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算不出來的命?」趙謙覺得很是驚奇,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算命先生一邊擦臉上的汗,一邊回答趙謙:「當然有,你見過有人算如來佛祖,觀音菩薩,玉皇大帝麼?」
這,自然是沒有的。
那算命先生展眼望向趙謙:「王爺,王妃必定是高人,在下力不能及,還請王爺恕罪。」
趙謙一聽他不算靜月,頓時急了:「不行,我想讓你算的,就是王妃。我的命算不算無所謂,你幫我算算,王妃這一病,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
算命先生一見趙謙急眉赤眼,一副要吃人的樣子,腦門上的汗刷刷又冒出了一層。
王爺他可得罪不起,若真惹急了趙謙,恐怕沒有他好果子吃了。
「王妃的命在下肯定是算不出來的,只能從王爺的妻格中旁敲側擊出一點了。」算命先生無奈的閉上了眼,又開始了心中默算。
這次,顯然是更費勁了,沒過一會兒,算命先生汗氣蒸騰,一顆顆的汗珠如豆般的滾了下來。
直累到汗出如漿,渾身酸軟,那算命先生才睜開了眼睛,人軟軟的靠在椅背上,連腰都直不起來了。
他喘息道:「王爺有五年孤鳥覓食之運,五年後當有貴人相助,王妃才可脫了劫難。」
五年麼?
趙謙瞇著眼睛,嘴角彎出了一個似有似無的弧度:五年後,小尼姑就會醒麼?
小尼姑會醒,這就好,這就好。
趙謙本想再問幾句關於子嗣的事,不過見那算命先生委實累的不輕,也就息了這個念頭。
小尼姑說過,若多積陰德,自己還能有一子。
反正小尼姑暫時醒不了,這兒子的事,著急也沒用。
趙謙還知道體諒一下算命先生,趙容可沒那麼客氣了,「啪」一下將一個金錁子拍到了算命先生面前,不客氣道:「幫我算算姻緣。」
那算命先生被趙容這一吼嚇了一跳,他倒也聰明,沒敢搭理趙容,只是一個勁的看趙謙。
趙謙知道今天若不給趙容看,恐怕這算命先生不能平安走出玉樓了,只得向算命先生苦笑道:「先生,就幫她算算吧,哪怕是提點一句話也好。」
那算命先生被逼無奈,只好問了趙容的生辰八字,琢磨了一下後,還就真的只說了一句話:「命裡無時須放手,人到眼前當珍惜。」
說罷,強打精神站起身,拿了那個大布幡,就要告辭而去。
趙謙沒有隨身帶錢的習慣,摘了自己身上的玉佩,並趙容的金錁子一起,酬謝了先生。
算命先生走了,趙容卻反復的念著那句話,念著念著,臉上的陰翳就散去了,眉開眼笑道:「人到眼前當珍惜,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小二,上好酒,今天本姑娘要好好慶祝一下!」
趙謙心道不好,這趙容怕是誤解了算命先生的意思。
算命先生說的很清楚,趙容與李濮無緣,讓趙容放手。以後自然有喜歡趙容的人出現,到那時候,讓趙容一定珍惜此人。
而趙容卻只取了後一句來聽,完全忽略了前面那句。
趙謙剛想點一下趙容,還未開口,卻見一個白影嗖一下就從窗外閃過去了。
這裡是二樓...
窗外怎麼可能有人跑過去呢?
趙謙立刻反應過來,自己又看見來自陰間的「朋友」了。
鬼都怕太陽,而現在,外面陽光這麼大,怎麼會有鬼物當街穿行呢?
除非...
趙謙忽然臉色一變,撥腿就向玉樓的後門跑。
趙謙一出了玉樓的後門,人就呆住了。
玉樓的後面,是一條不甚寬敞的街,街的對面,是幾家青樓的後院。
令趙謙發呆的,不是對面青樓裡雜亂不堪的後院,而是,這條不寬的街上,竟然歪歪斜斜,或坐或立,擠了半胡同的鬼。
這些鬼中,女子居多,而且樣子都不難看,男鬼也有,不過個個形狀可憎,或四肢不全,或血肉模糊,在趙謙的經驗看來,這些男鬼應該都是被打死的。
這些鬼躲在陰影裡,雖然姿勢各異,但都有著同樣的表情,就是焦急又歡喜的不停向著街口張望。
他們是來等夏玉泉的!
事情有變,莫不是夏玉泉沒有離開杭州麼?
趙謙回頭向跟著他跑過來的趙容喊道:「容容,快,叫你手下的人封鎖這個路口,誰也不許出入。」
趙容見趙謙臉色十分焦灼難看,也不敢多問,答應著去了。
那些鬼似乎聽到了趙謙的話,也明白了趙謙話裡的意思,一個個緩緩直起身子,面色猙獰的向趙謙就圍了過來,似乎在怪趙謙的多事。
趙謙雖然見過好幾個鬼了,不過對這些缺胳膊少腿,血污不堪的東西,還是有些害怕。
好人不和鬼斗!
趙謙金剛罩一放,狂喊一聲,撒腿就跑。
那群鬼哭嚎厲叫著,浩浩蕩蕩就在他身後追。
就在趙謙快要跑到路口的時候,對面忽然奔過來一輛急馳的馬車朝趙謙直撞過來。
那拉車的馬背上,赫然蹲著一個青面禿頭鬼,那鬼手握兩把匕首,正一下一下狠狠的刺進馬屁股裡,馬兒負痛,嘶叫著怒目驚奔。
這條街本就不寬,將將夠這輛馬車通過,再也沒有趙謙過去的余地了。
趙謙一見對面是死路,立刻轉身向回跑,他跑了幾十步,一頭撞進一家虛掩著的門。
他剛撲進門裡,馬車呼嘯著從他旁邊奔了過去。
到了現在,趙謙已經確定那馬車中,必定有夏玉泉。
這個作死的家伙,肯定是今早又偷偷的返回了杭州城,不知何故,終是坐了馬車來到了這玉樓之後。
趙謙立刻跑出來,追隨那車而去。
車行行,馬鳴鳴,個兒嬌娘衣紅綾!
現在,車也行了,馬也鳴了,只要那個穿紅綾裙的女子露面,夏玉泉必死無疑!
趙謙呼哧呼哧的追在那已經驚了的馬車後面,不住的喊:「夏玉泉,夏玉泉...」
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人從車廂中飛了出來,那人衣服上藍色鑲銀的滾邊在陽光下閃出奇異的光。
趙謙的心徹底沉下去了。
這件衣服,正是夏玉泉昨晚所穿。
夏玉泉是橫飛出來的,那姿勢就象是被人從車廂中扔出來的一樣。
「怦」的一聲,夏玉泉狠狠的摔到了路邊的牆上,鮮紅的血如同打破瓶子迸裂出來的紅色顏料,將牆染了個熱熱鬧鬧。
一個紅色的身影隨後竄出了車廂,一看見她的樣子,趙謙就知道,夏玉泉是徹底沒救了。
這個從車廂裡出來的,赫然就是接了黑紙的那個裝紅綾裙的女子。
原來,她不是沒來,而是她一直就跟在車廂裡,只是等到這玉樓之後,才要夏玉泉的命。
趙謙拼了命跑到夏玉泉身邊,一把抱住夏玉泉,金剛罩用勁的放了出來,試圖將夏玉泉也圈進金剛罩中來,可惜,這個金剛罩就如同貼身的衣服一樣,只能保護趙謙一個人,根本管不了夏玉泉。
夏玉泉這一摔,卻是撞到了頭,血嘩嘩的從頭頂流下來,整個人已經成了個血葫蘆。
「玉泉,玉泉...」趙謙焦急的喊著夏玉泉的名字,夏玉泉悶哼一聲,微微一動,腦袋上的血流的更快了。
那群男鬼女鬼卻個個帶著解氣的表情,爭先恐後的撲到夏玉泉流出的鮮血旁,張開大嘴,吸起牆上的鮮血來了,一團團的紅霧飄進他們嘴裡,沒見那鮮血減少,卻見血的顏色迅速變暗了。
吸食完牆上的血,他們舔著舌頭,慢慢向夏玉泉湊了過來。
「滾,滾...」趙謙左手抱著夏玉泉,右臂不斷的撥開他們湊過來的鬼身體。
趙謙的手上帶有佛力,所到之處,鬼魂身上就會冒出絲絲黑氣,可他們絲毫沒有理會趙謙帶給他們的傷害,仍是爭先恐後的撲到夏玉泉身邊,大口大口的咬在夏玉泉的身上。
沒見肉體上增加傷口,趙謙只看見一團團的白氣從夏玉泉身上被他們吸了出來。
夏玉泉卻如同被凌遲了一般,身體一抽一抽的,嘴裡發出受傷的野獸般痛苦的吼聲。
趙謙一見那些鬼前僕後繼,奮不顧身的樣子,就能想象出他們對夏玉泉有多大的仇恨。
夏玉泉和趙謙幼年就相識了,兩人算得上是總角之交。
一同淘過氣,一同調過皮,一同搗過蛋,一同嫖過妓,一同殺過人,一同搶過漂亮女子。
雖然由於趙謙身份尊貴,兩人談不上是親如兄弟,但卻也不是泛泛之交。
如今,見夏玉泉發生了如此慘事,被這麼多冤鬼索命,趙謙不禁起了兔死狐悲之感。
知道自己無力回天後,眼中不由的就滴下淚來。
夏玉泉雖壞,但畢竟是自己的朋友,現在要死了,而且死相這麼慘,趙謙傷心至極。
飲爾血來啖爾肉!
這群怨鬼果然在這玉樓後面,飲了夏玉泉的血,啖了夏玉泉的肉。
在趙謙無助的淚水中,夏玉泉的心跳越來越弱,連一句話都沒留下,他就漸漸的沒了聲息。
那群怨鬼帶著夏玉泉四分五裂的靈魂消失在了人間界,趙謙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帶走了夏玉泉,卻無能為力。
夏玉泉,終於為自己這麼多年的為非作歹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趙容帶了人馬,這時才急急火火的沖了過來。
可惜為時已晚。
她看見的,是滿目紫紅的血,夏玉泉那血糊破爛的腦袋,還有哭得痛不欲生的小皇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