕疼。

  不過真的要落手了,她倒是不敢了,只小心翼翼的挑,嘴上喃喃說道:「臣妾聽說了皇上與臣妾的兄長射箭之事,這是那箭靶子弄得嗎?」

  薛戰低低嗯了一聲,目不轉睛的望著她的臉,見她全神貫註,很體貼的模樣。

  見薛戰言辭淡淡的,蕭魚也就沒繼續再提了。不過她知道這會兒薛戰剛從鹹安宮那邊過來,想來是知道今日她與薛氏賞花之事,就開口說道:「今日臣妾陪姨母去賞了話,不過……」其實不必和他說了,可她想了想,還是說了,「姨母好像不大喜歡我。」

  她的聲音又甜又糯,並不是刻意的那種,而是天生的甜潤嗓音。

  他很喜歡聽她說話,說什麼都要,覺得很舒心。薛戰道:「那是她還不瞭解你,等瞭解了,她會喜歡你的。」

  說得好像他很瞭解她似的……其實她也沒有這麼招人喜歡吧?

  曉得這大抵是他的安慰之言,蕭魚聽聽也就過去了。

  他的皮有些厚,挑的時候便要費勁兒,女孩兒做事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下狠手,只能慢慢的來。待那木屑終於要被挑出來的時候,她面前的男人忽然湊了過來,一雙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她。

  蕭魚雙手一顫,差點將整個繡花針都插進他的掌肉之中了,她嚇了一大跳,下意識急急道:「你做什麼。」

  薛戰在她臉上親了一下,笑著問道:「年年,你是因為你大哥,還是……」

  什麼?蕭魚擡起臉看他,眼睛略睜大了一些。

  他又湊近了一些,繼續說。

  「……你在心疼朕。」

  【小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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