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從初一到高三,你的字我模仿了六年

  簡年把薄荷色的記事簿往書堆裡一塞,回頭笑道:「哪有什麼秘密。」

  路時洲臉色一沈:「就是你一直暗戀的那個人。」

  簡年哭笑不得:「已經過了那麼多年,你怎麼還記得呢?」

  「你不告訴我,我能忘嗎。」

  「不是和你說了,暗戀根本是不靠譜的幻想,想像中的那個人和現實中的完全不一樣。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我認識他嗎?」

  簡年忍著笑說:「就是咱們班的。」

  「他知不知你暗戀他?」

  「無關緊要的事,我為什麼要讓他知道?」

  路時洲臉色更沈,乾脆放下手中正整理的東西,悶聲坐到沙發上撥弄手機。

  簡年懶得再理他,繼續收拾衣物。抱著毯子路過沙發時,她無意中一瞥,竟發現路時洲在翻高三班級的微信群。他的目光在每個男生的名字上停留兩秒,從頭翻到尾,又倒著再翻回來。

  路時洲太專註,簡年在他身後足足站了三分鐘,他才意識到,轉過頭問:「是班長嗎?」

  「……我和李冰茹的眼光從來都天差地別。」

  「體育委員?」

  「他高考後跟我表白過,我暗戀的要是他,還有你什麼事兒?」

  路時洲一臉錯愕: 「什麼時候?」

  「大一開學前,他打電話到我家,說如願進了最想去的大學,可還是覺得高中充滿了遺憾,問我明不明白他的意思,還說你對我不好的話,他絕不饒你。」

  「這孫子!枉我拿他當哥們。你當時怎麼不告訴我?」若不是公事諸多,路時洲很想買張機票飛到德國暴揍體育委員一頓。他早就忘了挖哥們墻角的事兒十年前的他也一樣幹過——若不是這公寓的主人先追的簡年,自己壓根不會留意到她。

  「當時怕你生氣去找他麻煩啊……都是小時候的事了,人家一進大學就交女朋友了,隔了十年你為什麼反應還這麼大?收拾得差不多了,咱們走吧。」

  路時洲剛想說話,突然反應過來簡年這時候把體育委員表白的事情抖出來是為了岔開話題保護她暗戀的那個人,更覺得滿心泛酸。

  「李冰茹說你從初中就開始暗戀那個人,據我所知,咱班初中時跟你同過班的只有班長和體育委。」

  「為什麼非得是同班?我喜歡他的時候他根本不認識我,一直到高三我們才同班,雖然日日都見,但他並沒留意過我。」

  路時洲更覺難以忍受,他斜了簡年一眼,嘴角含譏帶諷:「默默喜歡不求回報?看不出來,你還挺偉大。」

  「……我說過,我只是隨便暗戀一下。路總,您那麼忙,別再糾結這種小孩子過家家的事情了好不好?」

  路時洲半晌沒說話,雖然百爪撓心,但好不容易覆合,哪敢再重蹈覆轍,隔了十年,裝也要裝出成熟大氣,只好生生忍下。

  「我這不是閒著無聊好奇嗎。其實我也暗戀過咱們班的女生,經常偷瞄一眼、往桌洞裡塞巧克力什麼的。當然,那都是小時候的事兒,也不算真喜歡。」

  簡年只怔了一秒,就「哦」了一聲,轉而說:「十點多了,去你家吧。」

  沒從她臉上看到期待中的醋意,路時洲越發感到不平,他瞥了眼藏在書堆中的筆記本,說:「我忘帶鑰匙了,今天回不去,就住季泊川這兒吧。」

  捕捉到路時洲的目光,簡年立馬猜透了他的企圖,她特意從書堆中揀出記事簿,把它和浴巾一起帶入了洗手間:「今天太晚了,住這裡也好,明天再去你家收拾,我先去洗澡。」

  「……」

  一進浴室,簡年就把記事簿藏進了安全的角落,她倒不是有意瞞著路時洲,不過是覺得他的反應實在太有趣,才不願意立刻說出實情。這個本子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落到他手中的,十幾歲的那些小情思,以及充滿無病呻吟意味的感慨,哪怕十年後的她也不好意思再打開回顧,若是被路時洲看到,簡直沒臉再活下去。

  路時洲洗澡一向快,往常簡年頭髮還沒吹乾他便洗好出來了,這一日她熨

  好兩人隔天的衣服、喝過牛奶,躺到床上看睡前讀物看到眼皮打架,他依舊在洗手間裡。

  簡年太睏倦,乾脆合上書、關上壁燈睡覺。昏昏欲睡之際,在巴掌大的洗手間找了一個鐘頭卻空手而歸的路時洲一臉挫敗地走了出來。

  臥室只留了一盞地燈,光線暗黃,路時洲掀開一角被子坐到床上,側頭看向簡年。她一貫保守,連睡衣的款式都是小女孩式的棉質白裙,對如何取悅男人更是一竅不通,他卻偏偏彌足深陷,不斷做幼稚到不可思議的事。

  簡年習慣轉向右側睡,從路時洲的角度只看得到她的後背。他的指尖劃過她曲線優美的脊背,在她白皙修長的脖子上印下一個吻,問:「睡著了?」

  迷迷糊糊間聽到他的聲音,簡年下意識地翻轉過身體,鑽入了他懷中。路時洲本想直接睡覺,然而她越是瘦弱他就越容易生出碾壓揉捏的慾望,猶豫了一瞬,終是抱著她翻了個個兒,剝下她的睡裙,說了句「你睡你的,不用管我」,便拆骨入腹。

  最近三日路時洲沒閒過一刻,因此這一次格外長久,簡年清醒後又昏睡了一回,才終於結束。

  哪怕困到睜不開眼,簡年也不準路時洲動手,一定自己去洗手間清理。從洗手間出來時,她的睏意散了大半,精神清明了起來,身體卻依舊倦,而不管幾點睡都六點鐘準時起床的路時洲卻彷彿從不知道什麼是疲憊。

  簡年一躺回床上,他就把她撈進了懷裡,問:「你想不想知道高中時我暗戀的人是誰?」

  簡年懶得看他,半閉著眼睛說:「我。」

  倒不是簡年自戀,而是高中時的路時洲有任何風吹草動都不可能瞞過她,當年他除了睡覺就是睡覺,哪做過偷瞄和塞巧克力這種事。倒是有一些女生往他的桌洞裡塞過東西,具體都有誰,路時洲怕是還沒她記得清楚。

  「……」頓了頓,路時洲才說,「現在回頭想一想,暗戀實在沒有什麼意義。」

  「我也覺得。」

  「所以你喜歡的到底是誰?」

  仰起頭看清路時洲的表情,簡年忍不住笑出了聲,儘管他小心翼翼地藏起了情緒,可在床笫之間的霸道和固執卻令她明白,十年的光陰或許改變了他的某些地方,可有的東西一直都在。

  她知道躲不過去,伸出手摸起床頭櫃上的化妝鏡,丟給了路時洲。

  「你給我鏡子幹嗎。」

  「你不是問我暗戀的是誰嗎?你照照鏡子就知道了。」

  路時洲怔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我?」

  「嗯。」

  「……」

  路時洲自然不信,只當簡年在敷衍他,簡年一時拿不出證據,懶得繼續掰扯,背對著他抱著枕頭睡下了,路時洲再不甘也無計可施,只得悶悶地結束這個話題。

  隔日晚上,簡年約回國參加表哥婚禮的李冰茹吃夜宵,自然要帶上路時洲。

  他們剛一和好,李冰茹就知道了,她一貫大大咧咧,見到路時洲自然要調侃:「上次同學聚會你帶來的那位美女主持人呢?」

  「……」雖然不喜歡李冰茹的個性,看著簡年的面子,路時洲也只有笑著忍她。

  簡年替他答:「韋小姐訂婚了。」

  「不是吧,人家甩了他訂婚了,他才回頭來找你?」

  路時洲一陣頭痛,對李冰茹說:「……你想吃什麼隨便點,不用替我省錢。」

  「轉移話題,拿錢賭我的嘴,你這是默認心虛了?」

  「……」

  「也就是我們年年傻兮兮地願意吃回頭草。你可別仗著她喜歡你十年欺負她。」

  「這好像應該是我的台詞。」

  「十年應該不止吧?」李冰茹看向簡年。

  簡年笑笑:「當然不止,高中畢業都十年了。」

  「果然持之以恆就有回報。要是當初我也能堅持住一條道走到黑,盯住一個帥哥不放,何至於嫁給一個矮胖子。」

  班長脾氣好,並不和李冰茹計較,笑著提醒道:「簡年會和路時洲在一起不是因為堅持,而是她跟路時洲郎才女貌。換個不相配的,暗戀八百年都不管用。」

  「你這不會是在諷刺我吧?咳咳,誰跟你說過什麼暗戀不暗戀。」李冰茹抱歉地望了眼簡年,見她並不介意才放下心來。

  「沒,我怎麼敢。」

  簡年笑著看李冰茹沖班長無理取鬧,許久沒聽到路時洲講話,一轉頭才發現他在楞神。

  簡年替他倒了杯普洱,笑著問:「想什麼呢?」

  片刻後,路時洲才回過神,他低頭喝了口茶,側頭對著簡年耳語道:「他們是你請來演戲的吧,這麼說半句留半句的,我差點就信了。」

  簡年沒說話,待路時洲結賬的時候,扯過單子和圓珠筆替他簽名,簽下「路時洲」後,又拿起單子給他看:「和你的筆跡是不是一模一樣?」

  見路時洲怔著,她又說:「從初一到高三,你的字我模仿了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