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假期結束後的第一天,過去日日遲到的路時洲居然到的比值日生還早,連近來一心只讀聖賢書的班長看見他後都把頭伸到窗外、望了眼太陽的方向。
簡年踏著早自習的鈴聲進教室,落座前目光習慣性地掃向路時洲的位置,措不及防間與他四目相對,怔了兩秒才移開眼睛轉身坐下來。
一回頭看到李冰茹左手拿著面包、右手握著筆,邊吃早飯邊抄單詞,簡年悄聲問全班第二散漫的她:「你這是怎麼了?」
李冰茹用餘光瞟了瞟後排:「連路時洲都不遲到不睡覺了,我敢不用功嗎!」
「……」
第一節課上課前,簡年陪李冰茹去洗手間,回來後發現筆袋下壓著一張字條,雖然沒署名,她卻認得出上面的字跡——【中午放學我在東樓梯那邊等你,一起吃飯。】
簡年回過頭,發現路時洲正望著自己,見她看過來,路時洲咧嘴一笑,用口型說了兩次「不見不散」,才戴上耳塞、趴到桌上補覺。
簡年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紙條,猶豫了片刻,將它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袋裡。
上午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一打,化學老師「下課」的話音還沒落,路時洲就快步從後門走了出去。
見簡年翻出書包裡的飯盒,李冰茹說:「現在人多,等會再去熱飯。」
「我今天中午不在學校,先走了。」
在茶水間熱過飯,簡年繞到西樓梯下樓,坐在涼亭裡吃掉午飯才去了江東家。她不上晚自習,只有中午的時間是自由的,所以利用午休的一個鐘頭替江東補課。
簡年走出校門的時候,等了半個鐘頭不見人的路時洲折回了教室,看到端著飯盒往外走的李冰茹,迎上去問:「簡年呢?」
「你問我……簡年呢?」李冰茹怔了一下,依稀嗅出了八卦的味道,「你找她有事嗎?」
「她去哪兒了?」
「沒說,只告訴我今天中午不在學校。」
撇開整日黏在一起的同桌就是為了和他一起吃飯吧?路時洲不再忐忑,笑著問李冰茹:「簡年能不能分清東西南北?」
「分不清,她方向感很差的。」
所以是走反了?早知道這樣,就該約在左邊的樓梯等。路時洲忍不住發笑,莫名地覺得這樣的小迷糊可愛到不行。喜歡一個人真是沒什麼道理,堂妹同樣分不清東西南北,他卻只覺得她笨。
路時洲衝到西邊的樓梯,哪裡還有人,他看了眼時間,只好自己去吃飯。
……
江東家離學校近,放學半個多鐘頭簡年才到,給她開門的時候,掐著時間點外賣的江東自然要問為什麼這麼晚。
「我吃過午飯才來的。」
「你以後到這兒吃吧,我一個人也要叫外賣。」
簡年嫌和江東一起吃飯不自在,更不願意他破費,便笑了笑:「我媽媽不準我吃外面的東西,我的午飯都是她幫我帶。」
簡年掃了眼餐桌上的那堆外賣盒,問江東:「你是學文的對吧?那我只能幫你補英語和數學,把你的二模卷子給我,你吃飯的時候,我看你的錯題。」
「……沒了。」考都考完了,還留卷子做什麼。
簡年看了眼手錶,從包裡翻出兩張空白卷子:「沒關係,我上午幫你找老師要了兩張新的,時間不多,你快點吃飯,吃完做我圈出來的題。」
「……」
江東吃飯的時候,簡年坐到書桌前替他篩選二模數學卷子上的題,知道他基礎薄弱,簡年便只勾出了基本題——把同類題做熟,應該能及格。
片刻後,見江東坐過來,她把卷子遞給他:「你做完我拿回去改。」
簡年從書包裡翻出自己的英語習題冊,趁江東做卷子的空隙做閱讀理解,做完一道後她回頭看去,發現江東連筆都沒拿,催促道:「你快做啊,再有四十分鐘我就要回去上課了,遇到不會的就略過去,先做會的。」
江東望著卷子上的那些紅勾一陣無語,他曾經以為,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種蠢事,只有缺心眼的趙二燈會做。
「臨時抱佛腳對我來說沒什麼用。」江東糾結了一秒,把卷子扔到一邊,見簡年一臉不解地看向自己,笑道,「你的時間寶貴,還是用來自己覆習吧。以後,以後你中午都可以過來寫作業,我家比學校安靜。」
「我們班午休沒人講話,也很安靜。」
「……」
……
怕遇到路時洲,總是提前到學校的簡年又一次踩著上課鈴進了教室。
路時洲等不到下課,寫了張紙條麻煩同學從最後一排傳到第四排,然而收到紙條後,簡年看也沒看就團成一團,扔進了垃圾袋。
隔著三排看到她的動作,路時洲怔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中午不是走反了,而是她故意躲著自己?
一直拒絕人、從未被拒絕的路時洲一時想不通原因。
心急火燎地等到下課,路時洲走到簡年的座位前,無視李冰茹帶著八卦意味的探究眼神,曲起食指敲了敲簡年的桌子,示意她跟自己出去。
簡年咬了下嘴唇,連頭都沒擡。
教室□□靜,只有個別同學走動,路時洲有心把簡年強拉到外頭問清楚,猶豫了一下卻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倒不怕同學側目,只擔心惹惱簡年。
煎熬了一整個下午,一分鐘也沒敢睡,路時洲卻沒等到簡年離開位置。放學鈴一響,他拎起書包站到了教室外頭,不料簡年和李冰茹是同老師一道出來的,路時洲只得跟在後頭。
李冰茹怕擠,習慣等不上晚自習的學生都走光了再去食堂吃飯,可她按捺不住好奇,跟出來想問簡年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然而走出教學樓後老師一離開,沒等李冰茹開口,路時洲就快走幾步攔在了兩人面前。
他生怕簡年再逃,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手背朝外沖李冰茹擺了下手:「你先走。」
李冰茹明明不想走,可莫名地被路時洲的氣場震住,「哦」了一聲就離開了。簡年蹙眉看向路時洲抓著自己的那隻手,那句「你放手」還沒說出來,路時洲就自動鬆開了手。
望著簡年胳膊上被自己箍出的一大片紅印,路時洲底氣全無地想,她的皮膚是有多薄,他明明沒敢使勁。
「你這幾天怎麼回事兒啊?」心裡再沒底,活到這麼大從沒低過頭的路時洲語氣上都聽不出忐忑。
已然鎮定下來的簡年反問:「什麼怎麼回事兒?」
「我約你吃飯你為什麼不理?」
「我為什麼一定要理?」
對啊,她為什麼一定要理自己?路時洲一陣語塞、答不上來。下句話該說什麼?季泊川追女孩被嫌棄的時候都是怎麼說怎麼做才反敗為勝的來著?
路時洲萬萬沒想到,自己也有羨慕季泊川的一天,他的臉皮遠沒季泊川厚,情竇初開,模仿不來也不願意模仿季泊川實驗了千百次的萬能套路,心一橫,乾脆開門見山地問:「你發現我喜歡你,所以才故意躲著我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