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大醋罈子

  余子渙說完,臉上的笑意倏地消失,眼中似浮著薄冰,顯得異常冷漠。他扭頭關上了車窗,將外面臉色煞白、木樁一樣站著不動的鄭芷蘭當成了空氣。

  窗外隱約傳來俞知樂喊鄭芷蘭「小鄭」的聲音,余子渙這才再度將視線轉過去。

  只見俞知樂向這邊走來,而鄭芷蘭聽到她的聲音一句話都沒回,捂著臉匆匆跑開了。

  俞知樂看到鄭芷蘭站在余子渙的車前覺得一定沒什麼好事,隔著老遠便開始和她打招呼,哪想到居然被直接無視了。估計是鄭芷蘭在余子渙那吃了癟,所以不想被別人看到她出洋相的樣子。

  俞知樂只作不知,抬手作喇叭狀,對鄭芷蘭的背影喊道:「哎你跑什麼呀?哦,我想起來了,你有急事是吧?有急事也別這麼趕啊,安全第一!」

  結果鄭芷蘭聽到她的喊話跑得更快了。

  俞知樂轉過身,對車裡看著她笑的余子渙做了個鬼臉,然後走到另一邊坐到了副駕駛位上。

  「今天怎麼這麼晚?」余子渙看看時間,發現比俞知樂平時下班晚了快半小時。

  俞知樂無語地指了一下前方,「還不是因為那個鄭芷蘭,她今天走得特別痛快,結果下了樓突然發信息說有一個什麼文件必須今天發給客戶,但是她給忘了,又說她家裡有急事,拜託我幫她弄一下,結果我一看,好傢伙,那文件她剛起草了一個開頭。要不是我手腳麻利,還不定幾點才能下來呢。」

  說到這,俞知樂看到余子渙認真傾聽的模樣,有些不好意思地收起自吹自擂的得意,對他討好地笑了笑,「我一急就忘了給你發信息,你是不是等了好久?」

  余子渙的笑眼中滿是寵溺和暖意,和面對鄭芷蘭時的冷漠相比判若兩人。他對俞知樂搖搖頭說:「沒有等很久,我本來就晚到了幾分鐘。」

  「別騙我了。」俞知樂皺皺鼻子表示不信,「鄭芷蘭可是踩著點下的班,你那時候就到了吧?不然她怎麼會遇上你?她肯定是看到你之後想和你搭話,才給我發信息拖延我下班。」

  「我真不是準點到的,你搞錯了因果關係。」

  鄭芷蘭不是碰巧遇到余子渙才給俞知樂發的信息,而是先發的信息,然後刻意在樓下等候余子渙出現。根本沒有什麼偶遇,而是在她偷聽到俞知樂和嚴遠青的對話後,特意設計了一個挑撥兩人的計畫。

  聽余子渙解釋了鄭芷蘭的行為和用意,俞知樂略顯吃驚,她半張著嘴,搖頭說:「我本來以為她也就是愛耍小心眼,女生嘛,愛使些小心機小手段也能理解。可是她今天這種行為已經不是小心機的範疇了吧?她這是明晃晃的挖人牆角、損人利己,哦不對,她根本沒在你這兒討著好,只能叫損人不利己、偷雞不成蝕把米。」

  「你以後對她要多加小心,雖然現在你說她只是在工作上給你使絆子,還沒有造成實際損害,但她既然能做出今天這種事,在別的事情上害你也不稀奇。」

  俞知樂嚴肅認真地點點頭,其實余子渙不說她也不會對鄭芷蘭掉以輕心。想也知道沒在余子渙那兒討著好,鄭芷蘭不一定會對他怎麼樣,但肯定會加倍地嫉恨俞知樂。

  「對了,她都和你說了些什麼?」俞知樂想到鄭芷蘭和余子渙說了那麼久的話,還是有些好奇他們談話的內容。

  余子渙分出開車的精力掃了她一眼,用半是開玩笑半是當真的語氣說:「我想想,就是提到你的嚴哥對你很照顧,愛把重要的工作交給你,另外,還說嚴遠青是你的前任,因為和你說我喜歡你,你們才分的手,而你一直把我當弟弟,嫌棄我對你的喜歡表現得不明顯。其實也沒說什麼,是吧?」

  「啊?」俞知樂聽到這段顛倒是非黑白,嚴重歪曲事實的話白眼都要翻到後腦勺去了,正想要和余子渙解釋一下她和嚴遠青之間對話的真相,又聽他淡淡地說:「啊,還有一件事,關於你和嚴遠青兩個人的秘密,她沒來得及說。」

  余子渙說著說著忽然一個急剎車,停在了路邊,回過頭目光沉沉地落在俞知樂身上,臉上的笑容很淡,看起來有些似笑非笑的感覺,讓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俞知樂還沉浸在對急剎車的震驚中,愣愣地扭頭去看余子渙,眼神無辜而倉惶。

  余子渙的眼睫隨著他雙眸的眨動輕顫了一下,他淺淺的笑意淡得幾乎快看不見,視線微微下落,沒有和俞知樂對視,但卻看得她發慌。她正想說些什麼來緩和驟然僵硬起來的氣氛,卻聽「喀」地一聲,被解開安全帶猛地撲上來的余子渙堵住了嘴。

  余子渙的吻通常是溫和輕柔而纏綿的,帶著對俞知樂的疼惜和深情,這次卻不同以往,極具侵略性,單刀直入地啟開俞知樂的唇齒,掠奪她口腔中的空氣和甘甜。他的右手穿過俞知樂的黑髮牢牢扣住她的後腦勺,左手順著她纖細的脖子撫上她的臉,結束這個熱烈的深吻後捧著她的臉,用人畜無害的眼神和笑容看著她,用溫柔而富有魅惑力的氣音說:「你有什麼秘密是嚴遠青知道而我不知道的?」

  俞知樂被吻得暈頭轉向,渾身無力,聽到余子渙的問話睜開雙眼,眼神迷離地看著他,紅潤的唇瓣微張,露出兩顆小小的潔白貝齒。於是不等她回答,余子渙眸色一暗,撕去偽裝再度吻了上去。

  終於克制住衝動後余子渙用額頭抵著俞知樂的前額,微微喘著粗氣,不敢再看除了她眼睛以外的地方,輕聲道:「嗯?」

  俞知樂的後脖頸被余子渙托著,臉頰也被他捧在手裡,理智漸漸回籠,緩慢地回想了一下問題是什麼,不由感到冤枉。

  哪來的什麼秘密?鄭芷蘭只聽個一知半解,還真敢往上捅詞兒。

  俞知樂整理好頭緒後說:「根本沒有什麼秘密,最多是我和你之間的秘密。當時嚴遠青想知道我這些年到底去哪了,我想起你說的,他一個外人,我就是咬死不鬆口,他也不能怎麼樣,所以就什麼也沒說。」

  余子渙盯著她看了半晌,似乎是相信了,但忽然又說:「那你現在,還是只把我當弟弟?」

  俞知樂臉一紅,垂下眼簾不去看直勾勾地盯著她的余子渙,「我要是把你當弟弟,還能和你做這種事嗎?」

  余子渙的嘴角無法抑制地翹了起來,卻追著俞知樂的目光低頭湊了過去,明知故問道:「哪種事?」

  俞知樂聽出他在裝傻,羞惱地瞪了他一眼,不肯回答。

  余子渙笑得十分開心,嘴上卻繼續逗她,「你不說,看來我對你的喜歡確實表達得不夠明顯,有些事必須要身體力行你才能感受到。」

  見他越說越難以入耳,為了阻止話題向不和諧的方向跑偏,俞知樂趕緊道:「都說了我講的是八年前的事,你上回不也說了,為了不讓我有負擔,所以沒怎麼表現出來嗎?」

  「所以我現在才更要好好表現,補償補償你,免得你又覺得我不夠喜歡你。」

  余子渙作勢又要來撲俞知樂,不過這回卻呵起她腰間的癢,被安全帶固定住的俞知樂無處閃躲,只能在座位上扭動著反擊。兩人又笑又鬧了好一陣,到家時已過七點半。

  俞知樂想著這麼晚再做飯太折騰了,又有些饞麻辣燙,便想叫個外賣,但余子渙卻以不健康和不衛生拒絕了她的要求。

  「我好久沒吃麻辣燙了,就讓我吃這一回好不好?」俞知樂抱著余子渙的手臂不放,仰頭用哀求的眼神望著他,活像一隻乞食的小狗。

  余子渙看她一眼,終究還是心軟,神情間便有些鬆動。俞知樂見有戲,於是更賣力地抱著他搖晃。

  「叫我聲哥哥。」

  俞知樂停下動作,滿臉茫然。

  「你叫我聲哥哥。」余子渙低頭淺淺一笑,「我就給你訂麻辣燙。」

  為了吃的這點要求算什麼,聽懂他意思的俞知樂立刻毫無節操地叫開了,「哥哥,小渙哥哥,好哥哥,我就吃這一回好不好?」

  這一疊聲又嬌又軟的「哥哥」聽得余子渙身心舒暢,大手一揮,訂了一份加了五份魚丸、五份蛋餃、金針菇香菇娃娃菜等各色蔬菜各兩份、以及數不清的培根、裡脊、午餐肉等食材的巨型麻辣燙。

  兩人一邊看電視一邊等,門鈴一響余子渙便起身準備去拿外賣,差不多是同時,家裡的電話也響了,就坐在座機邊上的俞知樂便順手接起,「喂,你好。」

  電話那頭的男聲聽到俞知樂的聲音後明顯愣了一下,不過很快道:「哦,你就是子渙的女朋友吧。你們已經同居了?」

  男聲和余子渙的聲音有幾分相似,所以俞知樂猜測可能是他爸爸余陽林,不自覺地有些緊張,還沒想好要回答什麼,又聽對方不客氣地說:「現在的女孩子啊……」

  後面的話沒直接說出來,但聽語氣肯定不是什麼表揚人的好話。

  「你們都進展到這個程度了,也不知道來見見家長嗎?」

  俞知樂捏著聽筒,想反駁卻礙於對方是余子渙的父親而不能發作。

  「子渙呢?你告訴他這週末帶你一起……」

  手裡的聽筒沒留神被余子渙拿走,他接過去「喂」了一聲,他的神色始終沒有什麼變化,看不出余陽林和他說了什麼。

  聽了大約五秒,余子渙一言未發,平淡冷漠地直接掛了電話,將麻辣燙往茶几上一放,對俞知樂笑著說:「快趁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