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已經瘋了,可是沒人阻止他說話,他話裡透露了太多東西,而這些,是秦家人最想知道的,有一點賈聲沒有說錯,他們連召兒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這是他們一輩子的遺憾,那個如蘭花般嬌豔的妹妹,就算在宮裡這麼多年,她也沒有變得心狠手辣,這大概也是國君一直寵愛她的原因。
「你送了終又如何?說不定召兒還會感謝你,謝謝您讓她和國君在黃泉相聚,她很怕疼的,一杯毒酒讓她痛快的離開,難怪她會笑。」
賈聲怨毒的看著秦瑞至,他一直不能理解召兒為什麼要笑,原來是因為想和國君相聚嗎?他不該那麼痛快的放她離開的,不該……
不過,「哈哈哈,你們也得意不了多久了,知道新君找到了多麼厲害的幫手嗎?哈哈哈,說出來嚇死你們,可惜他們沒有來,不然只要來一個,你們全部都死定了,對,對,回去後我就要求他們出來攔截你們,你們逃不掉了,哈哈哈。」
眾人心裡都是一緊,一個人就能讓他們全部死定了,就算去掉這話裡的水份,也夠看的了,秦瑞至表面紋絲不動,繼續道:「你騙誰呢,這天下勢力有哪幾個我比你清楚,新君去哪裡找那麼強大的幫手?」
已經半癲狂的賈聲笑得尖銳刺耳,「他們本來就不在天下所知的勢力裡,你當然不知道,哈哈哈,你們死定了,死定了。」
問到後面,就聽到他說你們死定了,死定了,其他事不再說分毫,左左看了一地的人,道:「其他人死活我不管,但是這人……不能留。」
首先響應的居然是秦瑞至。「左左拉小姐說得沒錯,這人絕對不能留,滿肚子壞水,留他是個禍害。」
低頭看了還在笑的男人一眼。小時候的記憶湧至眼前,不止是召兒和他青梅竹馬,就他和瑞揚也是,那時候他們對門對戶,年紀又相差不大,經常會一起玩,那時候的賈聲明明就很可愛。單純的喜歡著召兒,和他還有瑞揚的關係也極好,可是,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召兒說得很清楚,只把他當兄長,從來沒把他當成以後相伴一生的人。
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左左拉小姐,能讓我來動手嗎?」
左左看他一眼。緩緩點頭,示意褚玲遞了把匕首過去。
秦瑞至回頭看了兄弟一眼,秦瑞揚咬牙點頭。然後轉過了身,恨這個人嗎?恨,可是恨並不能掩蓋他們曾經一起長大的事實,那時候的美好,這時候的醜惡,他寧願自己的記憶裡從來沒有這麼一個人。
賈聲被制,動彈不得,看著秦瑞至手拿匕首靠近,不知怎麼的就笑了,這次的笑風輕雲淡的像是終於等到瞭解脫。閉上眼睛,到秦瑞至靠近時才低聲道:「你們走得越遠越好,不要再回去,蒼遠國已經快不叫蒼遠國了,新君找來的那些……不是人,是魔鬼。」
秦瑞至揚起的手再也刺不下去。這樣平和的賈聲好多年不曾再見過。
賈聲突然張開了眼睛,眼裡都是笑意,「送我去找召兒吧,這次,我要光明正大的和國君競爭,說不定,召兒就會選擇我呢?」
秦瑞至眼眶濕了,「你要是早能想明白多好,何必造那麼多孽讓我們如此記恨。」
賈聲只是笑,雪花飄在他睫毛上很快化成水往兩側流去,就像……他從來就流不出的眼淚。
「動手吧,想讓你送我走,瑞至哥。」
一聲瑞至哥讓秦瑞至手發顫,閉了閉眼,再張開時情緒盡退,匕首用力扎進他的心窩,「好走,記得下輩子要一直做兄弟,再也不要做敵人。」
賈聲笑著,毫無留戀的閉上了眼睛,下輩子……誰知道他還有沒有下輩子呢?他犯下的罪孽足以讓他永不超生了吧。
場面很安靜,就連一直在哼哼唧唧的傷患都忍下了疼痛,半晌過後,左左才回轉身上馬,「走吧,今天還要走上一程。」
「是。」
沒有人阻攔,也沒人說話,就那麼看著他們離開,再回頭看向血浸濕了身下一大塊地的賈聲,突然就覺得什麼念頭都沒有了,剛剛還囂張得不行的人突然就沒了,要不是對方留情,他們現在不也是沒了命?新皇暴戾,他們那麼拚命他也看不到,那還拼什麼。
經過剛才的事,原本就沉默的一行人更加沒人說話了,秦家兩兄弟從記憶角落裡翻出了那些曾經美好的記憶,一路緬懷,眼角濕潤。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對於賈聲最後說出來的那番話,秦瑞至是有幾分相信的,所以一下馬休息,他就告訴了左左拉。
左左琢磨再琢磨,那句不是人是魔鬼到底是字面上的意思還是說他們殘忍之極,和魔鬼一樣?
印澤良是從哪裡找來的這麼一股力量?還是說,他們是自己找上門去的?
如果是他們自己找上門去的,那就可能和他們莫干部落一樣,是一股準備興起的勢力,只是和他們的默默無聞不一樣,他們選擇了一個最高的起點,最殘忍的手段。
左左自認她做不出來這樣的事,莫干部落就算要復國,也應該是光明正大的來,她始終記著和鸞說過的話,陰謀上不得檯面,陽謀才能立於陽光下。
敲了敲腦袋,左左道:「這是個很有用的信息,但是現在我們首要任務是逃命,今天晚上必須找個能容我們休息一段時間的地方,老爺子需要醒來吃點東西。」
秦瑞至點頭,他也正掛心這事,「一路上我們也幫不上什麼忙,全靠你們忙活,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裴畫會付代價的,你們安心就是,大公子,你還是去安撫一下孩子吧,他們都累到了,一會我們就要啟程,讓他們再忍忍,他們太小,我不能給他們用藥,對他們會有影響。」
秦瑞至看向哭泣的兩個小的,大的兩個已經知曉一點事了,知道現在是在逃命,就算痛了累了也咬牙忍著,這讓他們兩兄弟又欣慰又心疼,這一遭,總算並不全是壞事,至少這兩個孩子以後的路會走得好一點。
只有經事了,人才能長大。
晚上,一直疾馳到半夜,一行人才敲開了一戶農家的門,從原本的驚恐到後來海棠給出銀錢後的熱情,只需要幾個呼吸的時間。
果然不管在哪個地界,有錢能使鬼推磨都是句用得上的話。
吃了熱飯熱菜熱茶,感覺冰冷退卻後,左左來到老爺子呆的房間,秦家一家人都在這個房間,農家只得幾間房,只能將就著。
把準備好的藥丸交給秦瑞至,兩兄弟趕緊把老爺子半扶起來坐著,把藥丸放進他嘴裡,再灌了點熱水進去,藥效散開得很快,老爺子睜開眼時,對上的就是兩個兒子終於放心的了眼神。
這兩小子,還在擔心左左拉會加害他呢?要是左左拉真有那心,不救他們就完了,哪用得著這麼辛苦。
「秦公子,你們扶著老爺子起床走走,活活血。」看兩人的動作,左左連忙又加了一句,「幅度小點,老爺子的腿怕是僵住了。」
「哎哎,好。」兩人大概是從來沒的伺候過人,聽得左左那麼說越加施展不開動作了,生怕一個不好就摔著自家老爺子,手不自覺的加了力道,把老爺子痛得直瞪眼。
「我沒凍死也要被你們兄弟兩個掐死了,鬆點鬆點。」
老爺子煩他們兩個,乾脆把手掙脫出來搭在他們身上,慢慢的挪著走了幾步,腳不麻了後把兩兒子推開,自己慢慢的甩手甩腳的活血。
「這是到哪了?」
「燕城和灰埠城交界的地方。」
老爺子停下腳步,看向左左,「我睡了多久了?」
「兩天。」
那就怪不得跑了這麼遠了,「沒有追兵?」
「打了兩場了,其中一路是由柳雙影帶領,他說新君一共派出了四路追兵。」
柳雙影啊,老爺子腦子裡浮現出一個人影,那小子,還指不定要怎麼個鬧法,鬧一鬧也好,只要印澤良不想亡國,就不至於在拔了他們秦家後再拔柳家。
「他有沒有說什麼?」
一屋子人都看向左左,他們也很好奇柳雙影都說了些什麼。
左左爽快的把經過整理的柳雙影帶來的信息說了出來,「再加上後面賈聲說的話,我感覺他們的重點好像都在那些黑衣神秘人,等回去後,我會派人去蒼遠國盯著,那些人……我有很不好的預感,而且,我卜過卦,那些人將是整個大陸的變數,我很擔心,所以我們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回國。」
卜卦?卜算不是已經失傳了嗎?怎麼這小姑娘會?老爺子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對她的好奇都掩住了因為賈聲而起的難過,「左左拉小姐是卜算一脈傳人?」
「卜算一脈?世上還有這一脈?不過我應該算不上,我們的傳承雖然從來不曾斷過,但是一定不被外人知曉。」
裴畫嘴巴動了動,想想還是等到了孟甘城再說,要是在半路引發些什麼反而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