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戰舉止粗暴,失控的時候更是力如蠻牛,蕭魚的手腕上就落了兩圈明顯的紅痕,都好幾日了,還未消下去。
元嬤嬤替她抹著膏藥,小心翼翼的問:「這麼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娘娘心下可有打算?」
抹完膏藥,蕭魚將手收了回來。
元嬤嬤的話,她當然明白。
那晚他離去後,就真的沒有在來過鳳藻宮了,不過……也未有休棄她之類的旨意。也是,她如何入宮的,她和他心裡都是最清楚的,這會兒便是他厭惡了她,怕是也要再等一陣子。畢竟才成親小半年。
至於她的打算……想到他盛怒的模樣,她還真的不敢去見他。
元嬤嬤想了想,那晚皇上的樣子,的確有些駭人。蕭魚嚇著了,也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夫妻間的感情,是最經不起這般耗著的,特別是才剛開始的感情,晾一晾就真的涼了,何況那是帝王。
這種時候,若是被誰乘虛而入,那就大大的不妙了。元嬤嬤說:「老奴打聽過,這幾晚皇上大多是睡在乾和宮,或者乾脆在禦書房歇下了,都是一個人,那些個宮婢也未曾沾身。」
畢竟是血性男兒,這樣的年紀,熱衷性事,先前留宿在鳳藻宮的時候,總是要折騰到半夜。有時候早晨天未亮,都要溫存一會兒。
既是嘗過滋味兒,就沒有長期禁欲的道理。
何況帝王三宮六院,身邊總是要有女人的。
……
近些日子的早朝,文武百官們皆能感受到帝王的不悅,本就威嚴霸氣的帝王,這會兒愈發讓這些個大人們戰戰兢兢,不敢大聲說話。
蕭淮穿著緋色官服,恭順的站在武官前列,雙手執笏。
見那龍椅上的帝王眉梢冷冷,心下有些擔憂,下意識皺了皺眉頭。
待早朝散去,蕭淮未急著離開,而是在太和殿外銅雀旁等人。
少頃,便見有一風姿溫潤的男子緩步走了過來。待走近了,蕭淮才道:「何公公。」
「蕭大人。」何朝恩行了禮。
烈日當空,蕭淮穿著厚厚官服,早已有些汗意。卻見這位何公公,著藍綢曳撒,裡面是穿著交領白色中衣,臉頰白凈,讓人看著清爽舒服。
蕭淮與何朝恩也略有往來,這幾日見帝王心情不悅,自然想到了後宮的女兒。
他是帝王近臣,自然是最清楚的。
何朝恩聽了便微笑,說道:「娘娘與皇上之前卻有一些小矛盾,卻也不是什麼打緊的事情。皇上對娘娘一向寵愛有加,年輕夫妻有些摩擦很正常,過幾日就沒事了,蕭大人只管放心便是。」
如此,蕭淮就放心了。他道:「多謝何公公。」
何朝恩又笑著溫和道:「是蕭大人客氣了。」
禦書房內,薛戰正單獨留下郭安泰商量政務,等政務說完了,郭安泰未急著退出去,只擡頭,看了一眼禦案後面的帝王。薛戰見他吞吞吐吐,便道:「有什麼事直說便是。」
郭安泰雖是斯文性子,卻也是個文武雙全的,昔日隨他一併打天下時,那豪爽乾脆的樣子,深得他的欣賞。不曉得何時開始,也變得婆婆媽媽的……
帝王發話,郭安泰當然是要說的。他斟酌了一番措辭,才道:「近日臣見皇上心情不佳,也聽聞了一些傳言,可是……與皇后娘娘有什麼誤會?」
皇后雖是蕭家女,可現下已然是帝王之妻,依著帝王對她的寵愛,自是真的放在心尖兒上的。
薛戰勾了勾唇,一雙黑眸看向他,慢悠悠說道:「朕倒是不知,你何時也變得如那深宅婦人一般了。」
一個大男人,關心這些,的確不應該,何況還是正二品的尚書大人。可帝王之事,對於臣子來說,那就是大事。郭安泰赧然一笑,說:「臣也是關心皇上。既然皇上真將皇后娘娘當做攜手一生的妻子,臣覺得,作為男人,有時候稍稍退讓也無妨。」
既然喜歡,又何必冷落?
薛戰淡淡道:「你是在教朕如何當好一個丈夫?」這郭安泰比他年長幾歲,先前也的確是成過親,比他多些經驗。不過他那夫人是如何跑的,薛戰也是知曉的。
就道,「……你比朕,也好不到哪裡去。」
畢竟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說起先前的夫人,郭安泰心裡也沒有什麼波瀾。那妻子本就是他的母親張氏一手張羅的,他是孝子,母親供他唸書已是不易,在旁的事情上,他便儘量遷就她。娶妻也是。母親替她選得妻子,他娶了便是。起初也是相敬如賓的,新婦勤快賢惠,郭安泰也是滿意的,可後來……
到底是沒有緣分。
郭安泰笑了笑,就說:「皇上又在笑話臣了。」
論當丈夫,他未必比皇上更有經驗。
薛戰知他也是好意,不過……若單單只是一些小小摩擦,他堂堂男子,如何會與一個小姑娘計較?只是,既是她是蕭家女,他照樣將她娶進宮,先前她嫁過誰,他也不再計較,只想娶個媳婦,生兒育女,與他好好過日子。
可是,他把她當成祖宗疼,每回睡她都是壓抑著,小心翼翼的睡。她卻根本不屑一顧!
說到感情,娶她之時,他未必對她有多少感情,這中間摻雜了太多其他的因素,只是最後娶得人是她,他心裡是真心歡喜的。
原是有些冷卻的怒意,覆又被挑撥了出來,薛戰的面色沈了沈,想著她平日溫溫順順,乖巧賢惠,其實心里根本就沒把他當成她的丈夫,興許半點真心都不曾有。
捏在筆桿的手緊了緊,薛戰略一用力,這上好的湖筆便「哢」的一聲,登時斷成了兩截兒。
而後薛戰將其放下,又從筆架上拿了只新的。
……
春曉隨蕭魚來了禦書房,到了外邊的長廊,春曉輕聲示意:「娘娘。」
蕭魚擡頭看去,便見對面剛好走來一個身影,正是何朝恩。蕭魚繼續緩步走了過去。
今兒她穿了一件挑絲雙窠雲雁宮裝,象牙色馬面裙,粉頰玉容,嫵媚明艷。見何朝恩朝著自己行禮,才忙道:「何公公不必多禮。」
又接著說:「那日的事情,多虧了何公公。」
何朝恩站直了身子,眼睛卻是溫順的往下,不敢直視貴人嬌容,恭敬道:「娘娘言重了,小的也未幫上什麼忙。」
若非他提前通知她帝王震怒,她估計那時候就是一頭霧水,當然是幫了大忙的。蕭魚側目朝著禦書房一看,問道:「本宮想見皇上一面,不知何公公能否替本宮進去稟告?」
何朝恩行禮應下,這就進去稟告帝王。
春曉站在蕭魚的身畔,看著那抹纖長如竹的身影,小聲的說:「這何公公,瞧著與宮裡的其他太監,好像有些不大一樣。」
哪有什麼不一樣的?蕭魚又認真想了想,若真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大抵是這何朝恩看上去斯文內斂,半點都不像個下人,倒像是書香世家出來的公子哥兒。
何朝恩進去稟告,那邊上的郭安泰一聽,自是識趣兒的先走了。
走到外頭,便將那年輕美貌的皇后娘娘亭亭玉立,光是站在那兒,便讓禦書房亮堂了不少。
他趕緊過去行了禮。
蕭魚見著郭安泰,忽的想起那日在皇家演武場,郭素宜的事情來。她對郭素宜是不喜歡的,不過這郭安泰,蕭魚倒是不敢大意,朝著他微微頷了首。
等郭安泰離開的時候,何朝恩就從裡面進來了,對著她道:「娘娘,皇上讓您進去。」
登時就有些緊張了,不知是為何,明明先前是同床共枕親密之人,不過幾日未見罷了。蕭魚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緩步隨何朝恩進去。到了禦書房內,帝王禦案前時,何朝恩便退到了外頭去。
蕭魚獨自站在那兒,彎腰行了禮,聽得男人輕輕應了一聲,才站起了身子,望了過去……
似是很專註的模樣,執著筆,批閱著手邊厚厚的一摞摺子。左邊是新的,整整齊齊,右邊是批好的,他這人不修邊幅,批完了就隨手一丟,現在還未整理,看上去就有些亂七八糟的。
蕭魚深吸了一口氣,便開口道:「六月初二是臣妾父親的壽辰,臣妾今日過來,是想懇請皇上,那日準臣妾回蕭家替父親賀壽。」
她說完,輕輕看了他一眼。
他只冷淡的嗯了一聲。
不過也算是答應了。
蕭魚細細打量著他的眉眼,曉得他這會兒尚有些不悅,不過比起那晚的暴怒失控,已然是好上許多。寬袖中的手用力捏了捏,蕭魚眼眸清澈,緩緩說道:「不知那一日,皇上可有閒暇,陪臣妾一併去趟蕭家?」
那是她的父親,也是他的岳父。
過了很久,蕭魚都未見他回答。她靜靜的看著他,好像太專註,沒聽到她講話似的,見他拿著手中的筆,龍飛鳳舞不知寫了什麼,就將這手頭批完的摺子擱到了一旁,而後才終於擡起眼,看了她一眼。
大概是那日他的模樣太嚇人,以至於這會兒四目相對,看到他漆黑的眼眸,她還有些隱隱懼怕。
她站在原地看著他,見他面無表情的張嘴,淡淡道了一句。
「朕沒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