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四個人坐在木屋裏,圍坐在桌子四周玩撲克牌。天花板上懸掛著一盞煤油燈,壁爐裏一堆火已經燒得差不多了,仍然散發出一股熱氣,這熱氣在這寒冷的夜裏是很受歡迎的。
木屋不精緻,只有一個房間,裏面擺著四張小床,一個燒飯用的大火爐。房屋只是用來避風雨和睡覺而已,如果誰想住得舒服些的話,還有別的地方。
坐在我對面的是一位矮胖的名叫黑田的人,他是個成功的律師,深度眼鏡陪襯下,顯得很有學問,我兩天前才認識他。
坐在我左邊的是婁貝,他很胖,兩眼有眼袋,銜著雪茄的厚嘴唇噘著。
右邊是考爾,他的身體顯得很健壯,肌肉緊緊的,結結實實。
在這湖邊當了二十年的導遊,做著一份比我們三人都健康的工作,這點事由他的壯健身體來證實。「該你了,南克。」黑田對我說。
我瞄了瞄手中的牌,三個皮蛋,夠贏他們任何人。但有些事情涉及到的不僅是錢,婁貝是我的老板,他可以讓我當廣告部經理,甚至副總經理,我不會為這區區數元美金而惹怒他。我說道:「我不跟了。」
婁貝拿出兩張五元鈔票:「跟進十元。」
律師微笑著:「我看看,跟進十元。」考爾搖搖頭說:「我跟不起。」
我奇怪,為什麼這位導遊要參加這個牌局,他的經濟狀況顯然不如我們,不過,他或許一心想賺我們幾文,而不考慮錢的來源,黑田和婁貝,牌藝都相當精,尤其是婁貝。
星期五下午,一架水上飛機送我們來湖邊度週末,釣一次魚。
現在周未差不多要過去了,明天早晨,飛機就會來接我們。我一起來,並不是我喜歡釣魚,而是給婁貝機會了解我。此行是我的主意,他臨行前對我說:「我喜歡多了解和我在一起工作的人,你知道,這個工作很重要,不能隨便找個人。」
說真的,那不算是真正的邀請,也不能說是命令,但我還是收拾多年未用過的釣魚用具,吻別妻子,加入他和黑田的釣魚行列。
婁貝把另一張十元鈔票推向桌子中間:「我要看牌。」
黑田攤牌:「兩對,一對九,一對小二。」
婁貝咯咯笑了,他將手中的牌成扇形亮出:「三條四。」
如同我所預料的,我手中的三個皮蛋準贏。
考爾背靠椅子,雙手抱胸。歷經滄桑面孔上的眼睛,呈淡藍,並逐漸瞇起,同時還露出了邪惡的凶光。我不知道他是因為輸錢,還是波恩酒的關係。黑田撿起紙牌,準備再洗。我站起來,說:「我今晚不再玩了。」
「去你的,」黑田說:「三人玩不好。」「你倆玩吧。」考爾說:「我也玩夠了。」
黑田扔下手中的牌,說:「上床睡覺太早了,現在做什麼好,到火爐邊去,講故事?」「我有個故事。」考爾說。我們全凝視著他。
他站起來,走到壁爐前,點燃他的菸斗,他的頭頂上有一把老式的槍,油亮地橫放在兩支木釘上。考爾給我的印象不是那種健談的人,自從我們抵達此地一來,他都不大說話,現在卻自動要求講故事,這顯得很突然。
「什麼樣的故事?」黑田問。
「關於一個該死的人。」婁貝突然陰陰地笑了。「那可以包括很多人。」
考爾不理他。他說:「故事大約發生在二十年前,那時候我很年輕,而且有點野性。我參加了一位叫蒙利的人所設計的一個銀行搶劫案,他要我幫忙。我還介紹了一位叫莫甘的朋友,和一位叫莎利的女孩參加。我們分配好工作,如搶劫成功每人可撈到五萬元。」
「那倒是值得去冒險的。」婁貝說:「好多人沒有那麼多也幹。」
「那時候我也是這麼想。」考爾繼續說:「我沒有做過歹徒,不過,我以為搶一次無所謂,尤其是我正好缺錢用,搶劫銀行似乎很簡單,細節方面,我不多敘述了。重要的是,那一次成功了,到手的錢比預計的還要多。」
「得手後,我們到蒙利的住所分贓,準備分到錢後,各自遠走高飛。」考爾說:「莎利本來說好跟我走的。」
我不必猜疑,順口說:「蒙利獨吞了。」
「比這還糟。」考爾說:「他做得太過分了。他捲走所有的錢怕我們報復,於是,他抽出槍,出其不意地打死莫甘,然後向我開槍,幸虧沒打中要害。我屏住呼吸,佯裝死亡,直到他和莎利離開。」
「這麼說,女孩也被他帶走了。」我問道。
「蒙利是個花言巧語的傢伙,莎利又愛財如命。我在警察抵達前離開那兒,在那個城裏,我投奔到朋友那兒治好了傷口。此後我通過報上廣告找到了這份工作,來到這兒後,本打算只停留一陣,結果愛上此地,一住就是二十年。但是我對蒙利的事從沒有忘記。」
我沒有理由不相信他,我的問題是:「他幹嘛告訴我們這個?」
「這麼說,該死的人是蒙利。」黑田說:「我的看法是你冒了險,失敗,就像玩牌手氣不佳,該退時候,你跟進,蒙利走運,如此而已。」
「不!」考爾反駁說:「如果他捲走錢,離開我們,我可能會同意你的說法。他沒有必要殺掉我倆,我欠莫甘一份情,不報仇,對不起朋友。」
「照你的說法,你是再也沒有見過他。」我對他說。
「是的,直到最近。」考爾說,「我在報紙上看到他的照片,現在他已成為大人物,而且做的都是合法生意,我猜想,他是靠那二十萬元起家的。」
「你準備報仇嗎?」黑田問:「搶劫的法定年限已經期滿,不過,你仍可以控告他謀殺。」
考爾搖頭:「我贏不了他,他太有錢了。我想到一個更好的辦法,報紙上說,他是釣魚高手,所以我寄封信給他,邀請他到這兒,提供一個他不能拒絕的機會,他上鉤了。」「他正在這兒?」
考爾伸手取下頭頂上的老槍,鎮靜地說:「他現在就在這兒。」
我想,現在我相信他了,明白為什麼他要站在那兒,講述二十年前所發生的事。當他說話的時候,他的臉兒一直躲在壁爐火的陰影中,這點我早先沒有注意到。
現在,我看見他的兩眼閃著凶光,下巴還緊緊箝住菸斗嘴,嘴巴抿成一條極細的線。
我沒有時間去懷疑他準備怎麼做,因為突然間,事情如同夢中一樣發生了。婁貝站起來想移動,考爾開槍,婁貝向後倒地,打翻了座椅,槍聲在小木屋裏像炮轟聲。
黑田仍舊坐著沒動,張著嘴,瞪大著眼,他顫抖著站起來說:「你該死!你知道你做了什麼!」「我知道。」考爾說。
「你的餘生將在獄中度過。」
「不,」考爾柔和地說,「那不是我的計劃。」他將槍口轉向黑田:「我的計劃是不留目擊證人。」說著,他輕巧地扣板機,開槍。黑田沉甸甸地應聲而倒。
槍口接著轉向我。
我向後一竄,往地上一滾,滾到門邊,打開門,當考爾再向我開槍的時候,我正好閃進外面的黑暗中,並且以全速跑向樹林,一心只想離開木屋。
我的頭部撞上一棵樹,被反彈回來,我覺得暈頭轉向。驚慌中,我四肢著地爬,不知道要爬向何處,我也不顧了,我只覺得考爾會像殺別人那樣殺我。爬著,爬著,直到自己意識到,我發出的沙沙響聲正好可以指引考爾時,我才停止。我張嘴喘氣,喉嚨乾燥,胸部一起一伏。
林子裏了無聲息,我觀察了一下,黑暗中有盞黃燈,木屋門敞開著,考爾並沒有跟出來。
我跪在那兒,恐懼使我汗流浹背,額頭冷汗淋漓。如果不是我反應快的話,連逃走的機會都沒有。
婁貝死了,在那種情況下,沒有人沒夠逃生。他是否就是考爾所說的蒙利,或者只是考爾單方面的想法,現在都無關緊要。很有可能,考爾的說法是對的,沒有人知道婁貝的過去,他從一家小小的店鋪發展到八十家店面的連鎖企業。二十萬元應給人一個很好的開始。那麼看來,蒙利這人太殘酷,為了創業,竟如此殘忍地殺人。說真的,我不喜歡他,但是同事中,他不是我第一個不喜歡的人,重要的是,我認為自己可以應付他,和他相處得很好。憑他付給我的薪水來說,他即使是魔鬼,我也能忍耐。一旦有良機,再當墊腳石一樣利用,跳上更高更好的一層做別的。
黑田可能也死了,婁貝邀他來釣魚,純屬友情,沒有別的理由,此刻的我,由於同樣的理由,生命也岌岌可危。
考爾有些瘋狂,那是二十年的積怨所造成的。當他發現婁貝就是二十年前的蒙利時,他一心想找個計謀幹掉他。他的計謀得逞了。只是,明天上午水上飛機的駕駛員抵達時,他將如何解釋!
我不知道,不過,有件事是肯定的,我必須想辦法生存到水上飛機抵達時。
我跪在那裏,腦子由於震驚,差不多成為空白,而想不出下步該怎麼做。我想到妻子,她舒舒服服地待在家裏,以為我正玩得痛快,豈不知她要正成為一位美麗的年輕寡婦。
一個黑影正站在門前,他拿著槍。
「南克!」他的聲音在黑暗中回響:「你逃不掉的,南克!我們這兒五十里內,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你沒有地方去!朋天天一亮,我就出來追你,如果你跑的話,會留下痕跡的。」
我知道,他說得不錯。「如果你正在指望明早的飛機,算了吧!我來告訴你會怎樣吧,我會連駕駛員一起殺掉,然後把屍體全放進去,再把飛機拖到湖中,放把火,然後告訴人家,你們起飛時失事。你想他們會尋找什麼嗎?」
我的血液比夜空更冷,瘋狂的考爾真會那樣做,他有殺死四個人的機會,並且可以逃避罪行。
我有麻煩了,不過,至少我還知道大禍臨頭。飛機的駕駛員不會知道有什麼禍事,直到考爾拿槍對準他。即是說,他飛抵此地時,考爾還沒有殺死我,他還是可以先殺死駕駛員,將屍首放在飛機裏,再去執行他的計劃。至於我,他隨時都可以幹掉。如果我的屍體不在湖裏的話,沒有人會想到別的,因為湖面寬闊,深不可測。
考爾返回木屋。
我顫抖。寒夜開始侵人肌膚,當我衝出木屋時,身上只穿著很少的衣服。這種季節,這些衣服是不足以抵禦寒冷的。難怪考爾不急於追我,反正天亮前我就會被凍得行動遲緩。我必須保持溫暖。
我在黑暗中清點口袋,裏面有一些零錢,打火機,皮夾,鑰匙,一條那天下午我用來綁魚鉤的繩子,兩根雪茄。還有一樣武器,如果可以稱作武器的話,那是多年前我太太買來送我當禮物的小刀,上面有刮魚鱗的小刨子,退鉤器,和槍相比,它沒有什麼用處。
如果躲到看不見木屋的地方,我就可以生一堆火,使血液正常循環,以便想出一個逃脫的辦法。我確信考爾不會在黑暗中追擊我,那樣的話,要暗擊他易如反掌。如果在白天則另當別論,白天在未接近他之前,他就可以開槍了。
寒夜使我發抖,我開始以臂護面,穿過樹林,遠離木屋。
木屋後面,森林向上斜到一個小山脊。如果我可以到那個山脊,就可以生堆火,而不怕被看見。
我知道自己會留下相當清楚的足跡和斷枝給考爾跟蹤,但那是明早的事,現在我需要的是溫暖和思考的機會。
我覺得腳下的地面下斜,於是小心翼翼地向下行動,一直到估計我應在考爾的視線之外,再摸出打火機,打亮它。借著火光,我找到了一些細小的乾樹枝,很快便生了一堆火。
當我沐浴在火光的溫暖中時,考爾的瘋狂又占據了我的大腦。
有件事我是深信不疑的:考爾不比我聰明。我大半生都是在有創意的生意中度過,不斷地出新主意,解決難題,我在這方面的成功,可由我的薪水來證明。
制服考爾又是另一種難題。我真有機會嗎?
當我站起來時,東邊天色呈魚肚白,我迅速做幾樣體操,放鬆四肢,撲息火,打量四周。我是在一個小山谷,不過,如果我再繼續向上爬的話,我就會在黑暗中撞上一個露在地面上的岩石。
我繞過巨石,剛一過去,我就知道,這是我對付考爾的地方了。
因為巨石後面,突然現出一個小溝渠,溝底長滿高及腰部的羊齒植物。
溝渠好在出人意料,那些野生的植物使你不可能仔細看,除非你來到渠邊。如果我躲在渠裏,考爾不知道我在那兒,而要到最後一分鐘才發現,而我躲在這兒可以早看見他,這方面,我占優勢。
現在天大亮了,考爾很快會追來,我必須迅速行動。
我尋找著我想要的東西,我發現一棵稍微比我拇指粗的,具有彈性的樹苗。經過亂砍後削去兩端,彎成弓形,再以靴帶做弓弦,它儘管粗糙,但似乎挺管用。
我還發現了一棵比我小指粗些的樹苗,我砍下一節,將一端削尖,另一端劈開,向後開數寸。再從皮夾裏取出兩張塑膠信用卡,修剪一下,塞進用來做箭的一端,然後用魚線繫緊。我拿出小刀,以腳跟踩住,取下刀刃。再將小刀嵌進箭頭的劈開處,以剩餘的魚線固定。
將箭握在手中試試,它和弓一樣,頗為管用,這兩樣克敵武器或許奏效。
我坐在草中,以靴子的彎曲部分挾住弓,上箭,背部向後傾,選十呎外的一棵大松樹做靶。我緩緩地將箭向後拉,抓住它,不想真射出去,因為我擔心這個原始武器不靈光,但我想到了駕飛機前來的駕駛員──不論考爾是否先抓到我,他都想殺的人,那個駕駛員年輕、愉快,笑瞇瞇地。他的一切財產都在飛機上,並且正準備結婚成家。考爾會出其不意地殺死他,如果真那樣的話,他未免死得太冤枉了。
我屏住呼吸,射出箭。
它輕輕地飛出去,結結實實紮在松樹上,但力量比我預想的還要小些。我把箭拉出來,發現它仍完整無缺。但我必須把它調得更好用些。經過調試後的箭飛得更直,更有勁。如果打在人身上,傷害的程度是可觀的。
太陽剛剛開始從東山頭露出臉,現在我能做的是等候考爾,他的出現和太陽的出現一樣,是避免不了的。
我走回山谷邊,從樹後向下面的斜坡窺伺,我夜裏留下的足跡清晰可辨,追蹤我並不難。我等候著。
透過晨霧看太陽,太陽如一隻圓盤。這時,我聽見下面的灌木林有沙沙聲,我便跑回巨石那兒,故意留下清楚的足痕。
我選好地點,藏身在羊齒植物叢裏,我知道考爾很難立刻發現我。
我背部著地倒臥,兩腳翹起,以兩趾中間瞄準,對著他可能出現的溝邊瞄。
頭頂上,天空晴朗,一片蔚藍,我心無所懼,只對考爾腦袋出現時會發生什麼事抱以極大的好奇。我聽見他咳嗽聲,然後,他的腦袋出現在溝渠邊,他穿著厚厚的茶色夾克,戴貝雷帽,槍高舉著,行動遲緩地爬著。
他正審視前方,好像預計到我會跳出來似的,然後,他停住腳,半轉身子。
我射出手中的箭。
箭剛出手,我就發現有人陪著他,箭從考爾的槍柄掠過。
一個男人在尖叫。
考爾直挺挺地站著,樣子有些發呆。
和他在一起的男人搖搖擺擺地向前走了幾步,箭以一種奇怪的角度刺在胸前,他雙手抓住箭,好像要拔出來,可是還沒等拔出來,雙膝即無力地著地,面部朝下伏在了溝渠邊。我僵住了。那人是黑田,可是,黑田昨夜不是死了嗎?
當我和考爾把呼吸困難的黑田平放在木屋的小床上時,考爾急忙為他急救。我也看見了婁貝,他對我說:「那是一場遊戲,一場玩笑。子彈並沒有,槍是空的,我們人演活了我們的角色,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結尾。」
一場玩笑!我低頭看那位臉色蒼白,輕輕呻吟的律師,心裏卻在叫:玩笑,差點使人沒命,這算什麼玩笑?
該死的婁貝、考爾和黑田,居然想出這種邪惡的玩笑,差點害我殺人!
我憤怒地問道:「這種所謂的玩笑有什麼目的?」
「一種測驗。那是我測驗一個人準備做我的左右手時的方法,我要知道,一旦發生意外,有了危難時,我是否可以依靠你。」
「只是為了我,你們不辭辛苦,做這一切?」
他聳了聳肩:「這已不是第一次。」
以前,他們曾排演過,怪不得那麼逼真,叫人深信不疑。
「你是第六個,」婁貝說:「以前五個人中,有四個雙膝跪地,求考爾饒命;另一個嚎啕大哭,像個嬰兒。你想,我會要那種人為我工作嗎?「
他說這種試驗沒有任何傷害,只是那五個人的創傷要很久以後才能治愈,他們會恨透婁貝,就如同我恨他一樣。
「你是唯一想到向外衝的人,我們不知道怎麼辦,最後決定,讓你在林子裏過夜無妨,你不會凍死,也不會跑遠。」
「你們昨晚一定會感到好笑吧。」「是有幽默在裏面。」他聳聳肩說。
「去你的,幽默!」我火冒三丈:「把人嚇得半死,還有什麼好玩。你們三人昨天晚上可以一起出來,高聲喊我,黑田今早可以不停地喊我的。」
「我們也想到了,不過,我們想看看你搞什麼名堂,現在,我想是發現了。」
憤怒在我心田裏燃燒,要好久才會熄滅。我看著他那張肥胖的臉蛋,心中懷疑怎麼會為這種人做事的?為什麼還要把他提供的工作當作終生工作。婁貝和我永遠沒辦法相處,從前以為可以相處是在開自己玩笑,大概是被野心和優厚的薪水所蒙蔽。我再也不會重蹈覆轍。
飛機在空中飛過,它在湖面上空繞一圈,然後滑下來,濺起一圈輕柔的水花。
我的心裏特別難受。他愚弄我,逼我差點去殺死一個人,因為我認為那是唯一的求生之道,如今,我的餘生會一直後悔的,我的箭要是遲一點發,那該多好!
他瘋狂的測驗引起了這一切,他還若無其事,侃侃而談,認為正常。一個人會這樣一定是有問題的,一開始就有那種念頭,就更有問題。
「聽我說,」婁貝對我說:「你不必為黑田的事負責,最要緊的是你自衛的方式,那份工作是你的了。」
他聲音裏含有一種失望的意味,我有種感覺,他不希望任何人通過他的測驗,他寧願看見別人崩潰,借機欣賞人們瀕臨死亡時的卑躬屈膝。
考爾佯裝射擊婁貝,當他是該死的人。一個該死的人!
就我個人的看法,婁貝的確夠資格。他冤枉我,愚弄我,我沒有辦法,但他應受到我的懲罰,不僅為我個人,還為先前那幾位「難友」。
第二天,一架水上飛機墜毀,機上五人只有一人生還,據生還者講飛機失事的原因是由於導遊為報二十年前分贓不均之仇,在機上爭鬥而引起的。導遊的一柄老槍可以證明。
我雖然早就有殺婁貝之心,但一直找不到好的藉口,如果那兩個人不是一同設計騙我,我未必會忍心把他們二人和駕駛員一同殺死。我大學時代是學校裏最優秀的高臺跳水運動員。
現在,婁貝的公司由我操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