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這些事情,趙謙感覺筋疲力盡,心灰意冷,沒在客廳多做停留,他立刻回了房間。
暖暖燭光中,軟軟紅被下,靜月睡的安詳又平和。
趙謙看著那靜靜躺著的人兒,心中閃過了一絲溫暖。
他走過去,就那麼隔著被子,疲憊的趴到了靜月的身上。
他將頭埋在靜月的胸口,緊閉著雙眼,低低說道:「小尼姑,我聽你的話了,我沒殺她們,沒造殺孽,你歡喜不?」
靜月仍靜靜的安睡著,依舊是那副從容又淡定的樣子。
趙謙埋頭喃喃自語,又象是在說給靜月聽:「小尼姑,我就知道,這個世界上,就你是對我真心真意的,別人都不行。」
「小尼姑,你快醒了吧,我把別人都趕跑了,就等著你給我生兒子了...」
「我聽你的話,我以後天天念經,天天拜佛,不做壞事了,你醒過來好不?」
「小尼姑,我讓人在府裡蓋個佛堂,以後你就能天天在家拜佛了。」
「小尼姑,你真不夠意思,你兩手一撒,什麼也不管了,那一萬本佛經就讓我一個人抄麼?你好狠的心!看你醒了,我怎麼收拾你!」
......
趙謙抱著靜月,嘀嘀咕咕,自言自語。
直說到兩眼發花,頭腦發沉,雙眼朦朧。
「小尼姑...小尼姑...」趙謙滑倒在靜月的身邊,胳膊攔腰放在靜月的身上,皺皺著眉頭,漸漸的和衣睡去了。
靜月雖然陷入了沉睡,但形容樣貌並未憔悴不堪,朝廷養的那些「高人」,雖然並沒有喚醒靜月,但他們給靜月用了很多珍貴的藥物。
而保持靜月肌膚充盈,相貌依舊的「定容丹」,就是由一個道士獻給趙謙的。
那道士雖然獻給了趙謙這麼好的藥丸,卻沒有討到賞,而是得到了趙謙一頓胖揍,不是趙謙不講理,而這個看似有點木訥的道士在向趙謙介紹定容丹的功效時,說出了這麼一句話:「...這定容丹很好用的,別說是王妃活的,就算是死的,也能保持屍身一百年不變樣...」
他的話還未說完,趙謙就撲上去了,劈頭蓋臉對著那道士狠狠揍了一頓。
死...從靜月睡過去以後,趙謙就對這個字產生了恐懼。
他很害怕,這個看似簡單的字,會真的帶走小尼姑。
趙謙從沒想過,他會如此的看重一個人,如此的珍惜一個人。
他一直以為,自己會在風花雪月中,結束自己不堪回首的一生。
卻未料到,有一個人,她帶著暖暖的氣息,來到了自己身邊。
讓自己,有了一生的牽掛。
趙謙喜歡靜月,即使靜月不言不語,只是冷冷淡淡的站在自己身邊,就讓他就覺得安全,覺得溫暖。
在趙謙心中,靜月就象一座沉穩的大山,沒有華麗,沒有浪漫,給他的,只是安心與可靠。
趙謙自幼失去父母,兄嫂給他的忽冷忽熱的感情,讓他始終沒有安全感,沒有歸屬感。
而靜月穩重的性格,恰恰彌補了趙謙這一缺憾。
如今,靜月的臥床不起,卻是給了未曾經歷過挫折的趙謙一個沉重的打擊。
一向習慣了站在靜月背後尋求靜月保護的他,不得不挺身而出,站在沒有知覺的靜月面前,替她遮風擋雨。
是以,在這短短幾個月中,在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的過程中,趙謙迅速的成熟了起來。
他要竭盡全力的來挽救他的妻子,來挽救他心愛的小尼姑。
趙謙睡了個不太舒服的覺,一大早起來覺得腰酸背痛。
他顧不得看自己,先看了看被自己壓了半邊身子的靜月。
靜月仍在沉睡,即使被趙謙壓了一宿,仍是沒有半點反應。
趙謙生怕靜月的血脈被壓的不流通了,趕緊抓住靜月的胳膊,輕輕給她按摩,舒緩血脈。
一邊按,他一邊打著呵欠,睡意朦朧的嘟囔:「小尼姑,你欠我的情可欠大了,瞧,本王親自給你按摩。這情你是早晚得還回來的,就是到了西天,你也得幫我捶著背去見佛祖...呸,呸,呸,阿彌陀佛,我瞎說的,佛祖你可別往心裡去,我可沒有不恭敬的意思,我逗著玩呢...」
說到了佛祖,趙謙不由的就想起了靜月給他留的字:虔誦普門,萬事可待。
趙謙默默的在心裡念了幾遍,眼睛攸的一亮,驚喜道:「小尼姑,你等著我啊,我這就去念《普門品》,求菩薩去啊。」
從這日起,趙謙開始虔誠的背誦《普門品》了,背累了就抄,反正是算在那一萬本裡面,抄哪部不是抄啊。
背了一早晨的經書,吃罷早飯,又哺給靜月點稀粥,還幫靜月擦了擦臉,做完這些事,趙謙看看外面,日頭已經多高了。
青天白日玉樓後,飲爾血來啖爾肉。
趙謙看著這大好晴天,不由的就想起這兩句詩,急忙喚來昨晚送夏玉泉出城的下人。
「你送夏公子出城了麼?」趙謙不放心,要親自確認一下。
那下人回道:「王爺您放心,小人親自牽了馬,把夏公子送出了城門,直送到十裡外的長亭,小人才回來的。」
趙謙這才放心的點點頭。
夏玉泉不在杭州了,應該是躲過一劫了吧。
一上午沒什麼事,趙謙將筆墨搬進了房間裡,對著靜月抄寫經書。
以前誦《普門品》,是為了求子,而現在,趙謙回向的時候,統統改成了求菩薩保佑小尼姑早日醒來。
菩薩是有靈的,這趙謙已經親身體驗過了。
所以,在抄經誦經的時候,趙謙絕對的虔誠無比。
正抄著,書僮松兒拿進來了一張帖子。
趙謙看了看,上面寫的是請他去玉樓一敘,有事相商,落款是趙容。
趙容雖然刁蠻任性,受耍脾氣,但心地還算善良,為人也很爽朗,由此上,對這個最小的侄女,趙謙還是很喜歡的。
趙容和趙謙很親密,在敬王府也一向是直來直去,連通報都不用,這次這麼鄭而重之的寫了個帖子請趙謙去,卻是大姑娘上轎——頭一次。
說不得,肯定是趙容碰到什麼解決不了的棘手事情了,這才找趙謙拿拿主意。
趙謙稍微打理了一番,又囑咐丫環春錦秋鴻好好看顧靜月,舉步去了玉樓。
玉樓是杭州最好的酒樓,這裡趙謙已經來過無數次了,趙容也來過好多次了。
進得玉樓,沒用打聽,趙謙徑直進了以往常坐的二樓雅間。
趙容果然在雅間裡,正托著個腮,坐在窗邊,望著窗外發呆。
趙謙一見趙容不是以往活潑的樣子,心裡咯登了一下。
以他馳騁歡場這麼多年的經驗來看,女孩子突然改變性情,往往是有了意中人的表現。
趙容年歲並不大,今年滿打滿算,不過十五而已。
十五,趙謙心中惦量一下,十五其實也不小了,正是女孩子懷春的年歲。
這趙容,怕是看上哪位少年公子了。
趙謙雖然猜出了個七七八八,嘴裡卻不說破,大大方方的坐到趙容對面,笑道:「容容,有事去府上就行了,還弄個帖子干嗎?」
趙容聽了趙謙的話,這才扭過頭來,卻是疑惑問道:「小皇叔,你什麼時候來的?」
趙謙一看趙容這遲鈍的樣子,心道:完了,人都呆成這樣,趙容這回,是真陷進去了。
他心裡嘀咕,嘴上卻說:「剛來,你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趙容望著趙謙,卻是欲言又止,她勉強一笑,卻招呼店小二道:「小二,上菜吧。」
進門休問榮辱事,觀看容顏便得知。
趙謙雖無相士的本事,但他察顏觀色卻也很厲害。
趙容面色沮喪,貌無歡顏,可見這回的事情,肯定是不如意。
趙謙迅速在心中盤算一下,猜測趙容具體是因何事發愁。
趙容到了婚嫁年紀,現在並無婚約。沒聽說皇兄為她指婚,也沒聽說要送公主去和親,那麼,趙容煩心的事情,必是私下有了喜歡的人,而這個人,是她得不到的。
以公主之貴,得到垂青的男子莫不應歡喜異常,對公主百般奉承愛戀。
顯而易見,趙容並沒有得到這種待遇。
莫不是那男子已經成婚,或許是那人出身低微,或許是人家受不了趙容這刁蠻的性格,還是那人是犯人之後,落草之匪?
趙謙在這邊瞎琢磨,趙容在那邊卻是頗費躊躇,總是一副欲說還休的樣子。
菜也上了,酒也喝了,趙謙不忍打破趙容的女兒心事,生怕這個刁蠻的侄女臉上抹不開。
趙容的臉色幾經變幻,終是磨不過趙謙,苦澀開言道:「小皇叔,容容喜歡上了一個人。」
這事要從兩個月前說起。
趙容仗了父皇母後的疼愛,是能隨意進出皇宮的。
那一日,她又閒逛出了宮。游玩半天,中午時分,就來到這玉樓上吃飯,那天她也是坐的這個位子。
吃完了飯,她就倚著窗子往外看,看了一會兒,只見街的南面,來了一位公子。
那位公子身著紅衣,騎了一匹欺霜賽雪的白馬,踏著青石板路,就這樣怒馬鮮衣的走了過來。
趙容坐在樓頭,看著這如同畫般漂亮的一幕,不由的就對這少年公子起了好奇之心。
說來也巧,那位少年公子也是來玉樓吃飯的,待他下馬的時候,卻正好和趙容打了個照面。
一看清這人的模樣,趙容的芳心立刻就怦怦怦的跳了起來,臉上湧起了層層紅潮。
那位公子長的倒也不是十分英俊,但是很精神,特別是那雙眼睛,十分的亮,亮若星辰。
只這一眼,趙容就將那位公子放在了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