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趙謙本就心虛,一聽靜月這麼說,臉色就變得有些難看了。

他想大聲斥責小尼姑是胡說八道,這都是沒影的事,可想起小尼姑的種種神通和小尼姑的出家人不打誑語,不由的就相信了幾分。

靜月拉了張椅子坐下了:「我知道你心中將信將疑,子時的時候,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你就知道我說的對不對了。」說完,雙目一閉,就不再理趙謙了。

趙謙看著森然凝坐的靜月,心中發冷。他覺得靜月肯定是生氣了,一般的女人碰到自己男人的奸情,肯定會氣炸的。這個小尼姑,心裡還不定窩著多少火呢,該不會是在想怎麼收拾自己吧。想想小尼姑那些神秘莫測的手段,趙謙的冷汗沒完沒了的流了起來。

靜月其實沒有生氣,她雖然與趙謙有夫妻之名,她也確實將趙謙放在了「相公」的位置上了,但在靜月的心中,對「佛」的虔誠崇拜和熱切追求才是最為重要的。她對趙謙,根本沒有男女間的感情。在她心中,趙謙是她要了卻的最後的塵緣,也是她要渡化的對象。趙謙做這種壞事,是要增加惡行的,是以,她才阻止了趙謙的這次奸情。

趙謙有些畏懼的看著靜月,有心說上幾句甜言蜜語哄小尼姑開心,可小尼姑那副生人勿近的樣子,著實讓人有些膽戰心驚。趙謙猶豫了半天,也沒敢開口。見小尼姑不理他,自己一步一蹭的爬到床上去了。

色心是早嚇跑了,那個杏娘是連想都不敢再想了,趙謙現在惟一祈求的,就是小尼姑收拾他的時候,下手不要太狠。

悄悄的躺在床上,趙謙用被子把自己包了個嚴嚴實實,只露出了腦袋,大夏天的,也不怕捂出痱子來。

他伸著脖子,偷偷的觀察著靜月,只要她動手,自己立馬施展金剛罩。他倒沒有天真的以為靜月破不了他的金剛罩,不過能少挨點揍也是好的。

他目不轉睛的盯著靜月,靜月卻如同泥偶石雕一般,絲毫沒見動靜,連眼皮都沒眨過。漸漸的,敬王爺的眼睛盯的有些酸了,有些累了,然後他輕輕的閉上了眼睛,小歇一會兒,然後小歇變成了大歇,然後大歇變成了小睡,然後迷迷糊糊的徹底睡去了。

睡著以後,趙謙開始做夢了。

他夢見自己在一條幽黑的小路上走著,那條路的周圍全是濃重的黑霧,黑霧中時不時傳來野獸的咆哮,夜鳥的哀嚎,還有女人淒厲的叫聲。

「卡嚓——卡嚓——」腳下不斷的傳來樹枝被踩碎的聲音,趙謙抬頭望了望天空,一片濃霧,根本看不到有沒有樹木。

低下頭去,頓時嚇了個魂飛魄散,他踩斷的,哪是什麼樹枝啊,竟然全都是森森白骨。

「小尼姑,救命啊,救命啊......」趙謙的心跳的很快,突突的好象要蹦出胸膛一樣。

「唉......」路旁的黑霧中傳來一聲清晰的歎息聲,好象是不得志的人發出的不平哀歎。

「嘻嘻......」一陣輕笑在他背後響起,緊接著,一陣刺骨的陰風緊貼著他的後腦勺刮過,仿佛有什麼東西從他身後伸出手來,從他臉上輕輕摸了一把,與他肌膚相觸的東西,陰涼入骨。

趙謙心中大駭,身上的汗毛一根根豎了起來:「小尼姑,小尼姑,快來救我......」趙謙連滾帶爬的向前跑去,邊跑邊大聲喊著。

咚咚咚,後面忽然又響起沉重的腳步聲,腳步是那樣的沉重,它每一落地,地面都震動一下。

咚...

咚...

那聲音走得很急,趙謙覺得它馬上就要來到自己身後了,更是嚇得不行,拼了命的大喊:「小尼姑,快救我,有鬼啊......」

正當趙謙嚇得要死的時候,耳邊忽聽得一聲清脆的木魚聲,隨即悠悠揚揚的誦經聲從前面隱隱傳來,趙謙認得這個聲音,這就是小尼姑的聲音。

趙謙如同得了救命稻草一般,心中不由的一振,尋著靜月誦經的聲音,發足狂奔。

長這麼大,趙謙從未跑過這麼長的路,也從未跑得這麼快過,他甚至都沒覺得累,也沒覺得喘,只是一個心眼的向著小尼姑跑去。

漆黑的濃霧在他面前慢慢分開,一座黑沉沉的宮殿出現在趙謙面前。宮殿很大,和趙謙的敬王府不相上下。門前掛著一塊黑色的匾,上面曲曲彎彎的寫著三個字。趙謙哪有心思細看啊,他聽著小尼姑念經的聲音就是從這宮殿裡傳來的,三步並做兩步,急急的就沖了進去。

這座宮殿很奇怪,竟然沒有人把守,趙謙邊跑邊左右看了看,真的是一個人也沒有,這裡儼然就是一座死宮殿。

趙謙心中涼氣嗖嗖直冒,也不敢再想什麼雜七雜八的東西,只管尋著小尼姑的聲音跑去。轉過了左邊的游廊,就看見幾間偏房,小尼姑的聲音就是從那傳來的。趙謙心中大喜,慌忙跑了進去。

他剛一進屋,小尼姑的念經聲就停住了。趙謙急忙在屋中尋找小尼姑的身影,可他卻大吃了一驚,這屋子裡,空蕩蕩的,除了桌椅板凳,竟然什麼都沒有。

可他明明聽到小尼姑的聲音就是在這個房間的。冷汗立刻順著趙謙的小白臉就流下來了。

「麻煩大人,讓他看一下惡事錄,大宋,敬王趙謙。」靜月的聲音忽然在趙謙身邊響起,趙謙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的心髒都停跳了。

他向旁邊摸了摸,奇怪,小尼姑的聲音明明就是在他旁邊響起的,可他身邊卻是空蕩蕩的,這是怎麼回事?

他正奇怪間,忽然一本黑色的大書飛到了他面前,那本書迅速在他面前翻開,如同有人在翻頁一樣,嗖嗖嗖,頁面不停的向後翻去,翻了幾百頁,那書就沒動靜了。

趙謙凝睛望去,卻見金黃色的紙張上,用黑字寫著行行大字。

大宋,敬王,趙謙。

生於XX年,父XX,母XX。

......

宋X宗十年八月十王日,平公街笞工匠錢大二百鞭,錢大當場斃命。

......

宋X宗十四年六月十一日,敬王府主臥,奸使女青花,系處子。

宋X宗十四年六月十二日,敬王府主臥奸使女紅風,系處子。奸使女青花。

宋X宗十四年六月十三日,青樓倚翠軒嫖妓李芸。

宋X宗十四年六月十四日,張府花園奸鄰女張隨心,系處子。敬王府主臥奸使女橙香,系處子。

宋X宗十四年六月十五日,敬王府主臥奸使女綠情,系處子。青樓紅芳館嫖妓史茹、鄭楣。

宋X宗十四年六月十六日,中業街搶民女李袖,敬王府奸之,系處子。敬王府主臥,奸使女紅風。

......

宋X宗十五年十月七日,奸寡婦沈玉芳,芳自縊。

......

宋X宗十五年十二月二十日,奸秦如之妻鄭月娥,娥投水死。秦如欲仇之,殺之於敬王府大廳。

......。

宋X宗十六年三月八日,搶商女孫月娟,與李秀,張申,王豐輪暴之。系處子。

......

宋X宗十七年七月二十三日,青山坳奸民女馮桂兒,系處子。張桂兒自縊,未婚夫韋家貴殉情死,韋母投河死。

......

宋X宗二十年五月一日,奸宮娥魯順兒於龍舟之上。系處子。

......

宋X宗二十年六月六日,奸丞相之女吳敏之於丞相府繡房,系處子。

......

宋X宗二十五年二月十八日,奸鎮江華嚴庵弟子靜月於節度使府,系處子。

......

總計:敬王趙謙,侵占女子二千二百六十五人。其中處子九百三十二人,寡婦一百七十七人,人妻:二百六十九人。失節未嫁女子:三十三人。青樓楚館娼妓:八百零五十四人。害人命三十九人,傷一百一十人。

趙謙越看心越寒,越看心越驚,冷汗嘩嘩流了下來。

這個冊子,太可怕了,太不可思議。

從小到大,趙謙所做過的壞事,竟然全部寫在了上面。

有好些事,趙謙已經忘卻了,需要看了這上面的記錄,才能回想起來。

也有好些人命,趙謙根本不知道是自己害死的,但看了他們的死因,卻真的和自己有關。

如果按照小尼姑說的,那自己,豈不是要變成幾千幾萬世的畜牲才能抵了這許多的罪惡?恐怕,這十八層地獄,自己也得游個遍了吧。

面對著自己如此多的罪惡,趙謙平時再盛氣凌人,不屑一顧,此時也不由的心惶惶,意恐恐,骨軟筋酥,雙腿戰戰兢兢,幾乎站不起來了。

忽聽得旁邊靜月的聲音又道:「大人,趙謙的罪行這麼多,按理說,福澤應該折盡了,為何他現在仍舊無事?」

書桌前又響起了一個聲音,這個聲音沙啞的很,象鋸子鋸過木頭一樣:「那請靜月師父再看看玉紅冊吧。」

趙謙手中那本黑色的大書忽然飛了出去,徑直的落到了那張書桌上,然後另一本冊子向趙謙飛了過來,趙謙連忙接了過來。

玉紅冊。

三個泥金大字龍飛鳳舞的寫在了封面之上。

書頁自動翻開,翻開的那頁仍是寫的趙謙的名字。

這個玉紅冊和剛才那個冊子截然不同,這個冊子上的字都是泥金大字,這些字閃著金色的光芒,一打開書來,每個字上面的金光都直沖天際。

趙謙急忙看向自己的名字。

大宋,敬王趙謙。

宋X宗十八年正月十八,宋皇擬增稅一成,敬王趙謙止之,萬民獲福。

宋X宗十九年九月九日,宋皇欲蓋行宮一座,敬王趙謙勸之,未成,省國庫之銀七十萬,適水災,活災民數萬人。

趙謙的名下,就這兩條記錄。

他剛看完,只聽得身邊靜月的聲音道:「原來如此。」

書桌邊那個聲音又道:「敬王的前世、祖上和玉紅冊上的福澤已經折盡,三子五女盡銷,壽元也已減半,請敬王好自為之,再不棄惡從善,十八層地獄的大門已向王爺敞開了。」

趙謙此時早已嚇的魂魄俱飛,哪還敢搭話啊,戰戰兢兢的說不出話來。

靜月又道:「大人,能否請您為他標注一條壽元線,為他示警,免得他再蹈覆轍。」

書桌邊的聲音哈哈大笑道:「這有何難?」

一把黑色的尺子忽然從書架上飛了起來,徑直飛到趙謙的面前。

趙謙右臂上的袖子忽然卷了上去,那尺子在趙謙那白皙的胳膊上量來量去。

一道黑線自趙謙的肘際生出,那道線如同蚯蚓般向手腕鑽去,大約鑽了半尺的距離,就停住不動了。然後那尺子飛離而去,趙謙胳膊上的那條黑線卻慢慢滲進了皮膚中去,漸漸變淡了。

當這條黑線變得若隱若現之後,如同被再次注入了墨汁一般,從肘際開始,這條線又逐漸的變黑了。不過這次這條線沒有完全變黑,而是停在了以前那條線的三分之二處。

也就是說,現在趙謙胳膊上的這條線,有三分之二的地方是深黑色的,而三分之一的地方是淺黑色的。

等這條線標完了,趙謙的袖子就被放了下來,然後趙謙聽靜月說道:「靜月在此謝過大人了。」

書桌邊那人爽快道:「靜月師父不用這麼客氣,些許小事,不足掛齒。」

靜月又道:「那靜月夫婦先行告退,他日大人有何差譴,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語畢,趙謙覺得手被人拉了一下,然後眼前閃過了一道耀眼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