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鬧了一陣,讓它們飽飽的吃了一頓,左左手臂一指,如同指揮千軍萬馬般,「都給我安份的在土裡呆著,你,你,你,根還露在外面呢,收一收。」
被指到的都縮了縮身體,把根須攏了攏,葉子迎風飄呀飄,無聲的撒嬌。
「北方,我修練去了。」剛想入定,馬上又想起一個問題,這裡可不是少雨的盆地,而且大晚上的也冷,她穿著厚厚的襖子都覺得全身冰涼,有樣東西可缺不得。
「北方,再給我弄個透明罩。」
北方隨手搞定,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我還以為你可以抗住呢!」
「抗住也不抗,我又沒有自虐的毛病。」走進透明罩裡坐定,沒了浸人的寒氣,左左心滿意足的伸了個懶腰,對北方笑了笑,「你自便。」
北方失笑,他喜歡極了和左左這樣的相處,獨自活了太久太久,終於遇上一個可以搭得上話的,那種想要珍惜的心情,他現在深有體會。
縱身一躍來到屋頂,歪著身子躺下來看著空蕩蕩的院子,以左左為中心,所有的植株連帶一起消失無蹤,這就是領域初期的特殊性,也是對她本人的保護,等她修為提高了,那時候的領域就會要靈活許多,要是左左能把他一起帶進去修練就好了,可惜她現在修為還差了些。
「北方叔叔,您坐這裡,我幫您泡茶。」
「……」左左挑高眉毛看著依依蘭今天的第N次向北方獻慇勤,她是不是錯過了什麼?
龍溪冷冷的看著,及時的把姐姐需要的紙張遞給她,對於依依蘭的不屑毫不隱藏。
就她那點小心思小伎倆,她以為瞞過了多少人?這院子裡的人只怕誰都看出來了,她越是這樣就越被看輕,沒看到連同為鄧家人的鄧亞來都別開了臉嗎?
北方也不接依依蘭遞來的茶,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直把依依蘭看得低下了頭。自覺的把茶放到了桌子上,卻死賴著不肯離開。
北方是誰?左左昨晚太興奮沒注意,也相信那些人不會違背她的話,所以才沒發現依依蘭昨晚悄悄打開的房門。他倒是想提醒來著,可左左那麼高興,他實在不想擾了她的好心情,又想著讓依依蘭更早暴露說不定會更好,免得留著這個禍端,小禍害和大禍害還是有區別的。
「有事?」
依依蘭猛的抬頭,眼中的亮光讓北方眯了眯起。太過有所圖的眼神了。
「北方叔叔,你教我吧,我知道您很厲害,您教我好不好?」
北方叔叔?北方看了同樣抬頭的左左一眼,沒有看漏她眼中的失望,「依依蘭,我可不是你的巫母,沒有教你的義務。」
「我知道我知道。巫母也很厲害,巫母會的遲早都會教我,您就看在巫母的面子上教我嘛!」
左左重重的放下毛筆。動作太猛,筆尖的墨水甩得到處都是,把剛畫好一半卻濺了不少墨汁的紙團成一團丟掉,拿起溫熱的茶喝了一口,不看任何人。
屋子裡的靜默讓依依蘭發覺到不對勁了,持續興奮的情緒也回落了不少,回頭看了巫母一眼,咬了咬牙,走到她身邊道:「巫母,我想學北方叔叔的本事。您讓他教我好不好?」
其他人都以為左左會大怒,甚至會出手打依依蘭,沒想到她卻只是淡漠的看著依依蘭,問,「為什麼想學他的?我教得不夠多?」
依依蘭趕緊搖頭,「您是我的巫母。您會的總有一天會教給我,可是北方叔叔不一樣,他不是部落裡的人,要是他現在不教我,哪天離開了怎麼辦?」
其實你才是穿越來的吧,不到六歲的孩子,卻有這樣的心智,這也太妖了,可要真是穿來的,怎麼會提出這麼沒腦子的要求?
「他為什麼要教你?」
依依蘭沒想到左左會這麼問,在那嘴巴張張合合了一會才道:「他不是您的朋友嗎?您又是我的巫母,為什麼不能教我?」
左左冷笑,「北方,你願意教她嗎?」
北方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依依蘭給他泡的茶突然被他的手掃過,杯子啪的一聲掉落在地上,碎了一地,如同依依蘭此刻在左左心裡的形象。
「教她?她學不會。」他會的東西全是白澤的本能,天生便有的技能,怎麼教?就算能教,依依蘭也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左左要是想學他倒是願意傾囊相授。
「我很聰明,我學得會的。」依依蘭以為自己還有機會,趕緊接話道,她對自己的聰明太有信心,不管巫母教她什麼,兩遍她就基本學會了記住了,太多人說她聰明,這更助長了她的自信。
「我說你學不會你就學不會。」北方起身,拉著左左頭也不回的往外走,「你巫母的東西你要是全學會了,你就受用無窮,不該起的心思還是別起的好,後果你承擔不起。」
依依蘭看著兩人消失在眼前眼睛都紅了,她覺得很委屈,巫母為什麼都不幫她說話,她要是厲害了,不是也會給巫母長臉嗎?
鄧亞來也想離開,但是同為鄧家人,他也有教導之責,左左拉的失望太明顯了。
「依依蘭,你不應該讓你的巫母如此失望,左左拉對你非常好。」
「我有什麼錯,我就是想變得厲害,我哪裡錯了,要是她幫我說幾句話,北方一定會教我的,我變得厲害了她不就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嗎?」
胡亂的抹掉臉上的眼淚,依依蘭氣咻咻的沖鄧亞來喊,「你憑什麼來說我,你又不是我的誰,憑什麼管我,滾,你們都滾,都不幫我,都只聽巫母一個人的,沒有你們,我一樣會變得很厲害,比巫母都還要厲害。到時候,到時候……」
話中未竟的究竟是什麼意思有太多種可能了,沒人願意往深裡想,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依依蘭跑走。幾人對望一眼,心中皆有一種感覺,依依蘭——並不適合當部落的巫女。
整個過程中,只有龍溪連頭都沒有抬,小心的把姐姐剛才畫好的紙張集到一起,整整齊齊的折好放到一邊,又把筆墨紙硯收好。做得嚴肅又認真。
左左和北方這時候又到了屋頂上,左左還在抱怨,「就不能換個地方呆?外面比部落裡冷多了,這天氣應該快要下雪了。」
「我還以為你會要難過好一陣子。」
「呵,要是我說我早有心理準備你信嗎?」左左雙手抱膝而坐,歪著頭問他。
「信不信都好,你只要別憋著就行,為了個不識好歹的小丫頭。不值。」
把頭深深的埋進去,聲音悶悶的傳出來,「我要是能再狠心一點就好了。不留後患。」
北方很想像安慰孩子一樣摸摸她的頭,就在手伸出去的那一刻,和鸞這兩個字跳進了腦海裡,手頓在那裡片刻,還是收了回來,「你現在怎麼想的?繼續教?」
左左沒有回話,她也不知道要怎麼辦了,這段時間她已經在儘量想辦法解開依依蘭心裡的結了,花在她身上的時間也比平時要多,看她安份了許多。還以為已經起作用了,沒想到居然還是這樣。
能怎麼辦呢?真的抹殺掉她嗎?自己帶了她有將近三年了,費了多少心思只有自己知道,而且三年的相處又怎麼會沒有感情,可是啊!她真的沒有信心可以教好她了。
半晌過後,就在北方以為她不會回話時。左左道:「等桑巴叔叔來了再做決定吧,這段時間……就當是給她的最後一次機會。」
「也好。」感覺到臉邊一涼,北方伸手摸了摸,微微的濕意讓他心裡一動,抬頭看向天空,果然,「左左,抬頭,快。」
下意識的就抬起了頭,被捂得溫熱的臉更快的感受了空氣中的不一樣,伸手接住旋轉而下的雪花,臉上笑意頓顯,「下雪了。」
「嗯,下雪了。」北方也笑,大雪覆蓋住的大地是他最喜歡的,就像把所有的污穢都掩埋住了一般。
部落安家的盆地裡是沒有雪花進來的,就算是到了冬天,那裡也比山外要溫暖許多,每次外面下雪,龍溪都會跑來告訴她,然後三人一起去森林裡感受大自然的魅力,但那基本都是在下雪後,親眼見著下雪還是五年來的頭一遭。
「不知道裴畫他們現在怎麼樣了,應該找到落腳的地方了吧。」
北方忍不住臆測,「你不會真的喜歡上那個男人了吧?!那麼弱,你看上他哪裡了?」
「你覺得我還會允許自己再去喜歡一個人嗎?明知道沒有結局還去招惹,那是自虐。」左左橫著眼看他,「我對裴畫的身世很感興趣倒是真的,就不知道他是四國中的哪一國的,我只能肯定他不會是莫於國的,至於到底是哪一國,只要查一查前段時間去世的是哪一國的國君就知道了。」
「那麼肯定?」
「當然。」從那次受傷後,她就著重研究了一下莫於國,知道的自然也就多了,至少這一輩的皇子裡,不會發生裴畫所說的事,因為皇帝只得一個皇子,毫無疑義的繼承人。
要不是有清越的壓制和威脅,她非常相信莫於國的發展還要更好。
「你確定他們是住在這裡?」
「跟著我走就對了。」
這一前一後的兩人自然就是偷溜出府的左左和北方了,北方稍微探了探就找到了裴畫的方位,乾脆帶著左左散心來了。
不是不相信北方的本事,可是左左就是無法想像那個氣質溫潤的公子哥兒會住在這樣的地方,不說穿要華服,住要毫宅,那也不能是在這種貧民窟一樣的地方吧。
就算環兒厲害,在這龍蛇混雜的地方護得住他,可他受得了?
「就是這裡了。」
這裡真沒什麼看頭,髒亂差得讓左左都不知道該落腳在哪裡,做醫生的都有點潔癖,哪怕是儘量控制,左左的動作裡還是流露出了明顯不屬於這裡的氣場。
已經有人圍上來了,太過乾淨的人總有種想要把他們弄髒的衝動,他們更想掀了那個嬌小的人身上的斗篷,他們敢打賭,這絕對是個女人。就不知道長得怎麼樣,所以得掀掉看看嘛!
北方冷笑,在他眼皮子底下起歹心,這些人。還不夠看!白澤是不善攻擊沒錯,但還沒到誰都可以相欺的地步。
無聲無息的結了一個結界,那些人一靠近就被彈開,不信邪的又靠近,用了多大的力就被彈得有多遠,並且所有的力量都反彈在自己身上,試的人多了。躺的人多了,敢上前的就沒有了。
恐懼的看著這兩人,識相的離開了,懷著其他心思的也是遠遠的看著,不敢再靠近。
左左不發一語的看著北方玩,等到沒一人敢上前時才道:「我去敲門了。」
北方拉住她在身邊站好,一道指風彈過去,控制得剛剛好的力道沒有毀了那張門。卻激起了足夠讓裡面的人聽得到的聲音。
環兒一臉警惕的打開門,空無一人的門口讓她疑惑了下,旋即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裴畫在嗎?」
環兒瞪大眼,看著站在離她有十來步遠的兩人,「小小姐。」
「我什麼時候成小小姐了,你家公子在嗎?」
「在,在,在,您快請進。」環兒激動的把門推到最開,她沒想到這位小姐會過來看他們,真的沒想到,公子肯定會很高興的。
聽著後面的關門聲。左左多少也能猜到這兩人住在這裡只怕不是太清靜,她頭一次來就引起了別人的興趣,裴畫那種氣質的人住在這裡又哪裡會不引人注目。
「公子,公子,您快來看誰來了。」遠遠的,環兒就喊道。
裴畫手快的收起手邊的東西。起身打開房門,剛想問是誰,就看到拿掉斗篷的人。
「左小姐,你,你怎麼會來這裡?」
「你都住這裡了,我來這裡很奇怪嗎?」看他氣色不怎麼好,左左眉頭皺了皺,她以前的記憶力遠沒有現在的好,但就算是那時候,她經手醫治的人只要時間不是太久,下次再見面時她基本都能回憶起他的病情,爺爺就說過她天生就是吃這行飯的。
看裴畫這樣就知道他這段時間過得不是太如意。
「公子,您領小姐和北方公子進去坐,我去準備些點心。」
左左攔住她,「不用了,這裡也沒有外人,一起說說話吧。」
環兒看了自家公子一眼,看他沒有反對才點頭,領著眾人進了屋。
一人一杯清茶,坐在簡陋的只有一張舊桌子,幾把椅子的屋裡,看兩人都沒有流露出輕賤的意思,裴畫心裡終是舒服了點。
住在這樣的地方是不得已,他自己都花了好幾天才適應下來,但是私心裡,他也不願意被看輕,雖然在這人面前已經沒有面子可言,他最狼狽的樣子早被眼前兩人看了去。
「藥沒有繼續吃了?」
大概是左左話中的不悅太過明顯,環兒搶先道:「左小姐,並不是公子不願意繼續吃,而是,而是我們被盯上了,孟甘城的所有藥堂都不願意賣藥給我們,所以我們公子才會,才會……」
左左突然想起褚青曾經說過的話,是了,現在掌控著孟甘城的可不就是四國派在這裡的勢力嗎?不管這裴畫是哪一國的,到了這裡無異於是把自己送上了門,現在還安然無恙,只怕是關係到他行蹤的信件還沒有送到那人手裡,身在孟甘城的人還處於觀望期罷了。
「裴畫,當時你怎麼就同意跟著我來孟甘城呢?還是說你並不瞭解孟甘城的局勢?」
裴畫一聽哪還不明白這話裡的意思,他沒有坦承相告的身份人家只怕是已經猜到了,低下頭笑得自嘲,「我的心思本來就不在這些事情上面,自然不會關注其他地方的局勢。」
果真是如此,左左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了,千辛萬苦的逃出來,卻是送到了人家的爪牙手下,再想要逃離,談何容易,只怕還沒出得城門就被抓住了。
「你有什麼打算?在這裡等死嗎?」
「不然我該如何?」裴畫抬頭看著她,眼裡平靜的像是這些事根本與他無關,他的性命也無憂,「跪在地上哀求他們放過我,還是自我了結?或者。求你?我若是求你,你會幫我嗎?」
這麼大一個麻煩,左左哪敢輕易接應下來,他們部落在孟甘城已經形成了一股勢頭很猛的新勢力。就算再低調,其他幾方勢力也早把他們盯得死死的,她要是惹上這個麻煩,無異於是把她身後的部落扯進去,這實屬不智。
「抱歉,裴畫,如果我是一個人。我會毫不猶豫的助你,可是現在……不過既然我來到了這裡,自然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你落難不管。」
裴畫眼波微動,環兒卻激動的忘了尊卑,「左小姐可是有什麼辦法?只要小姐能幫我家公子度過這一關,不管要環兒怎麼回報,環兒都無怨言。」
左左上上下下的打量她,笑得古怪。「我要是個男人,環兒你這話就等於是把你自己給賣了。」
環兒卻笑,「只要能讓公子無恙。賣了又如何?」
裴畫不是不感動,環兒為他做了多少沒人比他更清楚,可是,再多的感謝他也不會付諸於口,他一一記在心裡。
沉吟了一會,左左從懷裡,實際上是從手上的空間戒指裡拿出一個盒子,這並不是和鸞留下來的東西,只是借用了他的盒子裝著而已。
「這裡面有兩顆藥丸,是我根據一個古方練藥。沒想到放錯了一味藥陰差陽錯的給練出來的另一種,你們別管這是什麼藥,知道它的作用就可以了。」頓了頓,左左難掩興奮,這藥練出來都好幾年了,卻一直沒能找到試藥的。她一直不太相信世上真有這種藥,這不,白老鼠馬上就有了。
「吃了在十二個時辰內會失去意識,沒有呼吸,所有的症狀都和死人無異,十二個時辰後會自動醒轉過來,前提是,你們沒有被埋了,當然我還得告訴你們,這藥還沒人試驗過,我也不知道效果有沒有藥方上說的那般神奇。」
就算是這樣,在關鍵時刻這也是可以救命的,裴畫沒有拒絕,默默的收下,真要是被逼到那樣的程度,就算是試驗一回又如何,再醒不過來了又如何,總好過死於別人之手。
「左小姐,我好像欠你良多。」
「放心,我記帳上了,要是哪天我需要你的幫助,你就得像我幫你一樣的幫我,沒有拒絕的餘地。」
「只要我能幫得上,絕無二話。」裴畫溫柔笑著許下承諾,或許,這時候的他還以為左左只是說說而已。
環視了下整間屋子,左左一點也不怕揭人短的問,「裴畫,我當時給你們的銀子就算是在城裡買上一處乾淨的房子也應該夠你們過好長一段日子了吧,怎麼會住到這裡來?」
裴畫一聽就知道這人大概也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根本不用為生計愁,也是,出行能帶著那麼多人,有那樣一輛馬車的,絕對不會是普通人。
「在孟甘城買房子是需要有當地人做保的,何況我們還被這裡的地頭蛇給盯上了,就現在這屋子都是花了雙倍的銀子才租來的。」
這是不是就叫有錢都花不出去?左左把打算給他們的銀子又放回了空間,她這裡面可是放著不少私人身家的。
北方一直在細細的觀察,看左左是不是真的對這人有意思,他始終沒弄明白,這裴畫到底哪一點擊中了她的軟肋,讓她願意出手相助,這一路上不平之事可不止一點半點,多了去了,也沒見她管上一管,怎麼明知道裴畫是個麻煩,還是幫了他的忙呢?
可這一打量下來,他壓根就沒看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左左自在得像是面對一個關係好的朋友一樣,當然,比面對他的時候要差遠了,這點他堅決如此認為。
左左起身,「我就是來看看你們,也沒別的事,不過你們可能覺得我不來更好一些,又幫不上你們什麼忙,裴畫,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無奈和他該擔負的責任,我拖家帶口的,不能把危險引到他們身邊去,你,別怪我。」
裴畫揚了揚手裡的盒子,「這已經是給我留了後路了,謝你都來不及,哪還能怪你,左小姐,要是……我甩脫了身上的麻煩,可否投靠你?」
「如果你真的甩脫了的話。」左左笑,她不拒絕送上門來的助力,相信部落也不會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