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雲和冷蓉臉上都露出了微微的詫異之色。
如果花子簫要娶一個女子,那她為何還要去和楊雲的女人爭風吃醋?
我對花子簫的瞭解甚少,來到陰間的時間也不長,竟都會忍不住這樣想一下。很顯然,在場的人也更是有著同樣的感觸。因此,眾鬼們都毫不掩飾地訝異起來。
豐都大帝捋了捋鬍須,察覺了大家的反應卻沒挑明:「東方那個老賭鬼的女兒,有點意思。這姑娘現在可在場?」
謝必安朝我不懷好意地笑笑,用下巴指了指他們的方向。我只得硬著頭皮站起來朝大帝行了個禮:「參見陛下。」
豐都大帝看著我,身子往前傾了一些,對花子簫道:「這丫頭果真國色天香,難怪把你迷成這樣。」
花子簫微微一笑,並未作答。
豐都大帝又道:「東方姑娘,這門親事你怎麼看。」
我下意識看了一眼楊雲。他和冷蓉竟也在看著我。料想現在我若回答說「我也對花公子有意,請大帝做主」這兩個同命鴛鴦的好戲就會少了那麼幾分驚天動地,面對妙染的惡意我也可以給個有力的還擊。只是,婚姻大事這種事不可兒戲,我在幽都也就只會待到策兒長大成人,與其在這裡留下一屁股桃花債,不如兩袖清風早日離去。至於旁人的風言風語,笑笑便過去了。
我道:「多謝花公子的青睞,花公子乃鬼中龍鳳,一表人才,和我成親實在有些浪費。何況我家裡三位夫君已經有些伺候不過來,花公子來必然是要受委屈的。所以,公子的好意我心領了。」
原本以為這樣說,那對我充滿激情與澎湃的妙染會消停一下,誰知她看我的眼神竟更加複雜起來。
豐都大帝捋鬍須的動作遲疑了一些,看著我和花子簫微妙地笑了:「郎有意,妾無情,子蕭,你看這事可如何是好。」
豐都大帝是鬼界至尊,我一直以為他會是個神像般威嚴冷酷的人,誰知他的性子竟是如此。這說話的調調……總給我一種不詳的預感。
花子簫笑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再勉強。只是我對東方姑娘的心意天地可鑑,姑娘若是有意回頭,子蕭隨時靜候佳音。」
「聽聽這話說得。子蕭啊子蕭,你果然是個君子。不過,有的姑娘偏生不愛君子。」豐都大帝輕輕嘆了一聲,轉眼看向我,「東方姑娘,朕和老賭鬼也算是有幾世交情了,看他從上上輩子的書香世家大少爺,變成上輩子連三兩銀子都要拖欠著丟人的糟老頭子,再變成這輩子皇宮雞棚裡那隻……朕實在對他感到對不住得很啊。他女兒朕若不好好照應,於情於理都有些說不過去。」
「承蒙陛下厚愛。」我一時半會兒捉不住這大帝的重點在哪裡。
豐都大帝道:「既然你不願嫁給花子簫,回去朕和太后商量商量,給你在朕的後宮裡立個名分。你早些把家裡三位夫君遣散了,到朕身邊享清福罷。」
全場呆如木雞。
一陣狂風吹來。我看上去很淡定,實際一切驚濤駭浪的言語都無法描述我心中的震撼。
果真我的直覺是對的,這豐都大帝為老不尊,年輕人的事他攪合個什麼勁兒!
花子簫也有些慌了:「陛下……」
豐都大帝朝他舉了舉手:「你不懂朕和東方的交情,他的女兒朕是一定要好好『照顧』的。東方丫頭,你快快決定,是要當朕的妃子,還是要當花夫人。」
花子簫看著我,雖像是被豐都大帝阻止了,深黑的眼中竟有一絲淡淡的笑意。
我終於知道了。
這花子簫不僅有著幽都第一臉,溫潤有禮,還擅擺鴻門宴。這門親事早是釘子鏽在木頭裡的事,他和豐都大帝二人一人唱白臉一人唱黑臉,不過是給我個台階下,好讓強取豪奪變成天賜良緣。
豐都大帝把玩著身上的念珠,再次高深莫測地捋了捋鬍須:「東方丫頭,你怎麼看?」
「我……」我提起一口氣,咬牙切齒地看了一眼花子簫,「花公子人很不錯。」
在四下一片死寂中,豐都大帝滿意地點點頭:「那這事就這麼定了。婚禮三日後舉行。」
他話音剛落,盤子摔落砸碎的聲音響起,妙染低著頭,滿臉不甘憤恨地起身衝出宴會。楊雲和冷蓉兩人還站在原處,大抵也是被這變化堪比六月雲少女心的局勢弄暈了。在他們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準備做出點什麼反應時,花子簫便道:「陛下,子蕭還有一事請求。」
豐都大帝佯裝不耐煩:「又有什麼事了。」
「我看楊王與冷姑娘也是一對有情人,前陣子陛下碰巧又欲安排楊王修仙,不如讓他們一起罷。」
豐都大帝看著楊雲冷蓉,沉思片刻道:「這是個好主意。善了。」
……
……
晚宴結束後,一些賓客離去,花子簫帶著一些賓客在廳堂中賞畫。我和謝必安穿過迴廊準備去後院和范無救會面,必安忽然道:「花子簫是個人物。」
我道:「從何說起?」
「求個親事就一炷香時間,楊王和冷蓉還就這樣被他送走了。仙鬼不容,楊王去了仙界當再高的官,也不會像在鬼界這般如魚得水,何況方才我聽他們在底下的說法是打算讓他當散仙。花子簫這人看上去溫溫柔柔客客氣氣,但他要看不順眼的人,還真沒什麼好下場。」
「是不是鬼當久了都會有些陰森?我都答應這門親事了你再來嚇唬我,似乎有些不地道。」
「娘子實在是多慮了。你看你和我,少卿還有顏公子不都成親了麼,這些日子還是各過各的。以花子簫的個性來看,他應該不會強迫你和他同房,但總會用一些你意想不到的法子。這便是姜太公釣魚的事了。」
他把這些日子的尷尬說得如此輕鬆,我反倒有些不自在:「我自有分寸。」
按理說我和他們成親了,是該盡一些妻子的義務。可是,沒個好時機,即便在同一屋簷下我們這夫妻間的關係也沒一點桃花香粉味兒,渾然散發著凜凜正氣。必安和我向來都保持著一定距離,少卿嘴上嚷嚷的厲害卻從來不敢實際行動,騷狐狸斷袖就不說了……
我心想自己真是想曹操曹操到,騷狐狸和黑無常正站在後院裡賞月。只是兩人臉色都不是特好看,尤其是顏姬,一頭銀發在輝輝月色下把膚色顯得蒼白,看著黑無常的眼睛也是又亮又凶險,像只快要發怒的真狐狸:
「我不解開迷魂咒又如何了,你有本事殺了我啊。」
范無救也惱了,一身黑衣讓他化作了月夜的修羅:「顏姬,你這樣太過分了!既然沒有需要我做的事,為何還不肯放過她?你還有沒有道德規矩可言?」
「跟狐狸精講道德,講規矩?哈哈哈哈……」顏姬抱著腰大笑起來,露出的白色尾巴上絨毛隨風顫抖,「我就是不放過她怎麼著,就不讓你開心怎麼著?」
范無救原本已至氣頭上,但想了一會兒眼睛眯了起來:「原來,你想獨佔我。」
顏姬微微一愣,大聲道:「放屁!」
范無救卻像是捉住了對方要害,往前走了一步,揚起嘴角:「說想奴役我,看我不順眼實際是假的對麼。我差點忘了你是斷袖。」
「你……」
顏姬手指發抖,忽然揚手朝范無救臉上打去!
但范無救動作迅速,抓著鎖鏈的大手反應迅速地把顏姬的手腕接下,緊緊扣住:「拿她威脅我,和我長時間相處,你以為便能如意了麼?斷袖我不是沒見過,但像你這麼無恥的還真少見。喜歡男子不代表你就得變成女子,你以為自己美得很,卻不知道在個男子眼中一個大男人扭著屁股走路有多噁心。告訴你,就算這世界上沒了女子,我獨身一輩子也不會考慮多看你一眼。」
顏姬很顯然被這番話傷了,眼眶發紅:「你……你再說一個字我就把她扔到奈河裡去!」
「你扔啊。你扔了我就直接殺到你的狐狸窩老巢裡扒皮草給她陪葬!」
范無救把顏姬重重一推,他腳下不穩直接往後跌倒,摔到了我跟前。我連忙扶住顏姬,他一見我和謝必安都在,眼中有淚珠子在打滾,卻一直強撐著摀住被鎖鏈傷了的手腕,惡狠狠地對范無救道:「你走著瞧!」
他轉身一溜煙跑了。
謝必安看了看他離去的方向,又對范無救道:「范兄,你是不是有些言重了。九尾狐不分男女是否斷袖,走路都是那個樣子的。」
「一向刁毒的白無常居然也說我言重了,看來我還真是言重啊。」范無救顯然還在氣頭上。
難得看見謝必安都有些語塞,我道:「我也覺得顏姬只是貪玩,應該沒有惡意,你這樣說他,他心裡應該會很難受。何況他不是自以為美,他本身就生得好看。」
范無救道:「好看有什麼用?那個性真是讓人生厭。你以為所有好看的人都跟花公子似的溫柔似水?」
難得一向寡言的黑無常開口說了很多話,但這一開口就讓我和謝必安都閉嘴了。
……
花子簫和豐都大帝做事真是不蓋的,翌日便是楊雲和冷蓉步入輪迴準備投胎的日子。
冷蓉在陰間尚無功勛,不能直接進入仙界,豐都大帝便為他們安排轉世投胎成為再世夫妻,積累功德並在晚年修仙飛昇。所以,原本喝湯過橋望三生石的程序他們還是得走。我好歹和他們也是故人一場,一大清早就帶著少卿去送他們過橋。
楊雲站在奈何橋頭,依舊一襲黑袍,眉間的紫色印記將他的眼顯得深邃而美麗。見我過去,他輕輕嘆了一口氣:「媚娘,我知道我有諸多對不住你的地方,但今後或許在輪迴中都不會再見了。之前的恩怨,就此一筆勾銷罷。」
「嗯。」我平靜地看著他和冷蓉,「祝你們永世恩愛。」
楊雲笑了笑,冷蓉眼中卻噙著點淚水:「東方媚,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我知道她是真心愛楊雲的。楊雲待她也一樣。
看見他們喝下孟婆湯,我想,這段荒唐的過去,總算要劃上一個句點了。然後楊雲拍拍少卿的肩:「照顧好媚娘,尤其要小心她新納的夫君,他可不好對付。」
少卿怔了許久:「新納的夫君?」
「媚娘,少卿,我們在此別過。」
楊雲牽著冷蓉的手走過奈何橋,少卿卻一直在糾結那個新夫君的問題,反覆問了我很多次。我以目送他們離去的藉口暫時推脫都沒有用,直到他們在橋對面看完了三生石上的前世今生,楊雲忽然回過頭來,臉色發白地看著我:「不,不是這樣……」
他忽然扔掉冷蓉的手,朝我衝過來——
「青寐,青寐!我是雲霄啊!」
但是腳還沒踏上奈何橋,人就已經被鬼卒攔住。楊雲用力掙扎想要擺脫他們,但一路被強迫著往後拖,扔到了地上。他奮力爬起來,再次朝我衝過來,卻又一次被鬼卒們拽住。終於他掙扎不動了,一邊被鬼卒們架著腋下拖走,一邊痛哭著喊道: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你若想起了我,一定要來找我!我會等你,不論多少年我都會——」
但是話沒說完,人已被扔入輪迴。
看見這一幕,冷蓉和少卿都傻眼了。我自然也傻眼了:「他……在說什麼啊,他是在跟我們說話麼?」
冷蓉也察覺事情有哪裡不對,但已經喝了湯過了橋不能回來,只有順著鬼卒的意也跟著進入輪迴。
直到橋對面一片寧靜,我才回頭看向少卿:「到底是怎麼回事?」
顯然少卿對楊雲沒什麼興趣:「你新納的夫君是怎麼回事?」
少卿再有不滿,也無法阻止花子簫定下的親事,就像天皇老子都沒法讓喝了湯看了三生石的人重新踏上奈何橋。
三天期限一滿,花府那邊的大紅轎子就抬過來了。少卿一哭二鬧三上吊四投胎後終於平靜了一些,只是和另外兩個夫君看著我坐進轎子,一臉天下末日的惆悵模樣。
大概是前一夜想得太多,在轎子裡搖來搖去沒多久我就睡著了。然後我做了一個感覺很長實際很短的夢。
夢裡有綵燈點點,煙橋重重。雲淡天低月輝處,一個白袍仙人在紙上繪畫,妙筆生花繪出了大片仙界雲台的水墨畫。他黑髮如水,膚白如玉,額心一點紫色仙印,容儀清然氛氳了萬里桃李花開。
我走過去和他說了一句模模糊糊的話,他抬頭看見我,略顯愕然後淺淺一笑:「東月樓台軒轅座是有個雲霄仙人,不過不是大仙,至多是個頑仙。」
半夢半醒中,我隱約覺得這人是個故人,卻遙遠得像是開天闢地時的事,遠到彷彿已經與我無關。只是如此不清晰地看著一個人的臉,不記得他的五官,卻記得他的眼神還有那種從容悠然的微笑。
我這輩子從未見過仙,卻能拍著胸脯說這樣的人便是我心中仙人的模樣。
直到轎停風起,涼颼颼的空氣吹進來我才意識到自己做了個怪夢。大概是楊雲在過橋之前的亂叫讓我印象深刻,竟夢到他變成了個仙,真是荒謬。
我在旁人的攙扶下進入禮堂。鳳冠的珠簾搖搖晃晃,眼前景象恍如昔日。
花府裡擠滿了眾鬼賓客,花子簫一身大紅喜袍站在禮堂裡,回過頭看著我。
這樣的模式走了好多次,這次除了地點改變人更多了點,拜的高堂是豐都大帝,也沒覺得和以前有什麼不同。我還有些發冷,就想早點結束這場被大帝要挾著進行的婚禮,好早些回去安撫一下少卿那脆弱的心。
可是在夫妻對拜的時候,儘管隔著珠簾,我還是看見了花子簫眼中化不開的傷感。但那樣的眼神祇持續了一會兒,便被豐都大帝打斷:「趕緊喝交杯酒好洞房了,在這麼多人面前眉來眼去像什麼樣子。」
花子簫禁不住輕笑出聲,和我喝了交杯酒,然後在一片歡呼聲中帶著我一起去了新房。
雲煙舊夢,鳳雀屏開,新房裡紅燭搖曳。花子簫把我扶到床上坐下,自行到一旁去倒酒。
我累得靠在了床頭,完全沒有初次嫁人那種含羞矜持的模樣:「花公子,這婚禮還辦這麼盛大,你玩心太重。」
花子簫脫簪而笑,把斟好酒端到我面前:「這可不是在玩。」
「怎麼,難道你還真想和我成親不成?」說完我把他遞來的酒一飲而盡。
「沒有真的假的,我們已經成親了。」花子簫也陪著我喝了酒。
三杯交杯酒下肚,我就得意洋洋地豎起了三根手指頭:「你要知道,上回我可是一口氣娶了三個啊。你看看,現在我又娶了你……你可是幽都第一美人兒,我真是要羨煞旁人了。」
「你不是娶我。」花子簫用金桿攔下我的手指,用下巴指了指窗外,「這是我的宅子,你和我在這成親,自然是嫁給我。」
「是麼,可是,你只排第四位啊。我就真不明白了,我都已經有了三個夫君,你為何還想要來湊這個熱鬧……幽都的佳人,也不至於如此罕見啊。」
不出一會兒,花子簫的眼中也有幾分醉意,他用金桿掀開我鳳冠上的珠簾,勾下頭來仔細地看了我許久:「東方姑娘。」
「……怎麼了……」我有些不自在了。
他嘴角含著淡淡的笑,身子朝我湊過來了一些。我立刻往後退了一些。他又前進。就這樣我被逼得無路可退,又一次渾身緊繃地問道:「怎麼了?」
花子簫好像心情好得很,側過頭去輕輕笑了一會兒,然後又轉過來彎著眼笑道:「不是第一次成親,怎麼會緊張成這樣?」
他這樣一說,我反倒更緊張了:「不是第一次成親,卻是第一次跟你成親啊。」
花子簫可能是真的有些醉了,不再那麼內斂,笑得也比平時明顯了一些,然後把我攔腰抱了過去:「還是愛說一些傻話。」他的雙唇忽然覆上了我的唇。
我嚇得整個心臟都抽了一下,下意識就想要掙脫逃跑。可惜酒量不好,也只能象徵性地反抗一下,然後就軟軟地倒在了他的懷裡。他貼著我的嘴唇,用含糊不清的聲音溫柔地說道:「不要怕,我們慢慢來,好不好?」
我絕對是醉過頭了,呼吸急促又虛弱無力地說了一聲:「好……」
此後,即便他的手慢慢從背後繞到前面,碰到了很多我娘親都不曾碰到的地方,都只是膽怯地抱住他的脖子,全然沒想過他接下來要做什麼事……
……
……
一夜昏昏沉沉地過去,我做了一堆稀奇古怪的夢。醒來的時候下意識伸手撥弄床帳,想要起身更衣去巡邏,但手碰到的卻是牆壁。我稍微愣了一下,這才意識到有一隻手正搭在我的腰間,自己頸子下面枕的是另一條胳膊,身後熾熱的溫度讓我以為自己又還魂回了陽間。我轉過腦袋一看,花子簫放大的臉孔近在咫尺,我們的長髮也如雲般纏在枕上。
我稍微動了動身子,頓時有一種渾身血液都衝到腳下的錯覺——棉被下我跟他都光著膀子,連條褲子都沒穿!!
花子簫睡得很輕,很快睜開眼惺忪地看了我一眼,又迷迷糊糊地將我摟緊:「媚媚……」眯著眼睛吻了我一下,將頭埋下去,很自然地在我頸窩裡蹭了蹭。
但僅過了小片刻,他的身子忽然僵了僵,然後抬起頭看向我,有些愣住了。我和他對望了片刻,也有些傻眼。
他連枕在我頸項下的手臂都不敢抽,只低低地說道:「東方姑娘,我們……」
我腦子裡早已空空如也,只拽著被子一點點往裡面拖,從他身上拽下來,又迅速轉過身去把被子裹在身上,悶聲道:「起來把衣服穿好。」
「對不起,我昨天喝太多了。」
「沒事。穿好衣服先出去吧。」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發什麼悶。
這婚事舉辦得盛大,整個幽都的鬼都知道我和他成了親,夫妻之間行雲雨之事也是理所當然,但為什麼我就覺得自己的清白丟得這麼輕易隨便呢?
簌簌的穿衣聲持續了一會兒又停了下來。身下的被子彷彿被拉動了一下,我轉過頭去看見花子簫正在看床上的落紅。我立刻用被子蓋住它:「我的月事來了。」
「東方姑娘,鬼不能生育,沒有月事。」
「我,我有的。」
花子簫看著我沉默不語。
這會兒我連在床上挖個洞掉下去的衝動都有。家中有三個夫君竟還未經人事,花子簫一定覺得這事好笑得不得了。原本我盯著牆壁默默生自己的氣,那道熟悉的氣息又一次從身後籠罩。一隻手鑽入被窩,輕輕握住我的手,身後的人柔聲道:「娘子,在你轉世前,我會對你負責的。」
這世道究竟是怎麼了?
前兩天我和花子簫還禮尚往來客客氣氣,轉眼間就變成了這番情景。更奇怪的是,他那「娘子」叫得順口之極,便好似叫了成千上萬次一樣。
花子簫何以要娶我我不知道,但他有個日思夜想的妻子我卻大致有個瞭解。他現今說要對我負責,還應該真就是表面上的意思。這大致也是我心有不甘的緣故。原本我想著第一次如何都要跟了少卿,因為少卿雖不是我最愛的人,卻也永遠不會傷害我。再不濟也得跟無常爺,畢竟住在一起也有些日子,我對他還算有些瞭解。可是跟花子簫……他可是個畫皮鬼啊,我居然和一張皮睡了一個晚上,還讓他沾了我的身子……
一想到這兒我就忍不住背上直打寒噤。
「我要先回家了。」我推開他,理好衣服就打算下床。
誰知剛一落地,雙腿就像不屬於自己的一樣,立刻跪了下去。花子簫立刻下了床,把我橫抱起來放躺回原處,眼中有藏不住的笑意:「休息好了再回去吧。你這樣不好走路。」
一想起前一夜不大清晰卻深刻至極的記憶,我的臉唰地充滿了血。實在不願意再想下去了,我把頭完全埋進被窩裡,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花子簫道:「現在還不舒服是麼,我先去幫你準備一點早膳,你休息一會兒。」
他出去以後,我一直把臉埋在被窩裡,就算不能呼吸也不願面對這狼藉的新房。
之前必安跟我說,如果和花子簫成親,他肯定不會勉強我,但可能會其他法子讓我就範。可是回想前一個晚上,他做了什麼?什麼都沒有!
我們就這樣順理成章地做完了所有的……
最讓人覺得不舒服的是,這一夜過去後我在他家休息了兩天。這兩天裡,他對我的態度和婚前沒什麼區別,除了稱呼從「東方姑娘」換成了「娘子」,其他時候似乎更客套了一些,就連吃飯都不會和我並坐在一起。好像洞房花燭夜的肌膚之親都只是一場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