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邪風森林(下)

誰的命運不詭異?

誰的生活,不比小說更精采?

我就在這裡,我就在這裡。

我存活在風的夾縫裡,我阻擾著大氣的流動。我的命,刺激著氣旋的激烈。我的生命如同野草,任憑多凶烈的狂風吹彿,也仍舊還活著。

我要活下去,無所不用其極。

不知從何時起,風嶺鎮上的網路傳播起這篇小詩。這不算詩的詩詞很平淡無奇,甚至嚼然無味,可偏偏如同幕後有黑手般,瘋狂的在網路上滋長。

上官舞看到這首詩時,同樣不以為然。前些時候風嶺中學發生了許多怪事,同校有三個學生莫名其妙的死了。

學校配合警方調查,但最終無疾而終。

死亡的是鄰班的體育股長盧亮、班花陸曼和路人鄭寬。據說他們死得異常詭異。不過小城鎮畢竟是小城鎮,平淡一旦被打破後,再次歸於平淡的日子也來臨得異常快。一如丟入平靜的水中的石子,蕩漾的波瀾沒多久就會後繼無力的平息。

上官舞不覺得自己的人生會和這首詩有任何關聯,直到自己的好友找她去家裡過夜。

女孩的同班好友是個挺憤世嫉俗而且喜歡神秘事件的怪女孩,她的許多舉動都讓上官舞難以理解。

例如那傢伙的摳門,已經上升到了神級程度。她什麼都捨不得扔,總說有一天能用上。甚至有一次上官舞去她家串門借課堂筆記,居然碰到了好友在洗冷水澡。

上官舞傻眼了,「小春,這大冬天的,妳洗冷水澡幹嘛?」

好友一邊沖冷水冷到發抖,一邊說了一句令上官舞一輩子都忘不了,讓人傻眼的話,「家裡還剩下兩包感冒藥,再不吃就過期了.........」

我靠!上官舞的好友,就是這麼個古怪的傢伙。為了快過期的感冒藥,寧願把自己弄出感冒。

就是這個古怪又摳門的人,上官舞居然能跟她做朋友,有時候她自己都挺佩服自己的。這一次,好友出乎意料的要她上門作客,甚至到家裡過夜。說時話,上官舞其實挺吃驚的。

當了快三年的朋友,那傢伙,從未主動請過一次客。話說事出意外必有妖,上官舞毫不猶豫的準備餓上一整天,好晚上去大吃好友一頓。

這樣一想,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上官舞的性格,恐怕也正常不到哪兒去。

上官舞的好友,叫榮春。

其實女孩並不喜歡榮春的家。自己從未見過榮春的父母,榮春一個人獨居,家裡亂七八糟。因為摳門而且又是個囤積狂的性格,榮春家的三個房間,塞滿了各種完全沒用、容易引起火災的垃圾,並且惡臭薰天。

這些東西全是榮春撿回去的。她只要走在路上見到稍微奇怪一些的東西,就會毫不猶豫地塞進書包中帶回家。

上官舞進了榮春家後,果不其然,榮春用一碗泡麵當作晚飯打發了她。之後得意而又神秘兮兮的拿出一個用布包得嚴嚴實實的東西,偷偷說:「小舞,妳看我昨天撿的好東西。」

女孩撇撇嘴,在這個無聊的小鎮,路上能撿到什麼好東西?

榮春並沒有立刻將紅布掀開給上官舞看裡邊到底是什麼,而是自顧自的說著:「小舞,對盧亮三人的死因,妳怎麼看?」

「妳提他們幹嘛?」上官舞皺了皺眉頭。盧亮三個傢伙可不是好人,他們用各種噁心的方法欺負同班同學的事情經過警方調查後,可是惡名昭著了。這三人哪怕死得很怪異,也因為欺凌事件臭名遠播,可謂是神轉折。

「妳不覺得奇怪嗎?」榮春一臉名偵探的模樣,「整件事都透著詭異。盧亮不是那種會欺負別人的爛人,可是他居然夥同他人欺負同學,而被欺負者嚴巧巧不但沒有受到大眾同情,還徹徹底底的被小鎮所有人嫌棄,成為了最可憐的受害者。

「可突然一夜之間,劇情就翻轉了。施暴者一個個神祕死亡,受害者終於回歸楚楚可憐被所有人同情的嘴臉。越是這麼想,我越覺得怪異得很。」榮春抬頭遠望,摸了摸下巴莫須有的鬍鬚。

上官舞在她腦袋上敲了一下:「結果,妳還是暗戀盧亮嘛。」

奇怪的人都有奇怪的虛榮心,更有奇怪的戀愛觀。盧亮曾經幫過榮春一個或許他都不記得的小忙,就此好友便將那位帥氣陽光的男孩單方面設定為戀愛對象了。盧亮死後,作為他堅定不移的暗戀戀人,在榮春看來覺得自己有決心有義務要解開謎團。

「我覺得,這整件事中,嚴巧巧有許多令人懷疑的地方。」榮春撇撇嘴,繼續跟著自己的思緒自說自話。

「所以我開始調查她,越是調查,越覺得嚴巧巧最近幹的事情出奇的怪異。」榮春居然隨手從書包裡抽出一個日記本,念了起來:「第一天,嚴巧巧早晨六點半出門,在樓下包子店吃完飯。順著門挨家挨戶發傳單。八點進入學校。一整天沉默寡言,下午不參加任何課外活動。放學繼續挨家挨戶發傳單,晚上八點回到家。

「第二天,嚴巧巧早晨六點出門,吃早飯,發傳單。在學校仍舊沉默寡言。沒有課外活動,直接回家。

「第三天.......」

「等等!」上官舞舉起手打斷了她:「妳居然在跟蹤她?有這麼無聊嗎?」

榮春臉色一變,「有。這不是無聊的問題。小舞,我告訴妳,咱們風嶺鎮要出大事了。」

上官舞皺了皺眉頭,「妳想太多了,風嶺鎮也就幾千人,平時無聊得要死。好事壞事都落不到我們腦袋上,除了天災,人禍估計都難。」

「小舞,妳錯了,錯了。真的要出大事了。」榮春搖著腦袋:「我調查過。在盧亮等人欺負嚴巧巧前,曾經看過一首詩。妳看,就是這首。」

好友將那首最近在風嶺鎮各大論壇上傳播的無聊小詩從平板上調出來,給上官舞看。

上官舞不以為然:「這首詩整個風嶺鎮上許多人都看過。」

「是啊,可偏偏盧亮三人看了後,性格大變。」榮春說。

上官舞覺得和好友無法溝通:「憑什麼說是這首詩令盧亮等人性格大變的?我也看過,性格就沒變化啊,挺好的。」

「所以我覺得這是一個陰謀,一個局。」榮春摸著下巴:「我有一個假設。一個人,他不知為何想要辦一件事。所以他將一種誘惑人心的東西透過語言文字隱藏起來,大多數人看了都沒問題。但是有一部分人因為基因或著性格的缺陷,就會被文字裡隱藏的東西迷惑,然後按照文字中既定的程序,改變了行為和性格。

「變了性格的盧亮、陸曼和鄭寬按照文字中的隱喻,開始尋找目標。而嚴巧巧正是目標的其中一環。她被欺辱、受盡人情冷暖折磨,最後情緒崩潰。就在這時,那人趁虛而入,以復仇為條件,引誘嚴巧巧幫助她。」

「停停停!」上官舞大喊停:「越說越離譜了,這看似名偵探的推理,怎麼聽起來完全是妳臆想的成分多一些?」

榮春哼了一聲,「是推理。我是怪人,小舞,我是個典型的怪人對吧?」

「妳是怪人沒錯啊?」上官舞認真的點頭。

「那就對了,作為怪人,每個怪人都在某方面有特殊的優勢。我的優勢就是能夠透過細微的細節推理出全貌。自己從來就沒有錯過。」榮春一把握住上官舞的手:「小舞,我想救你們,救風嶺鎮的大家。如果我的推理沒錯的話,風嶺鎮所有人都有危險。」

「為什麼所有人都有危險?」上官舞想不通:「就算嚴巧巧有問題,她既然都透過復仇殺了欺負她的三個,也該氣消了吧?」

「不對,妳太不瞭解人性了。」榮春伸出右手食指,在上官舞的眼前晃了晃:「嚴巧巧的復仇,還沒結束。妳看她孜孜不倦的每天到各家各戶發所謂的傳單。」

榮春將一疊紙掏出來,乾乾淨淨的A4影印紙,上邊什麼也沒有:「沒想到吧,居然是白紙一張。」

上官舞摸了摸腦袋,有些驚訝:「原來這些影印只是她放在我家門口的,確實許多人都收到過。我家也收到了許多。還以為是誰在惡作劇呢。她幹嘛做這種事?」

「這看起來是一張白紙,其實不是。」榮春神秘的將影印紙鋪平,之後又將一張薄薄的紙覆蓋上去,然後用鉛筆輕輕刮。不久後,一個符號居然映入眼簾。

古怪的符號,居然凸印在A4影印紙上,正常看根本看不出來。

上官舞看著這符號,完全摸不著頭腦:「這符號看起來像是象形文字?」

「的確是象形文字。」榮春撇撇嘴:「我用網路查了查,這個符號是甲骨文,代表『風』的意思。問題來了,嚴巧巧,為什麼要挨家挨戶發這麼怪異的紙呢?我有個猜測。」

「妳有什麼猜測?」上官舞被榮春的推理說動了,她頓時也覺得嚴巧巧似乎真的有問題。

「妳看吧。一個人的憤恨,其實是無窮無盡的。」榮春敲了敲腦袋:「直接霸凌嚴巧巧的,只有盧亮三人。但是間接給予嚴巧巧傷害,而且將她傷得更重的,其實是這個社會,其實是風嶺鎮所有人的閒言閒語。所以,嚴巧巧的復仇根本就沒有完。在沒有將風嶺鎮毀掉,讓所有說她閒話的人付出代價之前,她都會一直憤怒下去。」

上官舞打了個冷顫,「榮春,妳的意思是嚴巧巧將會報復風嶺鎮所有人?」

「不是所有人,而是在她受到欺凌後,說她閒言閒語,讓她痛不欲生的人。」榮春將筆記本又翻了一頁,「我調查了一下,她發傳單也不是每一家都發。小鎮一共三千多戶居民,她的傳單大概覆蓋了百分之八十的範圍。」

「也就是說她想要報復風嶺鎮百分之八十的人口?可就憑她一個高中生,怎麼可能做到?」上官舞覺得光憑高中生的力量,絕對不可能完成如此龐大的報復。但哪怕如此,她也被駭得通體發麻。

「她一個人的確做不到。但別忘了,她背後還有一個人。那個人擁有我至今還不能理解得能力。」榮春想了想:「這樣跟小舞妳解釋吧。嚴巧巧每天都在發送得A4影印紙,就是一種定位。她想要殺死的人,就是被發傳單的家庭。

「但嚴巧巧的復仇,和背後的神秘人屬於等價交換原則。」榮春推理道:「這樣一來,問題又來了。是怎麼可怕的等價交換,能夠交換風嶺鎮百分之八十的人的生命。那個神祕人,究竟希望嚴巧巧幫她做什麼?」

在榮春的言語中,上官舞越發的害怕了,她感覺自己正在接近一個可怕的大秘密。那個祕密進在咫尺,散發著驚人的死亡氣息。恐怖而又難以抵禦。

「不對,說不定我陷入了思考上的謬誤裡了。」想到這兒,榮春用力搖了搖腦袋:「說不定嚴巧巧想要報復的人和那個神祕人的目的,其實是一致的。神秘人之所以希望找到被欺負的絕望代理人,目的同樣是覆蓋風嶺鎮百分之八十的群體。

「風嶺鎮如果死掉百分之八十的人口,對那個神祕人十分有利。」榮春喃喃說道。

上官舞害怕了,「可是這些,可是妳說的一切。小春,妳也沒辦法證明啊。」

「事實上,我有。」榮春得意起來,她拍了拍手裡用紅布包得嚴嚴實實的東西:「我設了一個局,一個圈套。讓那個神祕人以及嚴巧巧不得不鑽進來的圈套。」

上官舞大吃一驚,「圈套,什麼圈套?那個紅布裡,到底包著什麼?」

榮春淡淡道:「我有把握逼得她們出手。但究竟以什麼方式出手,我猜不到。我努力的查那個神祕人的底細,但一無所獲。那個神祕人太神秘了。或者說,風嶺鎮其實隱藏著某個秘密,全鎮的大家都盡心盡力,竭盡全力把那個秘密隱藏在內心深處。隱藏得太好了,以至於我們這代的人都完全忘記了。」

「小春,我完全不清楚妳在說什麼。但是,妳這是在引火上身啊!如果那個神祕人真的有妳說的那麼可怕,妳會沒命的!」上官舞倒吸一口氣。

「或許,我真的會沒命吧。」榮春哈哈大笑,一臉的不在乎:「所以我才讓小舞妳來家裡啊。妳看看,如果今晚我真出事了,我希望妳把這包東西送到一個地方,給一個人。」

榮春將手裡紅布包著的物件放在房間正中央的桌子上,又在東西下方壓了一張小紙條。

「妳不怕危險?」小舞焦急的吼道。

「危險?小舞,妳都說我是怪人嘛。怪人不怕死的。其實我對風嶺鎮究竟藏著什麼秘密,更感興趣。」榮春撇撇嘴,她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晚上九點整。

「沒猜錯的話,那兩個傢伙應該已經發現我設的圈套了。」榮春猛地瞪大了眼睛:「要來了。」

屋外,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吹起了強烈的風......

風淒厲的刮個不停。

突然,房間裡傳來一陣怪異的『噠噠』聲。榮春和上官舞同時轉過腦袋望去。只見聲響的來源是不知多久以前,榮春在路上撿回的傳真機。那台明明沒有插電的破爛傳真機,居然響了起來.......

『噠噠噠』的聲音,伴隨著恐怖,襲滿房間。

我站在防空洞的台階上,整個人都嚇傻了。因為我能夠看到矇矇亮的天空!

清晨陰暗的光在頭頂一覽無餘。可不太對啊。防空洞的台階明明通往旅店的廚房。廚房位於旅店一樓,頂部還有足足六層的高樓。怎麼可能一眼就能望到天。

我的仙人板板(附註3),樓房去哪兒了?

我一臉呆滯的站在原地,毛骨悚然。見我許久沒動靜的元玥摸索著走了上來,她頓時也發現了異樣,臉部表情也傳染了我的僵硬和驚恐。

「夜、夜不語先生。樓呢?」她傻傻的問。

我一巴掌搧在自己臉上,好不容易才清醒過來。用力嚥下一口唾液,我艱難的抬起腿,一步一步拾階而上。到了原本旅店一樓的位置。

樓果然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整棟樓被昨晚的詭異龍捲風夷為平地,破碎不堪的碎片四濺飛出,分佈在方圓數百公尺,到處都是。

附近的樓也因為拋射的碎片的影響,許多老舊的樓房外牆開裂,成了危樓。四周充滿驚慌失措的叫聲,許多人從危樓內跑出來上竄下跳不知所措。

我忍住溼答答的鞋子和下半身惡臭帶來的不快,拖著元玥偷偷往外走:「快走吧,警方和消防隊就從附近過來了。我們可不能在這個時間被請去警局協助調查。」

旅店樓都沒有了,實在搞不清楚昨晚因為恐怖的邪惡龍捲風死掉了多少人。想一想都清楚絕對不少。如此大的災難,一旦進了警局根本就解釋不清。無論是裝路人也好,裝白癡也罷,總歸會在警局中浪費大量的時間。

那時間我們根本浪費不起。昨晚的可怕龍捲風就是徵兆。詛咒在元玥進入風嶺鎮後顯然在惡化,昨天是龍捲風,誰知道今晚會變成什麼更詭異的東西。

我們沒有選擇,甚至都還沒有理清楚頭緒,就開始被迫和時間賽跑。

元玥背上的死亡通告確實沒有了,她的生命確實沒有被倒數,但是具象化的死亡時間消失後,那象形文字的『風』帶來的恐怖,更加的駭人聽聞。

因為它無視無辜,甚至引起天災,為的就是殺死被詛咒者。

說實話,類似的詛咒,在我的諸多離奇經歷中,根本就從來沒有遇到過。這詛咒簡直是莫名其妙。

我和元玥順利的躲過了警方和救災者的視線,跑到風嶺鎮的另一家旅店開了房間。洗澡去掉臭味,換了衣服後,我們馬不停蹄的朝風嶺中學趕去。

既然是在和詛咒賽跑,那麼搞清楚為什麼元玥背上的詛咒會從死亡通告變為象形文字就極為重要了。

各種資訊都能證明,風嶺鎮這個沒有任何特色的山中小鎮是死亡通告的發源地。作為發源地,那麼自然肯定有死亡通告形成的成因。

雖然從元玥在英國的頂樓租戶,那個已經死掉的女孩榮春身上找到的資料裡提及過,三年前就讀高三的嚴巧巧,是形成死亡通告的直接關係人。但是資料畢竟描述得太過模糊,僅僅有些許參考價值。

所以我覺得還是應該自己親自去一趟,問問清楚。

不過由於小鎮太小,就連租車行也沒有,所以一路上並不順利。

小鎮比大城市更加的弱肉強食。因為資源太少,所以一切都需要用搶的。例如公車,我和元玥按照習慣排隊上車,結果被看似柔弱卻在擠車時突然身強力壯的大爺大媽們毫無障礙的擠開了。

最後公車開走了,我倆只能眼巴巴的聞著嗆人的尾氣。

早晨九點,和時間賽跑的計畫,徹底流產了。

這個小鎮,流淌著焦急、急躁、急不可耐和無秩序的殘忍。接連等了幾輛車都沒辦法順利上車的我和元玥,最終放棄搭乘公車,準備叫計程車。

可這個行動也不順利。風嶺鎮一共只有兩所中學,風嶺中學位於小鎮最南端。雖然小鎮很小,但由於是山中開墾的小城,坡道頗多,根本沒辦法用走的。只能借助大眾運輸交通工具。

而正是由於小鎮太小,公共資源少,叫車也需要體力。

我和元玥本來孤零零的在不繁華的街邊準備叫車,一輛計程車剛開來,沒停穩。突然一個抱著小孩的女性就不知從哪兒跑出來,飛速扯開門鑽了進去。

第二輛計程車,被一個叼著菸的中年男子搶走了。

最可惡的是,第三輛車,居然沒等我們拉開門,就讓一個穿著高跟鞋,噔噔噔一路小跑來的年輕女孩呼朋引伴的佔領了副駕駛位置。

我的媽,我們兩個好手好腳的年輕人,竟然還沒有帶寶寶的媽媽、中年男子、穿著高跟鞋的女孩速度快。

接連的不順,幾乎要將元玥氣瘋了,「這個小鎮究竟是怎麼回事,什麼都不排隊,完全靠搶。太沒規矩了!」

我啞然。雖然自己也去過許多小城市,但風嶺鎮尤其怪異。街道上的人遵循著食物鏈原則,理所當然的漠視規則。每個人,都在為任何事情踐踏文明,齊心協力無所不用其極,宣洩人類原始的本能。

在現代社會,如此赤裸裸的弱肉強食,真的是太少見了。

到底是風嶺鎮原本便有這樣的傳統,還是曾經發生過某些事情,令小鎮居民變得冷漠無比,只顧自己?

我腦子有些亂,最後又花了一個小時,自己和元玥才終於順利的坐上一輛計程車。

風嶺鎮上的計程車,也極有本地特色。這裡的計程車司機根本不說話,也不開無線電,甚至不開收音機。無聲的車廂中,只有寂靜在流淌。伴隨著老舊的引擎噪音以及車外,風被撕扯開的流動。

我坐在副駕駛座,元玥做在後座。我們都在安靜中望著窗外。

這是我到風嶺鎮後一天多來,第一次認真的觀察這個略顯古怪的小鎮。

風嶺鎮,似乎和國內其他的小鎮在建築風格上沒有什麼不同。山區小鎮,都是破舊的。街上多是青灰色的深宅大院,大門總是緊閉,通常只能看見裡面的樹和見方的灰磚煙囪,不怎麼看得見冒煙,總好像是空宅。

街上也有一些如我這樣的普通居民,普通的小院,三五戶或七八戶人家。

同樣也有菜店、糧店、垃圾桶、速食店、照相館、修車廠,一應俱全,構成了南北長街日常生活場景。

計程車路過了風嶺鎮其中一所小學,正是上學時分,路上冷清清的。在槐樹與紅牆之下蕭索的氣息刺得人心底極為不舒服。總感覺這小鎮裡,就連吹過樹梢,吹掉落葉的風,都充斥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壓抑。

一路上,計程車司機始終沒有說話。我看膩了車外的風景,乾脆找個話題扯起來。

「先生,張先生,你好。」我看了一眼司機的執業登記證,「城東據說出事了。」

城東就是我們昨晚居住的旅店,今早被龍捲風夷為平地:「據說死了不少人。」

六層的樓都沒了,死的人絕對不少。

被搭話的計程車司機,居然驚訝了:「外地來的?」

「口音聽得出來?」我問。

「咱不聽口音。咱鎮上坐什麼車,都不會有人說話。」計程車司機搖腦袋。

我撓撓頭,「你們鎮的傳統真有趣。」

「不是傳統,三年前開始的。」司機說:「我勸你們在這裡玩玩幾天,就離開吧。這兒可不是什麼太平地兒。」

「為什麼?我見風嶺鎮挺美的。」司機真是實在人,不幫自己家鄉拉客,才兩句話就趕人走。

司機冷哼了幾聲。「這鬼地方,要不是咱走不出去,咱早就離開了。」

「走不出去,什麼意思?」我心裡『咯噔』一聲響。

司機感到自己說多了,沒再繼續朝這方向講,而是撇開了話題:「總之,早點離開。」

說完這句話後,他就不肯再開口了。

直到到了地方,我們都下了車後。這位熱心但是卻不敢多說的司機還破天荒的又叮囑:「兄弟,早點走。」

然後開車絕塵而去。

「真是個怪人。」元玥盯著計程車遠去的尾巴,撇撇嘴評價。

我的眼神飄忽不定:「我覺得這個好心腸司機的警告,很值得參考。風嶺鎮,各方面確實都透著古怪。」

元玥和我同時沉默了一下,我們默然的各自想著自己的心思,轉身看向身後的風嶺中學。

令人意外的是,風嶺中學,已經廢棄了。

早已經廢棄了!

透過緊鎖的欄杆門,我和元玥猛然間打了個冷顫。我倆的視線,不約而同的聚集在了一個東西身上!

附註3:仙人板板,四川話,無意義語助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