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靈不緊不慢的把茶喝完,能活到他這個歲數,能到他這個修為的神不可能會是傻蛋。
小巫女對他的不喜從第一眼開始就存在了,雖然他不能理解,但要真說生氣,也說不上,就是心裡有點小不爽,凡人不都該對神靈言聽計從,要往東不敢往西,把他們的話當成聖諭嗎?
就像那個叫桑巴的首領,就算心裡因為他對莫干部落的不在意而難過了,但是他對神的信仰從始至終就沒有改變過,只是信仰的力度沒那麼大了而已,不過這都不是問題,要收服一個凡人部落對神靈來說比睡一覺還簡單。
最難收服的,大概就是眼前這明明還是不喜歡他,卻強迫自己放下所有成見的小巫女。
他不瞭解凡人的感情,但也看得出這部落對小巫女很重要,有弱點就好。
好半晌沒等到回應,左左以為自己惹怒了神靈,正想著是不是要服個軟,別讓神靈遷怒了部落才好,高高在上的男人就說話了,「原諒你這一次,沒有下次。」
「我保證。」個人的喜好不重要,左左在現代就學會了這個道理,以她上輩子的性子也不可能會這麼衝動,左左終於發現自從這個神靈出現後她退化到了什麼程度,是因為什麼原因讓她連最起碼的隱忍都忘了?
又或者,是受了這具身體殘留記憶的影響?但是明明左左拉就是個膽小如鼠的小姑娘,也沒有這敢對著神靈說討厭他的膽子啊
煩躁的扒了扒頭髮,左左決定暫時還是不要看到這個男人了,扶著桌子撐起身,邊一拐一拐的推開門邊道:「褚玲,海棠,你們幫我把篩子全端出來,小心點裡面的藥草。」
「是。」
左左自己勾了張小凳子在外面坐好,這裡沒有水泥地沒有公路沒有狂奔的汽車,還有著現代人所沒有的地盤意識,所以就算佔據了她家門前所有的道路都沒有人會說什麼,更何況她還有個巫女的身份。
「把那些藥草都打散,隔一陣翻一翻,海棠,把角落裡的那些也都拿出來,再把我的藥箱拿來。」
「是。」
屋子角落裡的藥材就不是草狀的了,有從泥土裡挖出來的根莖,也有樹幹一樣手臂粗的東西,還有各種形容的種子……五花八門的,要是換成以前半桶水晃的左左醫生,她完全拿這些東西無奈何,可是現在,她還真的可以認得全了,連藥性都一清二楚。
巫女都是長時間和藥打交道的,最不缺的就是裝藥草的各種大大小小的篩子,左左拿了幾個小的在面前擺好,把那些藥材按照藥性分門別類的放好,滿了就讓褚玲或者海棠拿去陽光充足的地方放好。
四面環山的盆地是個得天獨厚的好居處,四季分明並不明顯,常年都是春暖花開,照在身上的太陽不算厲害,但是用來曬藥草還是足夠了。
左左就像得了個合心的玩具,全神貫注的玩得開心,完全把屋裡那尊神給忘了,褚玲和海棠倒是記得,不過想到那人,不,那神也不需要她們去伺候,他搭理的人也只有左左拉巫一個,那……
兩人對望一眼,達成了共解,還是讓左左拉巫和神去接觸吧。
神靈把關於莫干國的史記看完了,再往下看了一點,覺得沒什麼意思和他也沒什麼關係後就丟了書出來找人,也就這小巫女敢不把他放在眼裡。
歎為觀止的看著屋前大大小小的篩子,凡人果然是做什麼都不方便,要是換成他們哪需要這麼麻煩。
信步走到小巫女面前,看她正拿著一顆種子在……恩?她的力量是這方面的?好像和神界哪個老傢伙的同出一源,是誰呢?
沒怎麼用心的想了想就把這個問題拋之腦後,不負責任的想,要是這小巫女真是神界中誰的後人,等他回去後可就熱鬧了,不付出代價他這個消息可不會透露。
「這種子有什麼用?」
「氣味甘,治風寒濕痺,止汗,除熱,加入桑葉,淮山,寄陰果能練成益壽丹……」
下意識的把腦海中閃過的信息說出來,左左才僵硬的抬頭,看向那個背著光,猶如站在光影中的男人,她好想爆粗。
「這個能力不錯。」
能得神靈說一句不錯她不是該感激涕淋?左左抽了抽嘴角,把種子放進篩子裡便擦了擦手不準備繼續了,她早知道有些事瞞不過這個男人,但是她還是不想在他面前表現得過多。
「書看完了?有什麼感想?」無視了說法力全失的男人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來一把椅子施施然的坐下,左左眯著眼問。
「感想?唔,本神叫和鸞,你以後可以直呼我名。」
「……這就是你的感想?」左左覺得自己的脾氣又到了暴走的邊緣,忍,一定要忍,拿出她醫生的冷靜來,就把這尊神當成是手術室裡她準備開膛破肚的病人,對,就是病人。
呼,舒服多了。
本來就帶著撩撥之意的和鸞看著她的神情變化,要是法術還在都想用個讀心術弄明白她究竟在想什麼了,怎麼就能從一個暴發的狀態一下子就平靜下來呢?
不過適可而止他還是懂的,「感想是有點,不過以你的思維,本神估計你聽了又得生氣,你確定要聽?」
要是只關乎她一個人,聽到這樣的話她一定會拒絕再聽下去,可是這關乎到的是整個部落,不說別人,褚玲和海棠肯定就非常想知道她們部落信仰了數千年的神靈究竟是怎麼看待他們的。
深吸了一口氣,左左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才道:「你說,我聽。」
和鸞感興趣的看著她一系列的變化,心裡對她的興致又多了幾分。
看完史記上記載的關於莫干國的事,說心裡沒起一點漣漪那肯定是假的,這還是外人知道的,而外人不知道的絕對更多,從露出來的那一星半點他也看得出來莫干部落的人是多虔誠的信徒,而這樣的信徒,並不是每個神靈都有的。
就算是心如止水的神靈,也還是有自己的喜惡的,顯然,莫干部落得劃分進喜裡面。
不過這些想法也就在心裡飄著,說出來的話依然無情的氣死人,「三個字形容,蠢,笨,傻。」
也不管左左難看的臉色,和鸞繼續若無其事的道:「就算真的失去了神靈的眷顧也不一定非要放棄了當時的一切才能顯出你們對神靈的虔誠,除非你們真的做了對不起神靈的事,或者說榮華富貴已經讓你們失去了信仰,如果沒有這種情況發生,那你們的取捨就做得太過輕率,神靈也是需要修練的,閉關千年都屬平常,打坐百年更是經常的事,所以失去本神的眷顧更是不需要理由,還是說,你以為我需要閉關都得向信徒打個招呼?」
略帶冷嘲的話讓滿腔怒火的左左奇蹟似的冷靜下來,確實如此,和鸞雖然說得無情,卻是事實,神並不是天天無所世事的眷顧著他們就行了,她始終都相信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神之間也會有利益,只要有利益就會有派系,有派系就少不了無休止的爭鬥,這是人之本性,誰都避免不了,也改變不了,能真正做到與世無爭的,有幾個?
當時莫干部落的首領亂了分寸,堅持避居一方等待神的眷顧重新降臨,因為沒有等到,所以族人失蹤也只能忍,和全部落比起來,個人的得失怎麼都得放在後邊的。
呵呵,八百年啊,要是當時的首領做的決定與這相反,莫干國真的就能傳承到現在嗎?沒有一個王朝是能永遠的,都是一代不如一代,反過來想,當時的決定也算是保全了莫干部落的延續。
揉了揉額頭,左左儘量寬著自己的心往好處想,她必須把自己的負面情緒排解乾淨,不能再給和鸞臉色看,那是神靈,能瞬息之間讓她投第三次胎的有著強大力量的神靈。
「你在難過。」
平平敘述的話,卻讓左左動作一頓,厭煩的情緒又起,她討厭被看透,非常討厭。
「你可以不用說出來,大神,而且,」左左抬眼看他,眼神清冷,沒有厭惡,更沒有喜歡,「我沒有難過,那是我沒有參與過的歷史,我只是慶幸,慶幸因為當時首領的決定,讓莫干部落保持得如此完整。」
神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左左以為眼花了,仔細看過去,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死樣子,果然是她眼花了。
「出來。」
左左訝異的看向和鸞所看的方向,果然看到桑巴和族裡的五位長老走了出來,她當然相信他們不是躲在那裡偷聽,有那心他們也沒那膽,他們可不像她這個活了兩世的人,對他們信奉了幾千年的神靈從靈魂裡就有著敬畏,這並不會因為暫時的失望而有所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