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時洲雖然一個人住,但叔叔一家經常過來陪他過週末,路檬也偶爾會留宿,所以一樓還有間路檬的臥室。
路檬的臥室比路時洲的還淩亂,路時洲愛乾凈,把臥室讓給簡年後,在堂妹的房間轉了一圈,嫌棄不已地去敲簡年的門。
聽到敲門聲,剛坐上床的簡年套上短褲才去開。
「我妹的房間亂死了,根本不能睡。」
簡年蹙起眉頭堵在門邊不準他進:「那你也不能過來睡啊。」
路時洲過來敲門原本是為了拿只枕頭去睡沙發,瞥見她如臨大敵、一臉驚恐的模樣,起了玩心,笑著逗她說:「這本來就是我的房間啊,我為什麼不能睡?」
「可,可是你之前不是這樣說的。」
「我隨口說的話虧你也信。」
過去追他的女生個個主動,堂妹也是整日把誓奪裴湛初吻掛在嘴邊,習慣了她們,路時洲反而覺得簡年這種特別保守的可愛有趣。
他硬擠進去,橫抱起簡年往床上一丟,不等她反應過來,就拽著她一同躺了下去。
簡年自然是惱了,紅著臉嗔怒道:「路時洲!」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這麼並肩躺在一起,日日都睡的床居然變得香軟了起來,害得他一陷下去就捨不得再離開。
見簡年掙紮著要起來,改了主意的路時洲便不再逗她,主動擡起壓著她的胳膊,坐起身來,笑著哄騙道:「我開玩笑的,過來是因為睡不著,想和你一起看電影。」
簡年也立刻坐了起來,撅起嘴問:「這兒哪有什麼電影。」
看到路時洲從床頭櫃的抽屜裡翻出遙控器,簡年才發現房間裡有投影儀。路時洲選了部催眠的文藝片,關上頂燈躺了下去。
文藝片的色調暗,頂燈一關,整個房間都黑了下來,路時洲把胳膊枕在腦後,並不看電影,只盯著簡年看。
簡年覺得稀奇,此刻的註意力全在幕布上,待回過神兒來,發現燈都暗了,立刻上手推路時洲:「你起來,為什麼要躺著看?」
片刻前還說自己睡不著的路時洲打了個哈欠,半閉著眼說:「我就喜歡躺著看,不然為什麼把設備安在臥室裡?」
他一臉坦然,簡年反倒不好意思再說了,彷彿只有她在胡思亂想。
他們之前也一起看過電影,但那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眼下路時洲就躺在旁邊,簡年實在無法忽視他的存在,彆扭了片刻,她強迫自己把目光移到電影上,然而這片子太無聊,怎麼都看不進去。
片刻後,她轉頭叫路時洲換一部電影,可他居然睡著了。簡年用手推了推他,發現推不動,便有些生氣。
她使勁兒抽出被路時洲握住的手,抱起枕頭和毯子跳下床往外走。路時洲許是真的睡著了,仍舊閉著眼睛,並沒有攔她。
臥室光線暗,她連拖鞋都找不到,更別說頂燈的開關。打開臥室門,因為所有的窗簾都拉上了,外頭更是漆黑一片,這房子又大又老,構造覆雜,容易讓人生出不好的聯想,電影剛好切了鏡頭,光線由白轉黃,簡年嚇了一跳,抱著枕頭和毯子快走幾步跳回了床上。
她似乎聽到了一聲輕笑,分明是路時洲的聲音,回頭一看他卻還是熟睡的模樣。
簡年的後背頓時生出了寒意,再也顧不上氣惱,立刻躺了下來。
這樣躺在一起的感覺與過去單純的擁抱親吻完全不同,簡年只覺得耳根發燙,正想往外挪一挪,儘量離路時洲遠一些,他突然擡起枕在頭下的胳膊,一把撈起她,擁入了懷中。
簡年被迫側身貼著路時洲,和他依偎在一起,怔了一怔後,她正想開口抱怨,就見他彎了彎嘴角,沈聲說:「別鬧,快睡覺,我保證不欺負你。」
「你太壞了,原來是故意的。」
「我是好心,怕你一個人睡害怕。」
路時洲摸起遙控器關上了投影儀,臥室瞬間黑了下來。
在這一片黑暗中,簡年的觸覺似乎變得異常靈敏,她的周身都是他的氣息,莫名生出了一種異樣的情緒,忐忑又期待,隱隱還有些氣惱,但責怪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路時洲果然很快翻身壓了上來,他從額頭吻起,一路沿著鼻尖、嘴唇、下巴親到鎖骨和脖子,本想繼續往下探,擡起頭時不經意間對上了簡年的眼睛,她的眼神天真又無辜,臉上隱約還有稚氣,路時洲忍了又忍,最終還是躺到一邊,握住她的手,嘆了口氣:「晚安。」
隔了許久許久,簡年才回應道:「晚安。」
……
簡年本以為有路時洲在,自己一定睡不踏實,哪知這一覺竟格外沈。醒來的時候她看了眼墻上鐘,看到時針指向2,以為是淩晨兩點,待瞥見從窗簾縫漏出的陽光,才驚覺已經是下午了。
路時洲整個人都壓在她的身上,簡年本想叫醒他,又擔心自己衣冠不整、頭髮亂著形象差,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挪出來後,立刻下床去了洗手間。
待洗漱好,她才折回來叫路時洲起床。許是前幾日折騰倦了,連推了幾下他都沒醒。
路時洲的側臉非常好看,鼻子和下巴的線條堪稱完美,只是不笑的時候頗有些冷峻。他熟睡的時候微微皺著眉,再沒半分醒著時的無賴模樣,幾乎與簡年過去的印象重合。
明明是那樣遙不可及的一個人,怎麼就和她在一起了呢?這簡直不可思議。
簡年最喜歡路時洲弧度優美的鼻子,她自學過一段素描,還偷偷畫過他的側顏。坐在床邊看了他片刻,她終於忍不住親了親他的鼻尖。
大約是察覺到了癢,路時洲用手揮了一下,終於半睜開了眼睛。半夢半醒間看到簡年,他彷彿有些意外,迷茫了幾秒才擡起手捏她的臉頰。
「我說怎麼一整夜都夢到你。」
「你都夢到我什麼了?」
路時洲舔了舔嘴巴,笑得不懷好意。
簡年知道再問下去他準沒好話,白了他一眼後,說:「你餓不餓?我去做早……不,下午茶。」
「已經下午了?」
簡年起身去拉窗簾的工夫,路時洲看了眼時間,睡得太久只覺頭痛,雖然又渴又餓,脫口而出的卻是:「你豈不是再過幾個小時就得回家了?咱們計畫好的事還一件沒做呢。」
「怪誰?讓你一直睡。」
路時洲仍感到睏倦,卻捨不得把時間浪費在睡眠上,立刻起床洗漱。
兩人原本計畫著要一起做頓大餐,可睡到下午反而更懶,乾脆點外賣。填飽肚子後,簡年切水果,路時洲煮咖啡,而後一起去書房看書。
書好像還沒翻幾頁,太陽就落山了,路時洲不捨得放簡年走,纏著她問能不能在「李冰茹家」多住一晚,簡年怕父母起疑,自然不敢答應。
路時洲只得不情不願地換衣服送她回去。他鎖門的時候,想起昨夜漆黑一片的屋子,簡年問:「這房子這麼大,你一個人住不怕嗎?」
「我一出生就住這兒,有什麼好怕的。」
「你一個人住很無聊吧。」
「還行吧。我爺爺喜歡熱鬧,以前他在的時候,家裡從沒斷過客人,再加上我奶奶,我爸媽,我叔叔一家……路檬比男孩還調皮,話又多,這房子永遠鬧哄哄的,我小時候特別討厭吵鬧,就盼著他們都出門,自己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待著。」
路時洲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尋常,沒有半分感慨,可沒由來的,簡年卻感到辛酸。如果爸爸沒生病,如果填志願的時候她自私一點,那麼就能一直一直陪在他身邊。
「真希望大學早點畢業。」
彷彿有心靈感應,她還沒開口,路時洲竟把她正想的這句話說了出來。
「為什麼?」
「大學畢業正好就到適婚年齡了,咱們一畢業就結婚行不行?人多了太吵,一個人住又無聊,加上你剛剛好。」不等簡年說話,路時洲又抱怨,「法定結婚年齡誰定的啊,憑什麼22歲才能結婚,簡直違背生理規律。」
「……」
……
三個月的暑假聽起來漫長,或許是過得太愉悅,居然一晃就結束了。
八月的時候,簡年就把學費和住宿費打給了學校。簡愛國不去上班,只有一千多塊的基本工資,簡媽媽的薪水本來就低——雖然暫時不用擔心醫藥費,簡年的學費和之後的生活費卻要動用存款。
拿到Z大的錄取通知書後,簡年被同學介紹到了一家培訓機構當老師,教小學英語。培訓機構的負責人欣賞她的表達能力和耐心,可擔心家長質疑,再三囑咐如果有家長問起,一定說是本科畢業、開學研一。
比起做家教,在培訓機構教小孩子不但收入穩定,還有固定教室,不需要再乘很久的公交去學生家裡。簡年很珍惜這份工作,如果能做下去,幾乎可以自己支付生活費。
暑期培訓機構課程多,簡年一週要上五個半天的課,順利拿到駕照、想日日和她黏在一起的路時洲自然要抱怨。
共度一夜之後,路時洲嘗到了甜頭,軟磨硬泡地纏著簡年夜不歸宿,無奈順利被北大錄取的李冰茹和父母出國遊了,簡年性子慢熱,雖也有別的關係要好的女同學,但絕不可能住到人家家裡去。
八月的最後幾天,因為路時洲還有一週就要離開,以及他的不滿達到了頂點,簡年硬著頭皮和父母說要跟幾個同學去城郊的山上露營。
簡年借的是池西西的名義,簡家爸媽擔心女兒,對池西西的名字又不熟,自然要多問幾句,聽說要在山裡住一晚,簡愛國很是放心不下,叮囑了一大堆,才親自把簡年送下樓,幫她把行李放進池西西乘的那輛車裡。
早就料到父母反應的簡年直慶幸沒聽路時洲的兩人單獨出行,然而一坐進車子她就怔住了,除了池西西、路檬,車裡居然還有佟樺。
相對於池西西、路檬的熱情,佟樺連面上的客套都懶得維持,原本還在說笑,看到簡年上來,垂下眼睛、塞上耳機便睡了。
簡年倒不至於因為她影響心情,只當沒看見,笑著和成績同樣優異的池西西聊高考。
車子還沒開出城,幾個女孩就有了睏意,簡年正想把頭靠在車窗上小憩,車子突然停住了。
車門一開,季泊川和另一個男生走了過來,笑著跟簡年告狀:「我們被路時洲趕下來了,他不樂意載我們,讓你過去。」
兩個男生一上來,空間自然會變小,路檬嫌擠,也想跟簡年一起下去,卻被季泊川攔住了:「我勸你還是別去,不然等下被你哥趕下車多丟臉。」
路檬想了想,覺得很有可能,便「切」了一聲:「誰愛坐他的車,他才拿駕照半個月,請我去,我還要擔心人身安全呢。」
路時洲的父親本不想給他買太高調的車,可路時洲到底年輕,特地跑到上海糾纏了他幾日,最終路爸爸還是拗不過兒子,買了他要的白色卡宴。
路時洲剛拿到駕照,才接了簡年幾日,早刮掉了三塊漆,但新鮮感沒過,就樂意往遠處跑。
簡年一坐進副駕駛,怕她誤會的路時洲就急著問:「你看到佟樺了?」
「嗯。」
「季泊川腦子壞了,那天我無意間和他抱怨了一句你最近不愛搭理我,他就叫了佟樺過來,說什麼讓你有危機感,知道我不是沒人稀罕……這不是有毛病嗎。」
簡年斜了他一眼,笑道:「你不是只抱怨了一句吧?我怎麼聽著這句還是在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