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不解

  回覆完這條,怕自己的情緒再受影響,簡年直接拉黑了陌生號。

  沒等到簡年的回覆,江東看向了她,見她臉色不對,又發了一條過去——【你這是怎麼了?】

  【沒怎麼啊。】

  江東正低頭查看微信,一旁的江東媽媽猛地推了他一把:「在家也沒見你抱著手機玩,這麼大的人了,懂不懂禮貌。」

  江東覺得沒面子,又不好當著旁人說媽媽,只好忍著。

  簡年媽媽見狀立刻打圓場道:「我們簡年也是,半個月不見人,好不容易回趟家,還總抱著手機不放。簡年,趕緊把手機收起來和江東哥哥聊聊天。你們好多年沒見了吧?」

  簡年正走神,隨口應道:「才見過沒多久。」

  幾個長輩聞言一齊一臉驚奇地看向她,江東無奈地解圍道:「在婚宴上見的。」

  父母們又絮叨了一會兒,突然說要去附近的醫院探望生病住院的老鄰居,一起離開了,離開前江東爸媽還再三強調要江東務必把簡年安全送到家。

  他們一走,江東才不再繃著臉:「你媽媽不說我還沒發現,你小時候是叫我江東哥哥的,怎麼後來直接叫名字了?」

  「因為你留級,和我念一個年級了啊。」

  「……你想喝什麼?」

  「這茶就很好。」

  桌上的碧螺春已經添過兩次水,見她心不在焉,江東招手叫人撤下去。他替她點了杯顏值高的櫻花氣泡水,簡年低頭吸了一口,接受不了這奇怪的味道,想吐又不好吐,勉強嚥下後皺著眉看向江東:「怎麼又甜又鹹?」

  江東笑了:「你一晚上呆呆傻傻的,我還以為你嘗不出好不好喝呢。你爸媽用什麼理由把你騙出來的?」

  「他們說要逛街……但我早就猜到是相親了。」

  江東有些詫異:「你知道是相親還來?」

  「為什麼不來,萬一順眼呢。」簡年滿嘴都鹹,拉過江東面前那瓶沒動的礦泉水擰開喝了一口,「幸好你剛剛反應快,讓他們知道我們私下有聯繫,每天都會打電話逼問進展。」

  江東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什麼叫順眼?」

  「暫時還沒遇到順眼的,遇到了再回答你。」

  「……」江東沈默了片刻,突然問,「你週末有空嗎,去不去爬山?那地方挺涼快的。」

  「沒有。」

  簡年的斬釘截鐵害江東臉色一僵,今天請了假、週末必然要加班的她並沒察覺到江東的不對勁,看了眼時間說:「我給我爸媽打電話,問他們有沒有回家。」

  「我爸媽單獨開了一輛車,會送他們的。你明天要上班,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打車好了,這裡太遠了。」

  「不到五公里,怎麼就遠了。」

  「我住我爸媽家。」

  「你明天不上班?」

  「上啊,早起一個小時不會遲到的。」

  從下午起路時洲就一直等在池西西的別墅裡,也不知道他是怎麼進去的,簡年現在自然不敢回家。

  送簡年回去的路上,江東比以往更沈默,簡年滿腹心事,並沒察覺到他反不反常。

  這一夜簡年睡得不好,斷斷續續地做了許多學生時代的夢,早起了足足兩個鐘頭,洗漱好要換衣服時才發現只有短袖短褲,便沒吃早飯提前出門去辦公室——辦公室備著幾件衣服,要趕在領導過去前換。

  簡年出門早,沒趕上早高峰,公交車開得快,才一個鐘頭就快到報社了。還有兩站的時候,她的手機突然響了,居然是江東。

  「你怎麼這個時間就醒了?」

  「我在你家樓下呢,有事經過,你不是要上班嗎。」

  「我已經快到了。」日日睡到下午的江東居然七點鐘就醒著,這讓簡年很是意外,儘管她不太理解晝伏夜出的生活有什麼好。

  「……」立在簡年樓下的江東同樣不明白她怎麼能做到每天都早起。

  週五是Z大校慶,過來的領導多,報社派出了超過七成的人。簡年要出鏡,被安排在了媒體席前排。

  為了等待領導就位,慶祝大會遲了一刻鐘還未開始,這兩日實在太忙,住在父母家上下班又不方便,簡年每日只有三個鐘頭的睡眠時間,便偷空補眠。

  後排坐著電視台的人,眼睛閉上後,聽覺格外敏銳,儘管後排聊天的兩個女人將聲音壓到最低,簡年還是聽得一清二楚——其中一個應該是韋晶,她的聲音很有辨識度。

  她們正聊鑽戒。

  簡年忍不住回頭看去,果真是韋晶,韋晶同樣望向簡年,她的記性好,隔了兩秒便甜甜地一笑:「你是路時洲同學吧?」

  「是啊,你好。」

  簡年怕掩不住臉上的情緒,回了個公式化地微笑,便立刻轉過頭。雖沒刻意看,但她仍是瞥見了韋晶無名指上的鑽戒。

  韋晶的同伴感嘆道:「女人幸不幸福真的一眼就看得出。前一陣子你天天苦著臉,現在多好,每時每刻都在笑。不過你們認識的時間這麼短,現在就結婚會不會太倉促?」

  「他求婚的時候我也嚇了一跳,不過沒多想就答應了。他要我搬到他家住,我想享受最後的單身時間,沒同意。」

  「搬過去試婚嗎?其實婚前一起住一陣挺好,不朝夕相處就發現不了問題。」

  「我們都忙,沒什麼時間在家待,住一起也是見不著面。保持神秘感可以延長熱戀期。其實剛在一起的時候,我還沒完全從上一段的失敗中走出來,現在已經完全不會再介意過去了。難怪人家都說,如果還記掛前任,那一定是新歡對你不夠好。」

  「是啊是啊,你都說了八百次了,每天送花送飯送下午茶到辦公室,電話裡聽到你感冒,立刻飛回來煮粥送藥……切,沒聽過那句話麼,秀恩愛,懷得快。」

  「呸呸呸,我沒計畫現在就要寶寶。」

  上個月同學會的時候聽說他們剛交往一個月,沒想到路時洲已經求婚了。不過這位韋小姐又甜美又優雅,工作這麼忙還會做飯等他回去吃,他急著娶她回家也不奇怪。

  「如果還記掛前任,那一定是新歡對你不夠好」——這話真的沒錯。大概就是因為當年的路時洲對她太好,她才至今未忘。她在片場凍病,電話裡聽出她感冒,立刻逃課飛回來送藥探病的事情路時洲也為她做過,可是她呢,因為已經拍了兩天不能換人,不顧他的反對,把他晾在一邊帶病工作。

  分手前的那一段她過得太混亂,每日都在忙,連耐著性子接他的電話都做不到,難怪路時洲連喝醉了都問她有沒有愧疚,在他的回憶裡,她一定很不好。

  悔恨當年沒有對他好一些的念頭剛一冒出來,簡年便倍感羞恥,各自都有了新的生活,老死不相往來才是最好的狀態,路時洲要結婚了,難怪醉酒失態後會不停找她——他昨晚還說要聊一聊,他和她能聊什麼,無外乎就是讓她別誤會別多想,別讓第三人知道,以免傳到未婚妻的耳朵裡。

  怪她太多事,撞見他喝多了不放心,跟過去噓寒問暖送蜂蜜水,她一向不會掩飾,路時洲那樣聰明的一個人,或許看出了端倪。

  校慶持續了一天,簡年忙前忙後,倒顧不上悲春傷秋。直到飯局結束,眾人散盡,一個人回家時,簡年才察覺到心中的不自在,她努力不往路時洲處想,只安慰自己喧囂的慶典過後校園重歸寂靜,難免惹人多愁善感。

  她累透了,沒力氣再回遠郊的父母家,便直接去了池西西的別墅。

  打開客廳的燈後,她踢掉鞋子,把包隨手扔在入戶櫃上,徑直回了臥室——穿著高跟鞋走了一整天,渾身的骨頭都要散了,先躺一躺再去洗澡。

  哪知剛一躺下,簡年就聽到了腳步聲,這房子沒別人住,她自然要發怔,沒等害怕,她便看到了路時洲。

  楞楞地看了面無表情地站在臥室門外的路時洲兩秒,簡年才回過神,問:「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剛剛就坐在客廳沙發上,是你沒看到。我這幾天都在你家等你,你去哪兒了?」

  「你有事兒嗎?」

  「說過了,想和你聊一聊。你為什麼拉黑我?」

  「我為什麼一定要接你電話,有什麼好聊的?」

  簡年這冰冷的態度讓路時洲驀然想起了十年前,他想約她吃飯,她發現了他的心思,好好地忽然避而不見,他攔下她問「我約你吃飯你為什麼不理」,她答得也是這句「我為什麼一定要理」。

  他可真是傻,隔了十年才明白過來,避而不見是因為人家煩他。其實那天他是有意識的,只是喝多了酒,行為不受控制。前一段原本相處得還算自然,因為他的失態,簡年再次發現了餘情未了的端倪,態度才冷硬了起來。

  其實他一直都是傲慢的人,簡年一次次拒絕,他仍堅持等在池西西的家裡,這事做的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明明是她對不起自己,為什麼會是眼下這種情形?大約愛上一個對自己無動於衷的人就是這樣卑微而荒誕。

  路時洲覺得可悲,卻還立在原處望著簡年沒馬上離開。

  對視了片刻,簡年先行敗下陣來,看到路時洲,想到韋晶臉上幸福的笑和閃爍在指間的鑽石,她怕路時洲說出來的話會讓她承受不了,先一步保證道:「我前幾天就同你說過了,你喝多的那天並沒發生什麼,無須掛懷。當然,一起……一起過了一夜,這話傳出去會惹人誤會,我絕不會同第三個人說,也請你忘掉。這樣對我們都好。」

  路時洲忽而冷笑了一下:「看來你相親相得挺滿意?放心,這事沒什麼值得往外說的。」

  直到路時洲摔門離開,簡年還在糾結自己的眼神有沒有露怯,她只覺整顆心都空蕩蕩的,難受得厲害,便想拿熱熱的食物把胃填滿。

  一打開冰箱,簡年就楞住了,她很久沒去過超市,冰箱裡居然塞滿了食物,她隨手拿出一盒蛋糕,黏在上頭的便利貼上竟手寫著過期的時間,是路時洲的字跡。

  簡年又翻了翻,發現路時洲在諸如牛奶、酸奶、面包這種保質期短的食物上都寫了提示。她總是忘記看保質期,隔了這麼多年,這個毛病路時洲居然還記得——還有那天早晨的雞湯和請假,明明都要結婚了,路時洲為什麼還要做這樣的事情?

  簡年沒了胃口,胡思亂想了好一通,幸而池西西突然打了電話,說有突發新聞,要她回去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