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結束的時候,本該在出差的路時洲突然回來了,他客套了幾句便讓助理安排中飯,說要提前感謝諸位媒體朋友。
簡年身體不適,本不想去,哪知路時洲把主任也請了過來,有領導在,她自然不好推辭。
路時洲做東,自然誰都要敬他,看到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獨自喝掉近一瓶五糧液後還思維敏捷、口齒清晰地同人從電影、音樂聊到文學、哲學,簡年才知道他的酒量居然如此之好。
簡年的手機全程不斷在響——全是賀齊光打來的。眼看電量就要耗盡了,簡年只得出去接聽。
簡年起身的時候,小趙問:「路先生,您酒量真好,是天生的嗎?」
路時洲沒有立刻回答,直到簡年走到包間門口,按下接聽,「喂」了一聲,才隱約聽到他說:「不是,失戀的時候天天喝,練出來的。」
小趙一臉驚奇,脫口而出:「您這樣的人也會失戀啊?對方得是什麼樣的妖孽啊。」
路時洲身側的主任認為這個「妖孽」非但不幽默,還很冒犯,瞪了小趙一眼,笑道:「年少無知的時候誰沒遇過渣。」
見簡年立在門外沒走,路時洲掃了她一眼,難得笑了笑:「說的沒錯。」
「……」
聽到簡年說「沒空」,電話那頭的賀齊光笑道:「我約你二十次,你總得給個面子出來一次吧。」
簡年有心同賀齊光聊一聊,可他的臉皮太厚,簡直油鹽不進,無論怎麼拒絕,都只當聽不到。他的行為已經嚴重影響到了她的生活,簡直算是騷擾,眼下唯一的辦法就是告訴他自己已經有了男朋友。然而除了江東,她找不出像樣的男性朋友幫忙解決這件事。當年親眼見識過江東打人,她輕易不敢再麻煩江東,這會兒也是沒了辦法。
頓了頓,簡年說:「那晚上一起吃飯?」
賀齊光習慣了被她拒絕,聽到這話反倒傻了:「你說什麼?一起吃飯?你在哪兒呢,我這就接你去。」
「不用,這兒不好停車。你說個地方,我自己過去。」
「這是咱倆重逢後第一次吃飯,地方我得慎重地選,訂好位子再微信你。」
結束通話後,簡年又給江東打了通電話。這事在電話裡一句兩句講不清,事前要細細交待他千萬別動手。電話一通,她便問他午飯後有沒有時間,說想過去找他。
不巧的是,江東人在外地,知道簡年不會無緣無故找自己,他問:「怎麼了?」
「沒怎麼……晚點等你回來再說吧。你什麼時候回來?」
「後天上午,我後天中午去報社找你?」
「好啊,後天中午我請你吃飯。」
賀齊光廢話太多,怕再打回去又要和他扯半天,簡年乾脆發微信告訴他臨時有事,後天中午見。
簡年能答應見面吃飯,賀齊光已經覺得是莫大的榮幸了,自然不會在意晚上一兩天。
簡年鎖上手機,一回頭見到路時洲立在棧橋的另一邊抽菸,她怔了一下,衝他客套地一笑。
路時洲只挑了挑眉,毫無笑意地扯了下嘴角。
附近安靜,她的兩通電話不知道被他聽去了多少,他大概更要誤會她周旋在不同的有錢男人中間了。簡年本以為自己不在乎,或許是因為同路時洲的關係緩和了一些,她再也找不回之前的淡然。
路時洲喝了酒,午飯結束後,自然要叫司機來接。在餐廳外寒暄了幾句之後,路時洲說了句「先走一步」,便率先離開了。
走到車門邊,他忽而回頭望向簡年:「你回家嗎?順路一起。」
簡年有些意外,當著眾人不好駁他面子,便說:「好啊。」
路時洲喝了酒,偌大的後座被他佔去一大半,簡年便選了副駕駛。這個時間不堵車,從海邊開到學校只用了不到半個鐘頭。路時洲全程閉著眼睛小憩,倒免去了找話說的麻煩。
一開進Z大,路時洲就打了通電話,得知老宅還沒打掃完,他看向後視鏡裡的簡年:「不介意我去你家喝杯茶,等保潔離開再回去吧?」
簡年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今天人多,把地板踩得都是腳印,該我們替你清理的。」
「你們不來,我搬進去前也是要找人徹底打掃一遍的。」
「你要搬過來?」簡年很是驚訝,「為什麼啊。」
路時洲笑著說:「我住自己家,有什麼為什麼。」
簡年想回「你不是剛買了套豪宅嗎」,又不願讓路時洲誤會她關註他的消息,就沒說話。
片刻後,路時洲主動說:「我九月開始要在職念MBA,每週都在Z大上課,沒那麼多時間來回跑。」
簡年「哦」了一聲,心想,難怪他搬到不適合一個人住的老房子來,不過,說不定也不是一個人……上次同學聚會時班長說路時洲這種金融、應用數學雙學位最吃香,印象裡他似乎回了句做風控這行還缺個計算機的,怎麼又來念MBA了。
下了車後,路時洲跟著簡年站到了池家門前,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貼得很近,酒氣直往簡年的脖子上撲,前面就是門,避無可避,她不由地耳根發燙,鑰匙怎麼都插不進鎖孔。
路時洲笑了笑,把手覆了上去,扶著簡年的手把鑰匙投了進去。簡年迅速地抽回了手,門一打開就先一步跨了進去,臉上帶了三分惱怒。
她很快調整好情緒去廚房泡茶,往茉莉花茶中加了四五勺蜂蜜後才把杯子遞到路時洲手中,意有所指地說:「給你醒酒。」
路時洲只當沒聽懂,往沙發上一靠,環顧四周:「這房子這麼大,你一個人住不害怕?」
若是路時洲的那位主持人女朋友也一起搬到隔壁,她怕是要搬家的,簡年擔心路時洲到時會多想,乾脆提前鋪墊:「還好。不過確實不適合一個人住。我沒空找單身公寓才暫時住這裡,晚點不忙了,找到地方就搬出去。」
「我也覺得這種三四層的房子不適合一個人住,要不跟池西西說說,我乾脆搬到這兒來。你不介意咱倆住一起吧?」
簡年看了路時洲片刻,看清他的眼中有調戲的意味,有些惱怒,因為認定了自己是隨便的女人,所以哪怕有女朋友了也覺得可以隨意戲弄?
她冷下臉,說:「這是池西西的房子,她說了算,我有什麼介意不介意的。倒是你,跟異性合住,不怕女朋友生氣嗎?」
路時洲想起A8和瑪莎拉蒂,以及午飯時她接連打的那兩個電話,冷笑道:「以前還真沒看出來,你的道德感居然這麼強。」
簡年更加確定他在戲弄自己,拿起包徑直回了房間。
她睡足了兩個鐘頭的午覺,才走出臥室去客廳,路時洲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已經不在沙發處了。
……
酒量再好,喝掉一斤白酒也會暈眩,路時洲覺得睏倦,想午睡,可窗簾沒來及拆下來清洗,塵土厚厚一層,稍微一拉就往下掉。他隨手拉開抽屜想看看有沒有一次性眼罩,不料卻摸到了舊物。
回憶起簡年片刻前冷冰冰的態度,以及她跟江東打電話時溫軟的語氣,路時洲的心中起了股無名之火,隨手就把玉墜砸到了地上,片刻後,他想起這是奶奶的舊物,又走過去撿。
這種羊脂白玉硬度雖大,但越硬越怕摔,他對著光看了看,居然毫髮無損。路時洲隨手將玉墜扔到床上,拎起衣服就出門了。
……
路時洲一進門,賀齊光便說:「你怎麼不接電話,我正找你呢。」
「有事兒?」
路時洲正頭痛,沒接賀齊光推過來的酒,讓侍者給自己上一杯冰烏龍茶。
「我有個妹妹,暗戀你好多年,這兩天剛回國,哭著喊著讓我幫忙撮合,」賀齊光劃開手機,翻朋友圈給路時洲看,「做媒這種掉價的事兒我本來不樂意幹,可人家痴情,這年頭最稀罕的就是專一痴情的,你看看,挺漂亮的吧。」
路時洲沒看:「沒興趣。」
「你看都不看怎麼知道沒興趣,你最近有點喜怒無常,該約約會放鬆放鬆。」
「沒精力。我有目標了。」
賀齊光有點意外:「誰啊?」
路時洲一口氣喝掉半杯冰烏龍茶才說:「初戀。」
聽到這話,正打電話的季泊川一臉驚詫地看向路時洲:「啊?」
路時洲沒理季泊川,朝賀齊光一笑:「我覺得你說的對,為了不把自己當回事的女人煩那麼多年,不值當的。追回來處一段,把她欠我的找補回來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