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趙謙幫靜月上好藥,狗皮膏藥似的粘著靜月,嘴裡不停的絮絮叨叨:「小尼姑,除妖捉鬼的時候,你往後靠靠,讓那個水征在前面打頭陣,你別太實在了,看你身上這傷,就沒斷過,他不是要報你的救命之恩嗎,你就讓他報好了,反正他也是欠你的......。」

靜月一邊念經,一邊聽他念叨。

一個說,一個聽,各做各的,倒也配合默契,互不干擾。

吃晚飯的時候,是大家一起吃的。

趙謙的病基本好的差不多了,正好趁吃飯的功夫商量一下明天繼續去西川。

靜月脖子傷的很厲害,連吞咽都困難,依趙謙的意思,養兩天傷再走。靜月不同意,本來走的就不快,路上都耽擱了好幾天了,這麼磨磨蹭蹭的,那得哪天能找到師父啊。何況水征的藥很好用,抹上沒幾天就好了。

趙謙拗不過靜月,雖然靜月並沒有對他說是什麼事情,但他對靜月有一種莫名的信任,靜月著急著趕路,肯定是有急著要解決的事情。

給靜月點了一些湯湯粥粥的流質食物,等靜月要吃的時候,趙謙才發現靜月的手有點不太自然,哆哆嗦嗦的用不上勁。趙謙把靜月的胳膊拽了過來,胳膊上還有幾條傷痕。

水征也發現了靜月胳膊上的傷,立刻遞過來一個瓷瓶。

趙謙狠狠的瞪著水征,一邊接藥,一邊沒好氣道:「不是自己媳婦兒不知道心疼是不?你個大男人不要總讓小尼姑給你擋傷好不?」

水征頓時不自在了起來,整張臉都僵了:「是我學藝不精,連累靜月小師父了。」

靜月覺得趙謙的話太傷人,連忙接口道:「水征道友不要往心裡去,有你幫忙我已經感激不盡了,我相公關心則亂,有些口不擇言了,你多擔待。」

趙謙聽靜月說的這麼客氣,更加不服氣了,本來是個沒理都要強占三分的混帳人物,現在得了理了,哪會讓著水征啊,何況他早就看水征不順眼了。不過當著小尼姑的面,也不好太欺負人,他使勁的用鼻子沖著水征哼哼,眼中的挑釁顯而易見。

水征苦笑,卻仍是沉穩的向靜月說道:「下次我就是拼了命,也要護靜月師父周全。」

這頓飯,暗潮洶湧,幾個人誰也沒有吃好。

吃罷晚飯,各自回房。

靜月沐浴更衣,然後照常做晚課。

「今天和我念經麼?」在做晚課前,靜月忽然問了趙謙一句。

地府一夜游後,趙謙對這神秘莫測的鬼神之事就存了敬畏,再加上這幾天身體不太好,也就斷了去青樓尋歡的心思。

通常靜月做晚課的時候,他就躺在床上瞎琢磨,或者翻看靜月不知從哪摸出來的一些佛經故事。

靜月知道一下子就給趙謙看一些高深的佛經,他肯定看不懂,而且會覺得枯燥,沒有意思,所以她先給趙謙看一些故事性比較強的佛門讀物。上面大多是誰救了一個人,後來自己躲過了殺身之禍;誰經常放生,壽命延長了多少年;誰經常做善事,送子觀音送了個兒子給他之類的故事,通俗易懂,又有趣味性,還容易接受。

趙謙對別的沒上心,對這個冤魂索命和觀音送子是極為留意,這幾篇他反復的看了好幾遍,心不免想到要照著上面的去。

聽到靜月問他要不要念經,趙謙立刻放下了書:「好吧,從今天起我就跟你念,先試試有效沒?」

靜月聽他的語氣,仍是沒有全然皈依的樣子,耐心給他解釋道:「你一定要虔誠的想著佛祖,想著菩薩,只有一心一意的念佛誦經,你念佛的聲音佛祖才聽得到,佛祖才能發還佛力給你。你心中若是存了懷疑的念頭,這經念了也是白念。」

趙謙在心中暗暗嘀咕,念經就念經唄,哪來這麼多的規矩,不過他對佛祖的佛力很好奇:「小尼姑,你天天念經,見過佛祖長什麼樣麼?」

靜月雙掌合十道:「佛祖是沒有固定的相貌的,無人相,無我相,無眾生相,你心中想著佛祖是什麼樣子,他就是什麼樣子的。我曾有幸見過觀世音菩薩幾次,第一次見到她時,她是一位慈愛的母親形象,腳下踩著層層疊疊的金色蓮花。第二次見到菩薩時,他是一個白衣男子的樣子,他臉上帶著安詳的笑容。」

趙謙奇道:「那觀世音菩薩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啊?」

「你想他是男的,他就是男的,你想她是女的,她就是女的。每個人看到的都不一樣,你若真想知道菩薩長什麼樣子,就真心的信仰她吧,總有一天,她會出現在你面前的。」

「真的麼?真有這麼神奇?」

靜月點點頭:「佛祖菩薩是無處不在的,你就好好念佛吧。」

趙謙聽了靜月一番話,立時對觀世音菩薩崇拜了起來:「小尼姑,快教我念,我要求菩薩送個兒子給我。」

「如是我聞......」悠揚的佛音在房間裡響了起來,兩個聲音一先一後,一跟一隨,倒也別有一番風味。

杭州離西川有四五千裡地,靜月坐的馬車算是極好的了,一天也不過走一百多裡路,照這樣算來,也得將近兩個月到西川,何況蜀地多山,路況不佳,就算走的順,也得兩個多月。

轉眼間,靜月他們已經出來一個多月了,路程也走了多一半了。本來依著趙謙的意思,還想順捎著游游山玩玩水,不過靜月和水征每天晚上都去捉鬼,每次回來都搞的疲累不堪,趙謙難得的體諒了小尼姑一下,不再天天嚷嚷著登名山大川了。

他知道小尼姑搞的這麼辛苦,一切都是為了他,如果不是因為他,小尼姑根本不會去和陰司官吏做交易,也不會每每在降妖捉鬼時搞得自己傷痕累累了。

靜月不管傷的多重,卻從沒抱怨過一句。每每覺出趙謙情緒失落時,還反過來輕聲安慰,不然就是轉換話題,讓趙謙和她一起念佛。

對著如此胸懷博大的靜月,對著如此平和慈悲的小尼姑,趙謙在不知不覺中慢慢收起了陰狠歹毒之心,逐漸的向著靜月靠了過來,離靜月心中的佛靠近了一些。

心思雖然有了回轉,但這麼多年的積習,要改變過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於「色」之一字,趙謙仍是放不下。

雖說不去外面尋花問柳了,但每晚於床第之間,仍是抱著靜月求歡。

靜月知道飯要一口口吃,事情要一件件辦,而要改掉趙謙的壞習慣,也要一步步慢慢來,於是沒有刻意的拒絕,只是每天一定要讓趙謙念一遍楞嚴經。

七月,靜月一行人終於進入了蜀地,趙謙問靜月到底去哪裡找人,靜月但笑不語,被問的多了,只說是向西就好,到時候大家自然會知道的,於是一行人就這樣迷迷糊糊的跟著靜月向西走。

七月十三這天,他們在山間迷了路,等出得山來時,才發現他們是從另一條路下山的,根本就找不到李秀事先打聽好的鎮子了。

不過他們的運氣還算不錯,在山腳下發現了一個不太大的村子,天色已晚,靜月他們別無選擇,只能找戶人家借宿了。

他們敲開了村中最大的房子的大門,說明了情況,在掏了一大錠銀子後,這家人欣然同意他們借宿。

這家主人姓崔,叫崔有財,是一個居士。

他也信佛,而且信仰十分虔誠,不殺生、不偷盜、不淫邪、不妄語、不飲酒。除了有家有室以外,他同寺院裡的和尚沒什麼不同。

這崔有財雖然很信佛,但他有一個怎麼也戒不掉的毛病,就是愛財。而且他的愛財,已經到達了十分吝嗇的地步。誰要是拿他一根稻草,他都得心疼的整宿整宿睡不著覺。

這次見李秀遞過來這麼一大錠銀子,立時喜笑顏開的將眾人迎了進來。

看在銀子的份上,他破天荒的在菜裡放了油,給靜月他們弄了一桌子的素菜。

山裡人家,沒多大地方,也沒有多大的規矩,崔有財和趙謙他們坐了同一張桌子,陪著趙謙他們同吃。

崔有財的妻子和兒子兒媳,就在旁邊另支了一張小桌,分了點菜,一圍而坐。

崔有財信佛多年,見靜月也是個修佛之人,就和靜月講起附近村子菩薩顯靈的種種事件,再加上李秀等人時不時的插科打諢,飯桌上倒有熱鬧。

談得正歡,靜月忽然停了筷子,拉了拉趙謙。

趙謙低下頭來,只聽靜月輕輕在他耳邊說道:「你聽見有人敲門的聲音了嗎?」

趙謙凝耳細聽,卻什麼也沒聽見。

靜月說:「不對,不對,有人敲門,我聽得真真的。」

趙謙向李秀他們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安靜。

篤...篤...篤...

果然,象有人在用手輕輕的叩門,聲音很輕,若不是用心聽根本聽不到。

「誰呀,等會兒......」崔有財的兒子答應著,跑去開門了。

過了一會兒,他罵罵咧咧的回來:「穢氣,是一個要飯的。」

今晚的飯菜不是自己掏的錢,崔有財樂得在靜月面前賣個好,大方的說道:「盛碗飯給她。」

崔有財兒子倒也聽話,盛了一碗飯,端著出去了。

沒等多久,他端著空碗回來了:「爹,她說她的鞋破了,要討雙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