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趙容是個等不得的性子,立刻派人打聽那位公子是何許人也。

手下人辦事也快,只一會兒功夫,就將那人的來歷打聽的一清二楚。

那位公子姓李,單名濮,是唐代大詩人李太白的後人。

這個李濮,和他的先祖李太白一樣,是個詩劍雙絕的人物,不走仕途,一心以詩酒劍,縱橫天下。

李濮年方弱冠,卻已是成婚三載,而且已經有了一妻一妾,並有一雙可愛的兒女。

得知這個消息,趙容第一反應就是讓他休了妻妾,將李濮搶過來。

事實上,她也照著這個目標去努力了。

可惜事與願違,這個李濮,頗有先祖遺風,任趙容百般的威脅利誘,他卻一邊吟唱著「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一邊回首唾地,揚長而去。

趙容沒有辦法可想了,這才想起了詭計多端的小皇叔趙謙,想讓趙謙幫她想個辦法。

若是以前的趙謙,肯定二話不說就幫趙容將這個李濮弄過來了,可現在,一心要為靜月修好積福的趙謙,是絕對不去做這損人婚緣的缺德事的。

俗語說的好,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可見壞人姻緣的罪過,絕對是很重的。

此時此刻,在靜月昏迷不醒的關頭,趙謙是不肯冒這個險的。

趙謙看著趙容那愁眉不展又對他滿懷希望的樣子,這拒絕的話卻是怎麼也不好說出口。

趙謙裝出一副思考的樣子,眼睛卻是滴溜溜的亂轉,想著怎麼樣才能擺脫趙容。

正在趙謙著急的時候,他一眼就瞥見樓下走來了一個人。

趙謙失聲叫道:「容容快看,這人有點意思!」

趙容連忙伸頭看去,卻見一個算命先生正從樓下走過,那算命先生長什麼樣看不太清,只看清了他舉的那個大布幡,上面寫了兩行濃重大字:人莫心高,自有生成造化;命由天定,何須苦用機關。

一副對聯,卻是道出天命機關,口氣篤定,似乎勘破人生百態。

趙容此時心中正在迷茫,一見這來頭不俗的算命先生,揮著胳膊招呼道:「那個算命先生,上樓來幫我算算命。」

那算命先生答應一聲,進得樓來。

片刻之後,那人出現在了兩人面前。

一張平凡的臉,略為清瘦,除了一雙看透世事的眼睛,沒有絲毫出奇的地方。

算命先生把大布幡倚到牆上,出聲問道:「是這位小姐要算命麼?」

趙容點點頭:「是我要算,先生請坐吧。」

算命先生打量了趙容一番,道:「敢問小姐芳齡?」

趙容回道:「十五,趕年就十六了。」

那算命先生向趙容作了個揖,卻說道:「請小姐恕罪,未滿二十的命造,在下是不算的。」

這還真是沒聽過,要算命還得滿二十歲,趙謙奇道:「這是為何?」

那先生微微一笑,解釋道:「人生悲歡,全在命裡,若年歲幼小,經事不多,怕有什麼不好之事,他們經不起。」

趙謙想想,覺得先生的話很在理。

若是人家命不好,先生算出來了,明白告訴他吧,恐怕小小年紀受不起挫折,再生出什麼不測來。

先生的對聯很洞明,說話也很在理,趙謙不由上來了興致:「在下二十五了,那就請先生幫我算上一卦吧。」

趙容在旁邊嚷道:「不行,我要算,我都過了及笈之年了,為什麼不能給我看?」

算命先生但坐微笑,不發一語,倒是趙謙附到她耳邊小聲道:「不要急,先讓他給我算算,若是准了,再讓他給你算。」

趙容這才不鬧了,氣鼓鼓的坐在旁邊,不服氣的盯著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卻沒有立刻問趙謙的生辰八字,而是仔仔細細的端詳起趙謙的長相來了。

趙謙問道:「先生還會看相?」

算命先生簡單回答道:「略通一二。」

看罷趙謙的相貌,算命先生卻站起身來,向趙謙作揖道:「公子的命,在下不算。」

自己的命算不得,這可出了趙謙的意料。

趙謙急忙攔住了想要拿幡走人的算命先生:「還請先生言明,為何我的命算不得?」

算命的不給算命,據趙謙知道,只有算出是死命的時候,算命先生才不給算呢。

莫不是自己要有什麼閃失麼?

趙謙趕緊拉住算命先生,不讓他走,非得問個究竟不可。

見趙謙拉的緊,算命先生苦笑道:「公子勿多心,於性命上公子是無礙的。我之所以不給公子算命,是因為公子做過大惡大善的事,命格已變,這卻是從何算起?」

一聽這話,趙謙就又覺得這算命先生有點本事了。

自己還能活多久,胳膊上的壽元線標注的清清楚楚。

若這算命先生蒙自己,少不得當時就把他叉出去,可人家一眼就看出自己大惡大善來了,肯定是有兩把刷子的。

趙謙拉著算命先生,說什麼也不讓他走。

算命先生無奈,只好重新歸座:「公子之命,變數太多,委實算不得。」

趙謙一指先生布幡上的對聯:「照你幡上的話講,人的命不都是由天定的麼?」

算命先生道:「人命自是由天定不錯,卻也並不是一成不變,全無變數。別的暫且不論,就拿公子來說,做過大惡之事,消過福折過壽,做過大善之事,又增福增壽。我若仍是按公子八字來批,必定是批不准的。」

趙謙一指牆邊的布幡,大笑道:「那先生這幅對聯,可以燒了吧。」

那算命先生搖頭道:「不用撕,這是用來警醒世人的。世人被名利二字迷了眼睛,只知鑽營,卻不知不積德行善,是熬不過命的,一切不過是徒費心機罷了。」

趙謙點頭歎道:「先生真當得上是醒世之人。」

算命先生也歎息了一聲:「可惜世人愚鈍,只頓埋頭算計,何曾抬頭看過湛湛青天!」

趙謙見這算命先生的言行舉止,處處皆不俗,心頭一動,不由說道:「先生,我也不敢勞煩先生為我算命,實在是有一要緊之事,想請先生為我指條明路。」

那算命先生認真的盯著趙謙,見趙謙的神情頗為恭敬,樣子頗為誠懇,沉著片刻,眼中精光一閃,沉聲道:「既然公子誠心相求,在下也不再藏拙,竭我所能,必定為公子算上一命,請公子將生辰八字和公子出生時情況詳細告訴在下。」

趙謙將八字說出,驚奇道:「為何還要出生時的情況?這個我可說不好。」

算命先生道:「若要細細批算,只有年月日時是不夠的。別的不說,就在此時此刻,整個大宋國就不知有多少嬰孩出生,難不成他們的命都一樣麼?天、地、人、物、情、景、住所、方位,莫不入得命中。還請公子細細回想,令尊令堂是否和公子講過當日公子出生時的情景?」

趙謙無奈的搖搖頭:「委實不知。」

那算命先生沉吟片刻,又道:「那就將與公子有血脈關系的親人八字告訴我一個,我來推敲一番。」

有血脈關系的親人,無非是爹娘、兄弟姐妹和子女。

父皇皇兄的八字太過扎眼,趙謙琢磨了一下,將他母親榮妃的八字報了出來。

那算命先生仍是不掐不算,只是閉目沉思。

良久,他才緩緩睜開眼睛,站起身來,向趙謙又行了一禮:「草民參見王爺。」

趙謙驚奇道:「這也是你算出來的麼?」

那算命先生道:「是,由父母自然能推算出子女,令堂之命貴為皇妃,您自然當為王爺。若在下推的不錯的話,皇妃生產當日,床位南北,床頭櫃上放一顆青玉佛珠,擁紫被,乃一白胖水命婦人接生。王爺出生時,有一黑貓躥過房頂。」

趙謙還沒記事的時候,榮妃已經過世了,這出生之事,自然沒有人和他提過,對算命先生所說的這一切,他實在是一無所知,不知他說的是對還是不對。

那算命先生又閉上眼睛,繼續沉思。

這一次,用的時間卻是相當的長,足足有小半個時辰,他才滿頭大汗的睜開了眼睛,看來,此番必定是費了一番精力。

「奇,奇,奇!」算命先生連道了三聲奇,嘖嘖驚歎道:「王爺的命,在下只能用‘峰回路轉,柳暗花明’這八個字來形容了。一歲內,先喪母,後喪父,由兄嫂養大,可對?」

趙謙點頭,不過心上卻不以為奇,當今皇帝的弟弟,聲名昭彰的敬王爺的出身,路人皆知。

「三歲之前,有人寵愛。四歲,心遭大變,命主孤苦。五歲,有刀兵之險。六歲,有刀傷,傷在右臂。七歲遇明師,八歲交損友。九歲傷人命,十歲至十二歲無災無難。十三身破,十四至十六牆外桃花開滿枝,十七成婚大喜,妻賢。十八得一女,納小星。十九歲子女二胎流孕,二十又一女未及面世。二十一,女殤。二十二,妻喪...」

聽著算命先生挨著年歲替趙謙批算流年,趙謙的面色卻是越來越凝重。

先生所算不多,一年只說一件兩件事,但他所說的每件事,卻都是正確無比。

如果說別的都能打聽到,五歲時的刀兵之險,卻是只有趙謙一個人知道的。

那年有一個人黑衣人半夜摸進了他的房間,用一把珵光發亮的長劍橫在了他的脖子上,看樣子,似乎是想拿趙謙威脅他的皇兄。

那把劍很鋒利,放在脖子上更是冰涼如蛇,趙謙當時就嚇了個半死。

可後來不知為什麼,那人忽然抬起手來,狠狠的扇了他自己兩個耳光,然後長劍一抽,翩然而去。

這件事,趙謙一直深藏在心裡,誰也沒告訴過,此時卻被算命先生捅破,他怎麼可能不吃驚呢。

等趙謙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錯過了兩年,只聽那先生說道:「二十五,遇貴人,娶續室,咦,奇怪,這妻命...竟然算不出?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