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甜瓜

  年輕俊美的帝王騎在駿馬之上,英姿睥睨,有種氣吞山河的男兒氣概。

  他神情淡淡的看著衛樘,開口道:「衛愛卿當真是好箭術。」

  衛樘下馬,朝著帝王跪拜行禮。

  雖姿態謙卑,可因他的氣度使然,便是跪在地上,也是得體的世家公子風範。

  衛樘低著頭,眉頭一斂,想著方才的那一幕。他的箭術的確出色,可這位新帝,也並非一般的鄉野男兒,與他相較,這會兒雖打了平手,可他自小就得義父親傳,而這帝王……若單單只是鄉野間習得的,那這天賦,恐怕是出色的驚人。

  至少遠在他之上。

  薛戰亦是不單單只將他當成晉城普通的世家公子,這衛樘外貌雖斯斯文文,卻並非如他先前所想,只會吟詩作對風花雪月的白面書生,羸弱似白斬雞似的男子。

  薛戰又望了他一眼,而後將手中的弓箭往邊上一扔,便有守在一旁的侍衛伸出雙手及時接住。他翻身下馬,動作瀟灑矯健,猶如一隻隨時待戰的猛虎,威風凜然。

  衛樘退到一旁,目送帝王遠去。

  蕭魚隨禦駕回了皇宮。

  坐在馬車內,腦海裡除卻衛樘今日的出眾表現,還有便是帝王在馬上的英姿……騎馬的男兒最是英姿颯爽,蕭魚心裡雖一直喚著他鄉野蠻漢,可她很清楚,只是她心中不平,對滅了前朝的帝王自然是存不了什麼好感的,所以總是挑剔他一些不好的地方,彷彿這樣,她心裡才會舒坦些。

  可是現在……

  她略低頭,看著自己衣擺上的鳳紋。他私下行為雖粗鄙,改不了鄉野的一些壞習慣,可是他的能力,已經足夠坐穩皇位。

  瞧著面前擺著的紫檀木茶几,一套青花瓷山水紋茶具。蕭魚見身側的男人不說話,便伸手倒了一杯清茶,遞到他的面前。不知何事惹得他不快了,她雖不願刻意討好,可總是這樣不說話也不大妥當。

  薛戰看著眼前的小手,微微側頭望著她,漆黑的眼眸倏然一頓。

  先前與她回門,在她閨閣院中的石桌上,曾看到過她的小名與他兄長的刻著挨在一起。當時她只說是兄長,他自然以為是蕭起州的小名,他堂堂男兒,當然不會因為她與兄長的感情好而有所不悅。而今日才知,那並非蕭起州的,而是她的義兄衛樘……

  義兄義妹,青梅竹馬,聽上去就有些令人不舒服。

  只是他一個男子,心裡盡想雞毛蒜皮的小事,若是被她知道了,恐怕要被她笑話得去。

  只是義兄罷了。她已經是他的女人了,他夜夜抱著她睡,已讓她見識過了他的勇猛英武,昔日親近的一個義兄,與他又有何關係?

  薛戰的眉目略微舒展,接過杯盞,將她給他倒的茶一口喝下。

  ……

  回了宮中,薛戰先去了養心殿處理一些事情,蕭魚獨自回鳳藻宮。

  到了院中,她倒是不急著進去,過去看了看那塊瓜地。

  碧綠的瓜藤點綴著金黃的甜瓜,站在邊上,能聞到淡淡的青草香和泥土的氣息。蕭魚提著裙襬彎下腰去看,瞧著這些成熟的甜瓜,心裡的滿足感,比得到一件漂亮的衣裳,和一套精美的首飾,要歡喜的多得多。

  自己親自種得瓜,看著它們開花結果,一日日成熟,當然特殊些。

  元嬤嬤陪著她一道進來,見蕭魚的繡鞋上沾了泥土,也彷彿未察覺到。哪像先前,鞋頭一點點泥土,就要立刻擦拭的乾乾淨凈,隨時保持整潔。她笑笑說:「幾個月了,皇上日日澆灌,這瓜長得多好。」

  蕭魚點點頭。

  還別說,這瓜地雖是蕭魚一時興起想要種的,澆水施肥,幾乎全都是薛戰一人來照料。

  這田埂間的莊稼漢,種瓜自是一把好手。

  蕭魚笑笑說:「應當是熟了吧?」

  元嬤嬤點頭:「娘娘若要吃,老奴這便給您摘一個。」

  甜瓜罷了。蕭魚自幼養尊處優,什麼好東西沒吃過。不過就是自己種的瓜的確稀罕些……她想了想,不曉得薛戰何時回來,這種瓜大部分是他的功勞,還是回來與他一起吃好了。

  蕭魚進了鳳藻宮,就聽到春曉春茗在歡喜的說些什麼。

  見到她進來了,才上前伺候她更衣。春茗的性子活潑些,小心翼翼的替她摘了頭上的鳳冠,開口道:「奴婢方才在說衛公子呢。三年不見,衛公子比先前更厲害了……」

  一直在蕭魚身邊伺候的,對衛樘頗有瞭解。這衛公子不但文武雙全,脾氣也很好,就是性子悶了些,不大愛說話。

  春茗欲繼續說,元嬤嬤卻是輕輕咳了一聲,對著春茗道:「衛公子雖是蕭家義子,可終究不姓蕭,娘娘已嫁與皇上,還是莫要總提起衛公子。」若真的只是義兄義妹,當然不打緊,可元嬤嬤是看著他們長大的,那衛公子對她家娘娘存著什麼樣的心思,她一眼就看出來了……她家娘娘的確是將他當成親兄長,可衛樘並不是啊。

  春茗登時閉上小嘴,睜著杏眼看了一眼蕭魚。

  蕭魚明白元嬤嬤說的意思,道:「便聽元嬤嬤的。」

  她在宮中,總是要事事小心些才是。

  元嬤嬤陪蕭魚去凈室沐浴,春茗春茗在外面候著。

  蕭魚除去衣物,露出嬌妍的女子胴體,慢慢的將身子泡入水中。

  很快那熱水便沒至胸口,象徵女性的豐盈如白嫩的玉兔,粉嫩的玉珠悄然挺起。熱水掬起,澆到嬌嫩的皮膚之上,水珠慢慢淌下,沿著脖頸落到雪白的胸脯之上。不過十五的女孩兒,與半年前相較,身段已然曼妙了不少,如花瓣般慢慢綻放,卻還遠遠不到最美的時候。

  薛戰處理完事情就立刻回來了,進了寢殿,見那春曉春茗守在凈室外,曉得她在沐浴,正準備先等一會兒,想了想,還是邁著步子進去了。

  是嘩的一陣水聲,她剛從浴桶中站起來。

  熱水氤氳,姣好的女性身軀在霧氣中若隱若現,猶如一塊上好的美玉。

  她背對著他,元嬤嬤站在一側,卻是瞧見的,見她正準備行禮,薛戰忙擡手制止,又朝著她看了一眼。元嬤嬤自然明白,忙將手裡的巾子擱到一旁,安靜的退了出去。

  蕭魚正準備讓元嬤嬤替她擦身,見她沒動靜,正欲回頭去看,卻感覺到有個人貼了上來,那結實有力的手臂緩緩的橫了上來,直接橫在了她的胸脯上。

  與他成親也有小半年了,朝夕相處,她便是不看他,聞著他身上的氣息,就能立刻分辨出來。不過這蠻漢……怎麼一聲不吭的跑進來了?與他親近時大多是黑燈瞎火的,便是有時候他提一些不要臉的要求,她覺得羞赧,輕聲央他,他總是會順著他的。

  而現在……蕭魚的臉立刻就燙了起來,只是很快就平靜下來了。

  都這麼久了,她總是要習慣的。

  是以蕭魚只楞楞杵著未有其他的動作,由著的粗糙大手肆意揉捏。她小聲道:「臣妾還是先穿衣裳吧,省得將皇上的衣裳弄濕了。」

  薛戰就站在她的身後,因身高比蕭魚高出很多,總要低下腦袋才能與她貼著臉。他從後面抱著他,一手握著她的腰肢,一手揉著那嬌軟雪膩,輕輕吻著她的側臉,熱氣輕拂,道:「不礙事。年年……

  「嗯?」

  蕭魚的腿有些發軟,不知是因為泡的時間太久了,還是被他親的。

  「朕就喜歡看你什麼都不穿的樣子。」

  他是男人,先前處處順著她,現在總是要順著他一回的。

  說著直接將她從浴桶中抱了出來,讓她俯身撐在浴桶邊沿,他站在她的身後,單手箍住她的細腰,一手用力的扯了自己的腰帶,如剛從籠中放出來的餓狼,迫不及待衝了進去……

  夜風從窗戶徐徐吹了進來,垂著的床帳輕輕掀動。蕭魚只覺得四肢百骸都被沖刷了一遍似的,困頓的窩在被縟中,太累了,眼皮子一動也不想動了。

  薛戰抱著她親了一會兒,他一碰她,她的身子便往裡縮。想來是適才太興奮,聽著她嬌嬌求饒也未停下,這會兒清醒了,再看著她疲憊的面頰,和緊緊蹙著的眉眼,才有些愧疚,便赤著身子下了榻,走到立櫃旁,將那紫檀木嵌楠木癭藥箱打開,將那平日擦於私處的藥膏拿了出來。

  待拿好,欲將藥箱合上時,薛戰的手忽然停了一下。

  目光落在了藥箱角落那小小的瓷瓶之上。

  他看了一會兒,才將那瓷瓶拿了出來,轉了一圈,未見上頭有任何的用途標記。

  男人漆黑的眼眸下意識瞇了瞇。

  給蕭魚上完藥之後,薛戰並沒有睡意,在榻邊看了她一會兒,便衣袍整齊的出了鳳藻宮。

  何朝恩靜靜的跟在帝王身後。

  走了一會兒,便見前頭的帝王忽然停了下來,何朝恩忙道:「皇上?」

  薛戰擡手,將手裡捏著的藥丸遞與他,淡淡道:「你去趟太醫院,查查這是做什麼用的。還有……」

  頓了頓。

  他負手而立,緩緩繼續道,「朕要知道所有有關衛樘的事情,越快越好。」

  ……

  蕭魚醒來時,薛戰已經去上早朝了。

  她躺在被中,想著昨日在凈室的事情……原是以為與她親近親近也就罷了,卻不料那蠻漢直接在凈室與她做那樣的事情,那時她不著寸縷,他卻是只脫了褲子,自然讓她生出一種羞恥感來。

  蕭魚起來後便用了早膳,然後就跑去前院看甜瓜。

  薛戰下了早朝過來的時候,遠遠的,便見那一抹嬌小的身影立在瓜地裡,夏日衣裳料子輕薄,那裙角被風輕輕吹著,整個人娉娉裊裊,猶如夏日初綻的粉荷。他步子加快了一些,走到了她的身邊。

  忽然就出現在了她的身旁,蕭魚嚇了一大跳,回過神來才道:「您嚇到臣妾了。」

  這人……走路怎麼不出聲呢?

  見她語氣嬌嬌,似是真的被他嚇到了。他粗糙慣了,哪裡曉得女兒家膽子這般小,這麼容易就被嚇到。於是笑容爽朗的說道:「是朕的不是。」

  如此好說話,她哪裡好繼續說他什麼?堂堂帝王,都這般向她賠不是了。

  薛戰看她望著這瓜地,哄道:「可想著吃瓜了?朕替你挑個最甜的,可好?」

  這語氣……好像她是小孩子貪嘴兒似的。不過是圖新鮮罷了,真要她吃,未必能吃多少。只是,本就打算與他一起吃的,正好趕巧了。蕭魚點點頭衝著他一笑,拉著他過去。

  這瓜地裡的瓜都是她看著長大的,最大的那個在哪裡,她自然清楚。

  薛戰欲跟著她一道過去,身後的何朝恩忽然走了過來,低聲道:「皇上……」

  蕭魚聞言轉過頭,看著何朝恩的模樣,曉得定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便道:「皇上,您還是先去處理政事吧。」吃瓜本就是樁小事,什麼時候吃都一樣。

  薛戰難得見她露出這般興奮的小孩兒模樣,原是有意在她面前表現,這會兒有事情,也只好先去處理掉。他轉過身,步子一停又轉了過來。

  握了握她的手,低頭看著她,柔聲道:「那朕先過去一趟,你在這裡等著朕,朕待會兒就過來給你摘瓜。」

  嗯。蕭魚含笑點頭,目送他離開,然後在瓜地旁等他回來。

  ……

  從鳳藻宮出來,走在長廊之上,帝王眉宇間仍存著些微柔和。何朝恩跟在他的旁邊,說道:「皇上要小的查得事情,都已經查到了……」

  隨後薛戰去了禦書房。

  坐在禦案後,何朝恩從密探手中將所查內容遞了上來,薛戰輕輕打開,低頭看去。

  密探跪在地上,將所查到的內容一一贅述:「衛樘的生父乃是護國公蕭淮的舊部衛崇遠,六歲時雙親亡故,被蕭淮帶到護國公府,親自教導……十七那年,因蕭五姑娘蕭玉枝之事,離開蕭家,獨自闖蕩。」

  翩翩少年郎,引得情竇初開的女孩兒思慕,誰知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都是一些瑣事。薛戰漫不經心的聽著,右手輕輕反動面前的紙張,看到上頭的其中一行,才停了下來,不再翻閱。擡手,輕輕摩挲那一行:擅吹塤、木雕。

  「還有……」

  密探未繼續,言語有些猶豫。

  薛戰擡頭望去,眉宇淩厲道:「繼續說。」

  帝王的威嚴,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便聽得那密探說道:「立後聖旨送到護國公府後,蕭淮曾將蕭六姑娘送出晉城,經打探,是要送往範陽。當時……衛樘就在範陽。」

  ……

  禦書房的南窗外面就養著一缸睡蓮,現下蓮花初綻,陣陣花香被風吹著,進到裡頭來,聞得人甚是舒心。

  密探已經離開,禦書房內很安靜。薛戰面無表情的坐著,帶著繭子的手撫著禦案之上的紙張,之後才想到何事,說:「還有一件事……」

  何朝恩聞言側目,輕輕打量了一下帝王的眉眼,垂眼開口,低聲說道:「禦醫說,那藥丸中含有大量麝香……」

  「乃是,女子避孕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