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甘城東門,一行人縱馬疾馳而來,城內行走的行人紛紛讓路,其中有不少人已經轉了方向,向自家主子報信去了。
陌生臉孔在孟甘城現在是重點關注對像,有些事雖然沒有特別明,但整個孟甘城卻空前的團結起來,有一個固定的根是他們幾代人一直求而不得的,現在有了希望,他們都想努力一把,只要有可能,沒人願意背井離鄉。
他們都看得到,自從莫府的人成了話事人後,他們的生活並沒有被打亂,連以前每月固定要交的稅收都不用交了,而看到莫府人的實力後,他們的心也安定許多,私心裡,他們希望這孟甘城的主人一直是莫府。
莫府門前,嚴廣名在疾馳的馬背上翻身下馬,其餘人皆如此,莫府門房一人在裡面守著,一人站了出來,無所畏懼。
「麻煩通傳一聲,嚴廣名求見左大夫。」
看他們還算懂禮,沒有踰越,門房拱手行禮,「請稍等。」
嚴廣名也是個慣為人上的,這樣的等待極少,去哪裡不是被迎為上賓?可現在形勢比人強,更何況,上次他們還冒犯過。
原本還以為能直接從醫館求見,沒想到醫館卻關門了。
「嚴老……」
「如果你是要發揮你的高見,請你閉上你的嘴,這次的事要是誰添亂給我惹出麻煩,我絕容不得。」
「……是。」身後七人皆是聽令應下,只有開頭話那人抿著嘴巴不出聲。
嚴廣名也不在乎,他不介意他跳出來忤逆他,正好在左大夫面前表現一翻,就當是一個間接的賠禮。
褚青急步走了出來,自從昨天左左拉巫有友前來後,他們就在等著,可眼前這人他記得,算不上是友吧?
不過不管如何。即是要見左大夫,那就怠慢不得。
「幾位,裡面請,左左拉巫的住處稍有距離。她現在有沒有時間見人我們並不清楚,如果現在不方便還請見諒,巫女最近在研究一味藥,連休息時間都省出來了,這個時間可能正在藥房,就算來的人是哪國國君,這時候我們也不會去打擾。」
嚴廣名來過一次。聽到他這麼就聯想到上次來的目的,不由得問道:「可是有了進展?」
「是,所以我們更不能打擾。」
嚴廣名深深的呼出一口氣,「既是如此,等多久都無妨。」
「多謝您的體諒。」褚青稍一彎腰,把一個對外管家的身份表現得不卑不吭,讓人心生好感,「請幾位先在這裡休息。有了消息馬上過來通知您。」
嚴廣名點頭,隨著褚青進了裡間,沒有華麗的裝飾。也不顯得富麗堂皇,倒是不襯莫府這個身份。
這段時間,足夠他把莫府的底細打探清楚了,當然,是他們願意表露出來的那些,至於在這之前的許多年他們在哪裡,無人知曉。
莫干國啊,現在的人提起莫干國,想到的無外乎是當年的盛世以及那些神秘的傳奇人物和他們突然消失的原因,而他們這些人想的。卻是當年莫干國的巨大財富現如今還剩下多少。
可這莫府,卻等閒進不得,和那些財富相比,他們更清楚莫府的實力有多強。
剛落座,就有人送上熱茶和糕點,就像來得突然一樣。放上東西又很快的退了出去,褚青早在帶他們進來後就沒了身影,留給他們一個單獨的空間。
「房子周圍沒人了。」一個沉穩的男聲道。
嚴廣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難得的好茶,就像這屋子裡的東西一樣,什麼都顯得簡樸大方,有眼光的人才看得出件件都是上品,倒真貼合他們的作風。
「行了,都放鬆了休息休息,這一路上都辛苦了。」
等到左左從藥房出來時已經是天色將黑,嚴廣名等人已經在莫府吃了第二頓飯了,聽到是他求見左左也不奇怪,那人如果真像程慎言的那樣是一個組織的頭領,自是有一點見識的人,現如今天下局勢這麼發展,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不尋常。
「帶他過來吧,一個人。」
「是。」
又是一點沒吃東西,左左全身沒什麼力氣,靠著和鸞坐著,等著人送吃的來。
「今天沒什麼進展,和鸞,是不是我太急了?」
「嗯,越急就越沉不住氣。」看褚玲幾人疾步端著飯菜過來,和鸞扶著左左坐正,繼續道:「你不要管外面的局勢如何發展,這幾天也不要再占卜,專心去研究。」
左左有氣無力的點頭,看大家都圍坐過來才知道他們都還沒吃飯,看了看天色,早就過了他們平時吃飯的點,哪還不知道這些人是在等她。
「這湯是補身子的,左左拉巫,您多喝點。」路菲把湯放到左左面前,這湯他們可不敢喝,裡面放的東西可不是凡品,全是神靈拿出來的。
左左一喝就知道了,那麼濃郁的靈氣哪是尋常物,「都喝吧,東西再好我也灌不下這麼多。」
「可以明天吃……」
和鸞眼睛一眯,「左哪裡需要吃隔夜的東西?」
好吧,所有人都沉默了,默默的裝湯。
褚青刻意拖了拖時間才把嚴廣名帶來,剛好左左吃過了飯。
「左大夫。」嚴廣名遠遠的就行禮,左左指了指涼亭裡的空位,「有什麼事坐著吧。」
嚴廣名識趣的落座,明明是個四面敞風的涼亭,他卻覺得壓力撲面而來,來自於那個面無表情的男人。
「急著找我是不是有什麼事?」看他遲遲不出聲,左左拋出了台階。
「來慚愧,上次左大夫好意提醒,我們還冒犯了您,回去後我好好查了下,實話,我真是大吃了一驚,情況遠比您的要嚴重多了,我們組織已經有人被控制了。要不是發現得早,只怕……」
嚴廣名苦笑,「只怕我們這自由身也要失去了。」
「你們組織有人被控制了?有幾人?現在呢?」
「四個,在我們想動手的時候被發現了。被逃了。」
這還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地下組織就已經有四個,左左不敢想像其他勢力被滲透到了怎樣的程度。
「你現在來找我是為何?我當時只是為你們提個醒,就算當時沒信,你也是記在了心裡的,現在看來還是起了作用,我不知道我對你們還有什麼作用。」
嚴廣名連忙站了起來,「你嚴重了。我們組織承了你的情這是事實,以後也自當回報,今天來並沒有特別的意思,只是想知道……莫府是不是有什麼打算,我們比不得那些大勢力,也沒有要在這亂局中得到多大利益的野心,不怕你笑話,左大夫。我就是來求個安穩,我想保我們這個組織的自由,不想被任何一方勢力控制。被左右。」
左左倒了杯茶過去,示意他坐下,又給和鸞倒了一杯,把玩著自己面前的杯子,左左很是不解,「既然想得自由,那現在收攏起所有的觸角,等這亂局解了就可以,來找我做甚?我這哪有安穩可求,再者。你要想從我這得到什麼,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了嗎?你又怎知,我不想控制你們呢?」
「我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敢開這個口,自然是考慮清楚了才來。」嚴廣名神情嚴肅,鄭重得像是在立誓。「其實我們組織比別人想像的要鬆散許多,最開始的時候充其量不過是一個中介的身份,發展到現在才算是有了點基礎,就因為太過不容易,所以才不想毀了,但是我們的人之所以進入組織,求的也就是個自由,要不然怎麼不乾脆進了大家族當供奉呢?」
「你們打算付出怎樣的代價?」
「在這之前,我想問問左大夫,莫府是不是有……復國的打算?」
左左眼睛眯了眯,旋即笑了,果然天底下還是有許多聰明人的,「是又如何?」
「那麼,」得到肯定的答案,嚴廣名神情輕鬆了許多,只要莫府想復國,他們就有用得上的地方,「我們願意盡一份力,只要在事成後還我們自由。」
左左來了興趣,「仔細來聽聽,唔,等等,褚玲,你去請桑巴首領過來。」
「是。」
看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人,嚴廣名瞳孔緊縮,他早知莫府的實力深不可測,外面甚至沒人敢死莫府的實力究竟如何,但親眼所見後,他才知道他還是把莫府看得低了,這才只是一個侍女而已,其他人呢?
這卻是嚴廣名想岔了,褚玲和海棠現如今的實力在莫府來可不算低的,和鄧亞來比也沒弱多少,只是她們走的路線和鄧亞來不一樣,不具備可比性而已。
正在此時,左左心有所感看向半空,好強的實力,敵還是友?
「是得之。」和鸞早就知道來人是誰,要不是得之早和他聯繫過,又怎麼會直接往這裡降落。
左左有些赧然,這段時間這樣那樣的事佔據了她所有的時間,連跟和鸞親熱的時間都沒有了,得之更是被拋之腦後很遠。
嚴廣名一開始沒聽懂,可感覺到有人憑空出現在院子裡時,他下意識的戒備的同時也瞭解了剛才那句話的意思。
「少主人。」得之見面就是一個大禮,和鸞當然是安坐著受了,可當他轉了個方向準備對著左左也來這麼一下時,左左趕緊出聲制止,「可以了,我不是你家主子。」
得之看向和鸞,和鸞知道左臉皮薄,也不為難她,「行了,等左適應了再,怎麼這麼快就過來了?」
「清越已經不在羅江城,羅江城的大部分兵力也跟著清越去了莫於國的都城,我現在離開沒人會注意。」看著大大咧咧的得之心其實很細,看有外人在,表現得就像一個平常的下屬一般。
「羅江城現在情況到底如何?」左左好奇的問。
「嗯,興奮吧,畢竟羅江城一直是屬於清越的封地,城主當了君王,他們與有榮蔫,羅江城的貴族與清越同氣連枝,清越能夠這麼快篡位。與他們脫不開關係。」
清越是準備了很多年了吧?想到那個曾經見過面的男人,要是沒有比較,倒也算得上是個美男子,只是陰氣重了點。可跟和鸞一比,他就什麼都不是了。
心中一動,左左想起她忽略什麼了,「得之,你在羅江城有收到關於莫於國原君王以及其他後續的消息嗎?是死了還是被監禁起來了?」
得之皺眉想了想,「這個倒沒有留心。」
「我收到消息,清越只是把他們囚禁起來了。還有一則沒有確定的消息,莫於國原君王病重,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接話的是嚴廣名,左左看了他一眼,微微點頭,這人雖然一再強調他們只是個小組織,可是連這樣的消息都能收到,看樣子也並不如他的那麼小。
「左左拉。你找我?」桑巴大跨步進來,看到院子裡又多出來一個陌生人也只是腳步頓了頓,他已經有點習慣了左左拉這個院子的特殊。不要多出一個人來,就算多出一個妖一個神來他也不覺得奇怪了。
左左起身禮讓了個位置,順便也讓得之在一邊落坐,這才給他做介紹,「這是得之,和鸞的屬下,這是嚴廣名,這是莫府的首領。」
桑巴也只是在聽到和鸞的首領這句話時直了直眼,其他時候都表現良好,還很快就記起了自己來的目的。「這麼時間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嗯,嚴老,現在你可以了。」
嚴廣名點了點頭,組織了下語言道:「莫府有心復國,必定需要各式各樣的人才,我們組織人少力微。起不了大作用,但是做的這個行當對收集消息還是有一些便利,要是莫府不嫌棄,在你們復國期間,我們願意為你們所用,只是我需要你們立一個契約,事情一完,你們必須放我們自由。」
左左揚了揚眉,「你就不擔心我們復國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
「不會,我們有分析過,現在這局面再加上清越不走尋常路,局勢亂得太快,就因為亂得太快,要收攏才容易,現在看起來是清越佔盡了上風,但是從長遠來看,他那裡反而是最容易出亂子的,所以他也一定不願意一直拖著,所以我們才敢,這亂局,拖不久。」
和桑巴對望一眼,左左心中嘆息,和這些比起來,她要是不會占卜,論謀略,她拍馬都趕不上這些老成精的傢伙。
「這是於我們雙方都有利的事,莫府不會拒絕送上門來的助力。」桑巴沉聲道,「你們要的契約隨時可以給你們,但是有一點我想請問。」
「請。」
「我要如何相信你們的忠心?沒有任何羈絆,我無法相信你們只是為了一個所謂的自由而為我們所用,你既然知道這亂局拖不久,為何不能退避一下等這亂局平息下來?那樣的話根本不用擔心被人控制不是嗎?」
嚴廣名苦笑,「我們自是願意如此的,可現如今這局面並不是我們願意就能得到,不瞞首領,我們組織不久前查出四個被清越控制的人,就是因為這,我們才知道已經被人盯上了,這上不得檯面的力量居然也會被人惦記上,我們只能求助於值得我們信任的外力。」
「莫府就是你們的選擇?」
「是。」
「因為我們是莫干國的後人?」
「這是其一,但更讓我上心的,是因為那次左大夫通過程慎言找到我,希望通過我們組織提醒修行者的事,對有些人來,左大夫這完全是在多管閒事,但是對修行者來,這是在救命,我們感恩,也願意為這樣的人效力。」
桑巴看向左左拉,眼中是不可錯認的驕傲,他們的左左拉比任何一任都要出色,也有著比任何人都善良的心。
左左不好意思的避開視線,沒有解釋她完全沒有那麼好心,只是不想那麼多修行者為清越所用,莫府更難保全而已。
「那麼,我代表莫府答應了。」
嚴廣名一直緊繃的臉上終於有了笑意,「我們一定盡心,能夠為莫干國復國盡上一份心力,是我們的榮幸,百年後不定史書上還能記上我們一筆,哈哈哈。」
「那也得復國成功,要是失敗……可能我們都得為此賠命。」
「我相信莫干國是有大氣運的。」嚴廣名得認真,桑巴卻只是笑笑,話可以得輕飄飄,但真要復國成功,他們要為之付出的太多太多了,左左拉首當其衝,她這麼拚命,不就是想用解藥來拉攏更多的人偏向莫府嗎?
「現在時辰不早,我們換個地方如何?」
「當然好。」嚴廣名識趣的起身,巫女對莫干府來意味著什麼他非常清楚,尤其是現如今這一位,不然他又怎麼會直接求見於她而不是其他人?
就目前這結果來,他這一步走對了,不是嗎?
看著精神明顯要差了些的左左拉,桑巴想上前拍一拍她,像小時候一樣摸摸她的頭,可看到她身邊的人,把這想法按捺下來,「左左拉,好好休息,別把自己逼得太緊了,這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知道嗎?」
「我會注意的,桑巴叔叔。」
「你啊,來到這裡反而沒去過我家了,什麼時候去走走,你容嬸常念叨你。」
「好,我一定去。」左左乖乖的應下,可真去得了嗎?這一茬接一茬的事,她都想問問和鸞有沒有分身術可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