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誰劫走了寶貝

  老婆在前面走得飛快,江小湖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地跟在後面,一聲也不敢吭,暗暗設想自己的下場,越想越心驚膽顫。

  突然,蘭大小姐停下腳步,轉身瞪著他。

  江小湖嚇得倒退一步,吶吶道:「老婆……」

  出乎意料,蘭大小姐沒有發火,只是看了他許久,咬唇:「小湖,你有沒有……」

  江小湖疑惑。

  蘭大小姐漸漸地漲紅臉,垂下眼簾,低低道:「你有沒有跟她……你們……那個……」

  吞吞吐吐幾次,她終究還是問不出口,然而其中意思笨蛋也明白,江小湖慌忙搖頭:「沒有的老婆,我沒有!」

  「真的?」

  「真的。」

  蘭大小姐懷疑地打量他幾遍,終於拉起他的手,展顏笑了:「你沒說謊,我知道,小湖你不會再背著我找別人的。」

  「對對,」江小湖擦汗,點頭不止,「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你可記得在秋風堂與我賭錢的黑衣裳姑娘?」蘭大小姐神秘地眨眼,「就是她給我留了個字條,說你在西雲街胡同。」

  「原來是那個騙人的老婆婆,」江小湖喃喃道,「老婆不是最討厭小偷,要見她一次揍一次的麼?」

  「誰說我要揍她了,」蘭大小姐揪住他的耳朵,凶巴巴地威脅,「今後你要是再敢背著我跟別的女人走,我必定把你丟到河裡去餵魚!」

  「不敢不敢,哎喲!」

  房間,燈影搖曳,二人並排躺在稻草鋪上。

  「她真的是你妹妹?」江小湖吃驚。

  蘭大小姐白他:「不像嗎?」

  江小湖搖頭:「不是。」

  蘭大小姐瞪了他一眼,扭過臉,撇嘴:「我知道她長得比我好看,爹爹和娘喜歡她,男人都喜歡她,你也是。」

  「我喜歡你,老婆。」

  「真的?」

  「真的,」江小湖一本正經地點頭,「我是說,她怎麼和你不一樣。」

  蘭大小姐明白他的意思,紅了臉:「她就是這樣,喜歡跟別人搶東西,還有……男人。」

  江小湖恍然:「她喜歡跟你搶,所以來找我?」

  蘭大小姐沒有回答,只怔怔地望著屋頂,許久才輕聲道:「現在我已經嫁到江家,爹爹都不管我了,我不想你也被她搶走……」

  她沒有說下去,眼圈卻紅了。

  江小湖看著她半日,突然伸臂摟住她:「老婆你放心,她搶不走我的。」

  「真的?」

  「真的。」

  蘭大小姐開心:「我明天就去買些布替你做衣裳,好不好?」

  江小湖側身而臥,右手支起頭,含笑看著她:「老婆會做衣裳?」

  「當然會,我的針線最好了。」

  這一夜,前些天那個嚇唬她的神秘人再未出現,第二日清早蘭大小姐醒來,覺得很高興,慶幸總算沒事了,然而直到二人出門吃早飯時,才發現外頭其實出了大事。

  一個月前,天水城主水風輕從關外購得一批奇貨,有罕見的寶石,有華美的夜光壺,還有純白的波斯氈,然而這批貨裡,最珍貴的卻是一隻千年暖玉杯。傳說此杯注水,飲之則能解百毒,可謂是件稀世珍寶,價值連城。

  為保證貨物從關外平安運回天水城,天水城主派出八大水神沿途護送,八大水神個個武功高強,一路上倒也未出大事,隊伍晝夜兼程,昨日才平安抵達附近的清江城,水風輕親自出山,前去迎接。

  眼見任務即將完成,有大名鼎鼎的天水城主在,加上那高深莫測的「天水劍法」,眾人欣慰喜悅之餘,免不了放鬆警惕,因此就在這最後的緊要關頭,居然出了紕漏——昨夜,那批貨竟在水風輕本人和八大水神的眼皮底下被劫了!

  別的沒少,惟獨那隻千年暖玉杯不見蹤影。

  連水風輕的東西也敢動!聽說這件事,幾乎所有人都同時想到了一個詞。

  千手教!

  江湖上人人都知道,近幾年千手教與天水城並列崛起,同樣的神秘與強大,二者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天水城寶貝突然被劫,而且還當著水風輕的面,這麼厲害的本事,這麼高明的手段,除了神通廣大的千手教,顯然再無別人。

  事情既已發生,如今最受眾人關注的,就是水風輕的反應了。

  據傳,水風輕至今只說了一句話:

  絕不放過千手教。

  飯館裡,一對年輕男女對面而坐,看外形倒是對天造地設的小夫妻,可惜那個做丈夫的身份實在太過特殊,也就沒人拿他當回事了,旁邊桌上,幾個人竊竊私語,不時還用色迷迷的目光瞟那個嬌小美麗的妻子。

  見丈夫對周圍這一切恍若不聞,只顧埋頭吃麵,蘭大小姐忍不住碰他的手臂:「喂,小湖!」

  江小湖頭也不抬:「什麼?」

  蘭大小姐咬唇:「你沒見他們在看我嗎?」

  江小湖這才抬起臉,注意到旁邊那幾個浪蕩子,頓時不解:「是啊,怎麼?」

  蘭大小姐不悅:「別人這麼看我,你不生氣嗎!」

  江小湖更奇怪:「你長得好看,為什麼要生氣?」

  「什麼?」蘭大小姐輕聲嚷起來,「你是男人,他們這麼無禮,敢偷看你老婆,你還不生氣?」

  江小湖終於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立即放下筷子,正色點頭:「生氣,生氣得不得了!」

  蘭大小姐推他:「那你還不上去教訓他們?」

  「我?」江小湖嚇一跳,搖頭如波浪鼓,「我肯定打不過他們,不去……」

  「你是不是男人!」

  「是。」

  「那現在他們調戲你老婆,快去揍他們啊。」

  「不行,我不敢,」江小湖白了臉,跳起來就要跑,「要是我去,肯定會被他們揍扁,老婆你這麼厲害,自己去揍豈不更好?」

  蘭大小姐拽住他,瞪眼:「這是男人的面子,哪有叫老婆自己出去揍人的啦!」

  見江小湖還是發抖,她到底還是心軟,仔細想了想,悄聲道:「要是我去,肯定又要被人叫母老虎了,不如你先過去罵他們一頓,要是他們敢揍你,我就過來幫忙好不好?」

  江小湖遲疑:「真的?」

  蘭大小姐點頭:「放心吧,你只要變得厲害,他們就再不敢說你沒用了。」

  有老婆撐腰,江小湖馬上不抖了:「說得對!」

  「快去!」

  咳嗽兩聲,江小湖鼓足勇氣,昂首挺胸,大踏步走到那幾個人面前,站定,擺出平生最有氣勢的姿態:「你們……」

  還沒說完,一陣笑聲就打斷了他。

  「這不是江小湖嗎!」

  「你小子莫非是吃了面沒錢結帳,跑這兒來做什麼?」

  江小湖氣洩了一半:「不是……」

  「沒錢,可以拿老婆抵帳,」其中一個穿著錦衣、白白胖胖的年輕人替他出主意,「本公子賞借你幾兩銀子去賭,如何?」

  「秦公子當心,他那老婆可不簡單。」

  「聽說是隻母老虎。」

  「母老虎好,我就喜歡厲害的!」秦公子大笑,一雙眼睛斜斜地瞟了眼蘭大小姐,起身拍拍江小湖的肩膀,低聲道,「這個主意不錯,你小子賺了!」

  「不行不行,我不賣老婆!」江小湖慌忙搖頭。

  「不想活了你?」秦公子不樂意,沉下臉。

  「秦公子慢慢用,我……我老婆在等,我先走了。」江小湖陪笑,溜回桌邊。

  別人無禮,丈夫卻這麼沒骨氣,蘭大小姐一張俏臉漲得通紅,抓起他就朝那邊丟過去:「別人要搶你老婆,你還不罵他一頓出氣!」

  江小湖垮著臉:「這……」

  「果然夠味兒,我喜歡!」秦公子笑起來,看著蘭大小姐,「美人兒莫氣,嫁個沒用的夫君,不如跟了我,保管你……」

  「誰管你!」蘭大小姐怒,狠狠瞪江小湖,「你耳朵聾啦,沒聽到他說的什麼話嗎!」

  江小湖無奈,努力站直身,板起臉:「喂,她是我老婆,你們若敢再對她無禮,我必定……必定……」瞟瞟蘭大小姐,到底說不下去。

  對於這樣的表現,蘭大小姐已經很滿意了,幫忙接過話:「必定揍他們!」

  眾人大笑。

  秦公子笑著揪住江小湖的衣領,不懷好意:「就憑你這個沒用的夫君?」

  「老婆……」江小湖白了臉。

  「你還不放了他!」蘭大小姐怒。

  「放了他?」秦公子冷笑,手上一記拳揮去,看樣子竟也是練過的,「你過來,我便放了他。」

  江小湖被打得撞上桌子,滾到地下,哇哇慘叫,見他還要上來動手,頓時再也顧不得許多,嚇得滾著爬著在桌子底下亂竄:「老婆,老婆救命!」

  「你敢打他!」蘭大小姐急了,沖上去。

  「美人……」秦公子眼睛一亮,抓住她的手。

  蘭大小姐二話不說,腳下重重一絆,將他撂翻在地,接著拳腳並用,不論鼻子眼睛就直直往上頭招呼。

  「哎喲……你這小娘們不知好歹……啊呀出人命啦,救命!救命……」

  想不到這美人兒下起手來又快又狠,真是只貨真價實的母老虎!旁邊另外幾個人瞧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悄悄爬起來,一個接一個往門外溜,哪裡還敢去救。

  終於,蘭大小姐覺得累了,收起拳頭,看著那個求饒不止的、滿頭包的秦公子,冷笑:「不是喜歡我這樣的母老虎,要帶回家去的麼?」

  「不,不敢了!」

  「你竟然還打我家夫君!」

  「夫人饒命!饒命!」

  「我夫君被你打壞了怎麼辦!」

  「我賠,我賠!」那秦公子到底識相,立即從懷裡摸出幾錠銀子,顫抖著雙手奉上,「我就帶了這麼些,不夠回頭再送來……」

  蘭大小姐哼了聲,毫不客氣地接在手裡:「再叫我瞧見你無禮,必定又揍一次,還不滾?」

  如獲大赦,秦公子瘸著腿,溜得比兔子還快。

  地上的江小湖早已看傻了眼,直到他走遠了,才回過神,拉著蘭大小姐的手爬起來:「老婆真厲害!」

  「你也比往常有用多啦,」蘭大小姐甜甜一笑,關心,「可傷著了?」

  「沒有,我賭輸了也挨過揍。」

  「走,我們去買布,替你做衣裳。」

  街角,一道人影原本垂頭喪氣地走著,突然,他轉臉向左右望瞭望,迅速閃進旁邊一條僻靜的小巷,那裡早有個戴著黑斗篷的青衣人在等著他。

  「如何?」斗篷微動,看不清臉。

  「早說了,那是個沒用的傢伙,」來人沒好氣地整整衣服,埋怨,「這些把戲都已試了不知多少次,主公他老人家還擔心什麼?」

  「一個沒用的傢伙竟然能活到現在,不該奇怪?」

  「不過是靠妓女養罷了。」

  聞言,青衣人冷哼一聲:「能叫妓女心甘情願養他,光這點本事就不小。」

  發覺失言,來人立即陪笑:「說得是,不知主公他老人家意思……」

  「你暫時不要管這事,主公若有吩咐,我自會來找你。」

  「是。」

  青衣人略點了點頭,不再多話,施展輕功掠出牆外,剩下的那個人則站在原地,低聲咒罵了幾句,摸摸臉上的傷,這才緩步邁出小巷。

  陽光斜斜照著那張臉,臉上遍佈青腫傷痕,赫然是飯館裡那位秦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