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江東,簡年收拾了碗筷去廚房洗,奶奶見了自然捨不得,祖孫倆搶了好半天,她上樓的時候已經快七點了。
剛走上六樓,簡年就看到一個挺漂亮的矮個小女生站在走廊上東張西望,她不愛管閒事,很快移開了目光。擦肩而過時,小女孩突然語調歡快地「呀」了一聲:「簡年姐,你總算回來了。」
簡年正用鑰匙開門,聽到這句,詫異地回過頭:「你認識我?」
「我就是來找你的,我叫路檬,是路時洲的堂妹,我給你打過電話,不過是阿姨接的。」
簡年怔了怔才說:「你好,請進來坐。」
路檬一看就非常活潑,但家教良好,再熱絡也不失禮。
她抿了一口簡年倒的蜂蜜水,把玻璃杯放回桌上,笑著問:「我哥哥追你,你是不是挺煩的?」
簡年沒想到她會問的如此直白,微微有些窘,笑道:「沒啊。」
「那你怎麼不理他?」
開始是因為爸爸的事情慌了神,沒工夫聯繫。鎮定下來後卻是故意不去看手機。這件事來的太突然,瞬間就連根拔去了剛剛破土發芽的歡喜。
「聯繫不到你,我哥急壞了,想來找你又怕你生氣,現在正站在樓下餵蚊子呢。簡年姐,你跟我下去見他吧?」
簡年拿起桌上的手機遞給路檬:「我就不去了,麻煩幫我把這個還給他。」
路檬哪敢接手機,試探著問:「我能問問他到底做了什麼錯事,你才這麼生氣嗎?」
「沒有啊。」
路時洲一點錯都沒有,是她越不過敏感和彆扭。
路檬不肯放棄,軟磨硬泡、淚眼汪汪地裝了好一通可憐,終於把簡年拖了下去。她話多,下樓的時候說個不停。
「我爺爺喜歡仇英,哥哥出生的時候,學生送了他一幅仇英的扇面,他一高興,就給哥哥取了仇英的號做名字,不過把『十洲』改成了『時洲』。」
原來路時洲的名字還真是諧音,只不過不是她想的那個。路檬貪玩、成績平平,但從小耳濡目染,經史書畫都通一點,簡年想問誰是仇英,可怕被笑無知,沒好意思開口。
路時洲就站在巷口的槐樹下,不等簡年和妹妹走到地方就迎了上來。
他看了眼路檬:「你回家吧。」
路檬本想立馬要酬勞,但這一刻的路時洲太嚴肅,周身的氣場莫名地讓人感到畏懼,她不敢再鬧,規規矩矩地和簡年道過別就走了。
聯繫不上的這個下午,路時洲給簡年發了無數條短信,姿態低到不能再低,只差哀求。他想過無論是因為什麼,一見面立馬道歉,可真的見到她,準備好的話卻一句都說不出來,反而感到委屈——那樣小心翼翼,人家說不理就不理,一百條短信發出去,居然連一條回覆都收不回來。
簡年原本滿心煩擾,看到路時洲皺著眉頭瞪向自己,不知為何,竟忍不住笑了出來。
見她笑得若無其事,前一刻還忐忑不已的路時洲更覺生氣,轉頭就走,走了幾步回過頭,對立在原地的簡年說:「這兒人太多了,咱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說。」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進附近的冰淇淋店,坐下後好一會兒,路時洲都沈著臉不說話,簡年便問:「你想吃什麼?」
「晚飯都沒吃,不想吃這些。」
「那換家店?」
「不用了,沒胃口。」
路時洲讓妹妹叫簡年出來是想問清楚她為什麼突然不理人,再道歉認錯來著,不想竟自己賭起了氣,他明白這樣很沒風度,可是控制不住,大約喜歡這件事本來就是沒什麼道理的,言行根本沒法用理智控制。
簡年很快沈默了下來。她一不說話,路時洲又沒底了,放緩了語氣問:「你剛剛幹什麼去了?」
「做飯洗碗。」
「你會做飯?」
「剛學的。我爸爸病了,我媽媽在醫院照顧,趕不回來。」
原來不聯繫是因為家人生病……鬆了一口氣之餘,路時洲一下子就不生氣了,天大的委屈也蕩然無存:「簡叔叔怎麼了?嚴重嗎,在哪個醫院我去看看他。」
簡年擡起頭看向路時洲,得知他不清楚內情,她稍稍好過了一些。明明已經做好了不再聯繫的決定,真的看到他,她又不捨得說出來了。
「不用的。」
路時洲沒往重病上想,轉而說:「以後你家沒人做飯你可以給我打電話,我會。你都做什麼了?」
「就是最簡單的。」
「越簡單的越難做好,明天你家要還沒人做飯,我幫你做。」
簡年趕緊拒絕:「不用的,我奶奶也在家。我奶奶和江東都說我做的挺好吃的。」
路時洲聞言一怔:「怎麼還有江東?」
「他和他爸媽吵架,沒地方去,想在老房子湊合幾天,可是已經沒法住了,又沒吃飯,我就叫他一起了。」
「你做的飯怎麼能給他吃?」
簡年不明所以:「為什麼不能?」
「……」路時洲滿心憤懣卻沒處發火,轉而說,「咱們約好了下午出去,我一高興就沒吃午飯,後來你不理我,我就更吃不下去了,到現在還餓著呢。」
「那我請你吃飯?」
「你做給我吃才有誠意。」路時洲瞥了眼簡年手邊的手機,問,「我給你發的短信你看沒看?」
簡年搖了搖頭:「沒電了。」
以為簡年不聯繫自己只是個誤會,發了無數條骨氣全無的短信的路時洲暗自慶幸保住了臉面,伸手搶過簡年的手機塞到了口袋裡:「你去我家做飯給我吃,正好充電。」
「我暫時只會番茄炒蛋和土豆絲。」
「泡麵就行。」
走出冰淇淋店,簡年有點恍然,下樓的時候還想著把手機還給路時洲,明明白白地告訴他以後不再聯繫,一刻鐘的工夫,居然心甘情願地被他抓回家去煮泡麵。
從大悲到大喜的路時洲更是如此,他低頭朝簡年一笑:「你考得怎麼樣,對答案了沒?」
「沒。」
原本她是想著買份報紙算算分的,中午的事情一出,哪還有心情。
「我也沒,但應該不會差。你準備去哪個城市?」
「不去哪兒,就報本地的。你呢?清華嗎?」那天路時洲和佟樺的對話,她聽到了一點兒。
「是想去,你能不能也去北京?」
簡年搖了搖頭。
路時洲頓了頓才做決定:「你要不去那我也不去,你在哪兒我在哪兒。萬一以後異地,你再關機我沒法到你樓下等,還不得活活急死。」
簡年不覺得對於路時洲來說自己能重要過前程,但至少這一時這一刻,她知道他是真心的,那句「你在哪兒我在哪兒」害她心中一動,再回過神時,她竟鬼使神差地主動牽住了路時洲的小指。
路時洲楞了一下,看向兩人的手,簡年耳根一熱,下意識地往回抽,卻被他反手握住。
繁華的鬧市區人潮洶湧,這樣當眾手拉著手,兩人的心中都湧起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感受。路時洲的手心很快膩出了汗,他捨不得鬆開,又怕簡年嫌熱,放開手後迅速地繞到另一邊牽起了她的左手。
「喂,女朋友,泡麵留著明天煮,等下我給你做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