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不吱聲兒,王爺略側了側臉,只見著懷裡這小人兒臉上帶著絲寂寥,眼中又哪有那欣喜企盼?
正想開口問她,忽又聽門口有人來報,說是已經派出人去四下尋查,近處未再尋著胡人蹤影。
一連著數日,王爺在車上好生修養,有事便隔著車門簾子吩咐,無事便想著勾搭著丫頭抱著。這許多年來,當屬今年這差事當得最是舒心愜意。也難怪那劉大人出征打仗偏還要帶著個丫頭姨娘的,這一路上溫香滿懷的,可不是比旁的皆舒心得緊?
累了一整日,一回到屋裡有個候著的、守著的,比早些年間自是愜意得緊。便是傷好了後,再出去轉上一整日,晚上再回這車中,只瞧見那個人,便是什麼都不說、不做,自與早前大大不同。
七月中旬,劉栓摔軍趕回大營。回來路上便聽說了,波臨汗那部那般賊人竟然繞道而行,跟自己錯了個個兒,直接向著大營襲來!
那伙賊人揮動了他部散落的賊寇不說,又放出了早先因著自己一句話而留命的一眾戰俘,竟然把大營中王爺住得那帳篷給燒了!王爺帶兵爭殺,自己身上也掛了彩……
這兩件事,皆因自己一人失誤所至,如今雖已大捷,可自己這功……怕是再沒有了。莫說功勞,王爺如若追究下來,自己這頸上人頭恐怕……
想著,離那大營越近,那兩腿越是哆嗦。明明是七月天裡,身上那冷汗卻淌個不停,好似得了何等重病一般。
「劉大人,怎的還不進去?」跟在身邊兒的趙統輕聲問道。
「啊……是是。」劉栓忙乾笑著,一拍馬,進了營中。
後面兒跟著的李飛虎哼了一聲兒,王爺那脾氣他可是知曉的,這回出了如此大的紕漏,這劉大人能全形全影的回那京城皆是不易!何況其他?
營中大帳已毀,這會兒倒是又建了一個,只比先前小些,裡頭也未曾舀那屏風隔著,王爺晚上自也不在此處睡著,只回那馬車之上。
這會兒,聽聞眾將回營,王爺早先便穿衣戴甲候在營中。
「拜見將軍!」眾人進帳便拜,待王爺抬手令眾人起身時,方才偷眼瞧了瞧。王爺臉上神色淡淡,倒似未曾生氣。臉色紅潤,身上著著甲,想是傷處已好得大半,只是傷在身上,瞧不大出罷了。
小心落座,劉栓便咬了咬牙,雙手抱拳,又跪回帳中,附身便道:「請將軍治罪!」
王爺抬眼瞧向他,聲兒仍是淡淡的:「劉副將軍何罪之有?」
「下、下官帶軍出行,路上竟未曾發現那賊人變道而行,反放其直達大營……」劉栓顫聲說著。
王爺抬手打斷:「賊人狡猾,劉副將軍又是奉命出擊,哪裡能想到他們竟改道了?此事自怪不得劉大人。」
眾將領一聽,心中皆是一愣,莫非這是王爺給這劉大人的面子?因他是京官?皇上派下來的?可王爺哪是這般脾氣之人!莫說京官兒了,便是皇上下的王命,早些年這位王爺也曾抗旨不遵過啊!
「可……可早先那些投降捉來的胡人,也是……也是下官開口求王爺留下的,這才惹得他們放火燒營。」劉栓心中甚是不解,忙又道。
「劉大人乃是心存仁慈,只是那些賊人狼子野心難以平服罷了。」王爺那口氣仍是淡淡,便似放火燒營也非是什麼大事一般。
「可……若非如此王爺也不至受傷在身啊!」這事才是劉栓最怕的,傷著的這位可是那閻王,早先聽說,這位爺治軍極嚴,這回傷的又是王爺本身,這罪還能小了?
「呵,也不是什麼大事,這回出征本王尚未帶軍親戰過,不過一時失手罷了。」王爺聽了這話非旦未惱,反而輕笑了下,「且……這傷了,也非全是壞事。眾位大人路途遙遠,且好生歇著,這幾天再派人出去查探一番,待列位歇息好了,咱們再上路回京。周大人,那報捷的文書還煩勞您親自執筆。」
眾人心中戰戰,這位爺笑了……他竟笑了!且那笑得還非是平素那冰死人的冷笑!可這笑……更讓人心驚不已。
王爺言畢,眾人皆弓身退出,剛一出了門兒,趙統幾人便忙尋了留守的周資等人,瞪著眼睛、梗著脖子,瞧著那張張面孔,周資淡然一笑,抬後向後頭指了指。
只見那王爺打大帳中出來,再沒去旁處巡查,只回了後頭那馬車之中。
眾人不解,再瞧著周資。
周資這才挑挑眉頭,那一副老神在在之態,瞧得眾人一種氣惱,好半晌,周資方道:「王爺自打大帳燒了後,便住到那馬車上去了。」
這沒頭沒腦的話,又不是這周資肚裡的蛔蟲,誰人聽得懂?
李飛虎是個急脾氣的,瞪著眼睛納悶道:「早先來的時候住的不也是馬車?這又怎的了?」
周資抬眼看了看李飛虎,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只不說話。
何康忽想起一人來,兩眼一亮:「伺候的那位……可瞧見了?」
周資這才笑了起來:「見過兩眼,離得遠些,沒瞧太細。」
趙統這會兒也回過神來,應是那位把王爺伺候舒服了,雖不知怎生伺候的……可這畢竟是人家房裡的事兒,又哪個好去打聽?瞧王爺這意思,似是因這病,反得了好處一般?只是,這事哪裡可是宣之於口的?
只李飛虎仍愣著,左看右看了好半晌,才皺著眉頭嘀咕了聲兒:「一個個跟打啞謎似的,有何說不得的?」
王爺鑽進車上,鴛兒忙迎了過來,一邊解著衣裳,一邊問道:「身上傷口可有疼過?」
王爺臉上神色甚好,淡笑著搖頭道:「有些癢了,今兒個未曾疼。」
「那是快好了。」鴛兒鬆了口氣,又囑咐道,「癢雖癢,莫用手去碰它,結了痂、再落了便不怕了。」
王爺聽著,心裡更是舒坦得緊,一把抓過她那手,見她臉上又紅了,拉著不讓她抽回去,湊在耳邊輕聲道:「大軍已回,待整頓些日子便可回了,可想騎馬了?這兩日沒跑紫夜,想來它也膩歪了。」
鴛兒抽了兩把,見他還不鬆開,只得低頭道:「您身上還帶著傷呢,騎馬這事……等大好了再說吧。王爺……您的甲還未曾解好呢。」
王爺輕笑下,鬆開了手,任她伺候著。
解了甲,又脫了衣裳,鴛兒仔細查著那幾處傷疤,外頭已經結了痂,再瞧不見半絲血跡,有兩處淺些的,那痂已經掉了一半,只露出鮮紅的傷疤,外頭的皮已長好了。
見了,鴛兒鬆口氣般的笑道:「這便好,再過個把月的應能大好,只是皮肉傷。」
瞧她貼在自己身邊細瞧著那傷處,王爺彎著嘴角,抬手向她頭上摸去,剛順著頭頂滑到耳旁,就見她抬起頭來,臉上微紅,眼裡帶著絲埋怨的瞧了自己一眼,又低了頭,直起身子舀被蓋了,起身去倒茶水。
「可想出去玩玩了?那恆長河淺得緊,一會兒爺帶你出去走走。」
「王爺還是好生養著吧。」鴛兒低著頭,把滾水沖進壺中,「今兒外面人多,又亂,前幾日不是才出去過?」
「你倒是個會給爺偷懶的。」接了那茶,王爺靠在軟墊上側頭向外瞧著,「再歇上一個月,若無大事,便回了。那些大小胡國的首領捉的捉、死的死,現已查明大部分的下落,想來數十年內再不成氣候。這一回去,倒不必太急,路上慢慢走著,等到了赤松關便要三個多月的時候,那會兒應是……十一月間了。待再做整頓,等回了涼城,想來又要待過了年的……不如慢慢行著,在赤松關裡把年過了也是好的。」
「要走這麼久?」鴛兒愣了愣,來時雖算著路,可這會已過去了一年多的時候,她有些鬧不清了。
「忘了?」王爺轉頭瞧著她道,「來時先到了一處,走了一個來月便安營紮寨。後又向西推了一個來月的路程,這一回去再走得慢些,可不得三個月的時候?」
「那……打從赤松關回去……」鴛兒皺了皺眉頭道,「又要走一二個月了吧……」
王爺點了點頭:「自是如此,倒會舉一反三了。」
鴛兒癟了癟嘴,沒敢抬頭,只在車上沒事找事的忙著。
夏日炎炎,入夜雖涼爽了不少,可到底身上衣裳單薄,白日尚好,可到了晚上睡時,便嫌輕薄些了。
給王爺擦了身子,鴛兒便出了一身的細汗,稍稍收拾了下鋪好被褥便欲歇息下。
王爺身上那傷已是大好了,待鴛兒靠著裡面睡下時自一轉身,又將她攬進了懷裡。
雖說日日如此,到底心下不安,鴛兒只得面衝著櫃子那頭兒睡下。
外頭草蟲聲聲,睡到半夜陣陣涼風打從窗口吹進,王爺睡得輕些,沒一會兒便又醒了,半側著身兒起來,把那窗子掩上了些再又睡下,抬手把那丫頭環在懷裡。
懷裡那人身子上溫熱,許是被那涼風吹得有些冷了,便半側著身子向自己懷裡靠了靠。左手打她頸下環過,右手也攬了過去,抱著便向懷裡貼了貼,這一抬手,正蹭過了胸口那處。
原本睡時,兩人皆是側著身子的,不是丫頭正衝著自己,便是背衝著。手不故意向上摸,哪裡碰得著那兒?這會兒卻因她正向著上面半仰躺著,自己那手又去夠她肩頭,胳膊碰了個正著。
再加上這夏日衣裳單薄,不似冬日裡頭,便是蹭著了也覺不大出來,只覺著胳膊下面綿軟一片,那手,再不捨得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