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夏花落盡成秋色Ⅵ

  白吟惜呵呵地笑,手指忽然伸入他的衣襟,在他的胸前慢慢撫摸,看著他的身體在自己的指下僵住,才問:「那你喜歡我麼?」

  「夫人……」情之眼神微微一閃,但很快恢復原狀,微微含笑道,「到山莊裡的都是客,我們都喜歡。」

  白吟惜仰天長笑了起來,「好,很好,連情之都是這般無情!」

  情之見她這般模樣,本想說點什麼,張了張口,又什麼都說不了。

  他過來的時候看到了無牙怒極的表情,知道無牙去了酒窖,更清楚那麼多年來,這是無牙第一次在人前毫無隱藏地發火。

  雖然不知道他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是就現在的白吟惜看來,是兩人吵架了。

  「伺候我,情之。」白吟惜懶懶地說。

  情之深深看了她一眼,微微欠身,站起來,依然是那麼不卑不亢。

  情之點完熏香,方抱著白吟惜,打開書架側的一道暗門,向裡進的大床走去。他那略顯單薄的身體,抱起白吟惜絲毫不顯費力。

  一時間床幔微揚,光影浮動,暗香彌漫。

  紗幔是淡粉的,上面灑著朵朵豔紅的梅花,被褥是深綠的,網底是鮮紅的牡丹花。這些顏色互相輝映,形成一種視覺上便讓人心驚的濃墨重彩。那自不是安睡的色調,卻是催人情動的激昂。

  情之坐在床邊,為白吟惜脫下了鞋子,把她白嫩的腳握在手裡,拇指輕輕劃過腳背。

  白吟惜咯咯地笑起來,靠在床頭,抬起腳,腳尖輕點了下情之的胸口,然後抬高到鎖骨,向下探入情之的衣襟內,向一旁輕輕挑開。

  他的皮膚有著白瓷一般的細膩和光澤,外袍是淺青色的綢緞,內衫是上好的白色蠶絲,順著白吟惜腳趾的移動,從肩頭滑落,仿佛絲綢滑過了玉淨瓶,帶動了鬆散披肩的黑髮,蕩過一個令人心悸的優美弧度,垂落到胸前。

  「情之,你覺得我喜歡你麼?」白吟惜問。

  情之錯愕地看著她。

  「我不喜歡你。」白吟惜笑得很歡,說,「可我喜歡你的身體。」

  情之緩緩垂下頭,眼裡像含了水汽,在不甚明亮的燈光下閃著些許晶亮,桃花一般的唇微微開啟,像塗了蜜一般盈潤,勾起人想一親芳澤的衝動。

  這個年少的身體,誰說不如無牙?

  白吟惜舔了舔唇,只是想,來此不過就是尋一魚水之歡,何必計較太多,自尋煩惱?無牙在想什麼,在做什麼,與她何干?

  風月場上,只談風月。

  情之像被定住了一樣,一動不動地看著她,任衣服從肩膀滑落,任她的足尖踩在了自己的胸前。

  「怎麼辦,我忽然想看你意亂情迷,想看你……和別的女子歡愛。」白吟惜嬌笑著,那雙美玉般的雙足向上劃過他的細頸,在喉結的地方輕點了下,然後輕勾起足尖,托起他那尖瘦的下巴。柔柔的光從側面照過來,不甚明亮地穿過他額際的碎發,灑在那張看起來快哭出來卻還扯著嘴角想笑的臉上……

  「夫人別拿情之開玩笑了。」他伸手握住她的腳。

  暗光模糊了他俊美的輪廓,但那雙眼卻更加清亮,透出水潤的光澤,如此……讓人想去蹂躪。

  「嗯?情之以為我在開玩笑?」白吟惜挑眉淺笑,「情之不是說,到山莊的都是客?你們這些公子,不就是為了討客人喜歡麼?客人喜歡的,你們都喜歡,是不是?」

  情之不說話,倔強地看著她。

  「你這樣看著我,我會以為你對我有情意呢,情之。」白吟惜最後喚他名字的時候,聲音已經冷了下來,「一醉山莊的公子,不都是只要一晌之歡?」

  情之依然不說話。

  「嗯?我說錯了麼?」白吟惜坐起來,欺身上前,扶著情之的肩膀,輕咬了一口他的耳垂,道:「為什麼這樣看我?難道我說錯了?難道你們有情麼?你們不是有錢就可以上的公子麼?」

  情之只是別過臉,卻也不推開她。

  白吟惜玉指在他的胸口輕轉了幾下,向下移去,鬆開了他的腰帶,說:「差點忘了,有些公子是可以挑客人的。可是情之,你說,有區別嗎?既然出來賣了,立牌坊還有意思麼?」

  情之的身體微微顫抖,白吟惜聽見了他壓抑的呼吸聲。

  很痛快,當把自己的疼痛嫁接到別人身上的時候,很痛快。

  「夫人,情之……不是你說的那樣。」他忽然開口道,然後輕輕扶著她的臉,吻了下去。

  額頭、眉骨、鼻樑、臉頰,最後,到那雙紅唇,像冬天遙望著春天,像蝴蝶追逐著鮮花,像夢裡落花飄下葬了大地,徒留的了一樹的哀傷。

  白吟惜不說話了,倦了。

  那一夜,夜涼如水,情之抱著她,把自己的體溫都給了她。她聽見了情之心臟的跳動,她看到了情之哀傷的眼神,這樣的報復實在不能讓人快樂起來。

  動了情的,究竟是誰?還是戲演得太好,連當事人都分不清楚了?

  她從來沒有如此厭惡過自己,而恰恰情之在這個時候給了她所有的溫柔。

  他們只是相擁而眠,一個嫖客,和一個牛郎,什麼都沒有做,只是相擁而眠。

  她做了一夜的夢,夢裡仿佛有著些什麼,又什麼都沒有,迷糊,又清晰,彷徨圍繞著寂靜,安逸緊裹住驚懼。那是一種荒涼,像墳墓上長出的茂盛濃密的雜草,生機在腐爛上糾結纏綿,彼此依偎,相互厭惡,卻又永遠都擺脫不了。

  聽不到風,卻幸好有身後的溫度,和呼吸。

  第二日,吟惜醒得極早,窗外還只是透過來朦朧的晨曦,是淡淡的青色,有種初秋的涼寂,明明是盛夏的季節,她卻覺出一絲寒意來。

  情之在吟惜身後把她擁緊,用略帶暗啞的嗓音在她耳邊低問:「醒了?吟惜。」

  刹那間吟惜有些恍惚,因為他叫了她吟惜,不是夫人,而是吟惜,語調裡帶著男人對女人特有的憐惜。

  她在他的懷裡轉身,借著窗外的晨曦看他少年青澀的面容。用手指輕輕撫上他的眉眼,知道用不了幾年,這裡便也會有了無牙他們那樣的神采,一顧一瞥間皆是風情。可是怎麼了?為什麼心底會有隱隱的痛?

  那白玉的鐲子從吟惜的皓腕上滑落,情之的眸子一緊,伸手握住了那溫潤的玉鐲輕輕摩娑著,吟惜笑了,問:「喜歡?」

  情之的手指從玉鐲上滑過,輕握了吟惜的手放在唇邊輕柔地吻著,垂了眼簾輕聲說道:「只要是夫人身上的,情之都喜歡。」

  吟惜吃吃地笑起來,從他的唇邊抽回手來,按了他的肩把他推倒在床上,伏上了他的胸膛輕笑道:「果真是討人歡喜,一醉山莊的公子都這個樣子麼?」

  情之抿唇不語,過了一會才用手環上吟惜的腰,低低說道:「吟惜,以後少來這個地方,好不好?」

  「叫我夫人!」吟惜冷冷說道,見情之眼中一痛,她又嫵媚地笑了起來,眼睛裡含著風情,緩緩地低了下去用舌尖輕觸他的胸膛。

  情之難耐的呻吟就這樣從喉嚨間溢了出來。

  吟惜抬起頭來,用手肘支在他的胸膛上,一手勾勒著他的唇形,輕笑道:「行樂須趁早,是不是?」

  情之低吟一聲,翻身把吟惜壓在身下,鋪天蓋地的吻落了下來。吟惜輕狂地笑著,用手撐上他的肩膀,躲閃著他的吻。可卻抵不過少年的執著,在他的身下漸漸迷失了情欲。

  激情時刻,她貼著他的耳邊,問:「你到底是誰?」

  他的身體有一刻的僵滯,隨即便更兇猛地動作起來,死死地鉗了她的腰,唇狂亂地摩擦著她的,激蕩的情欲中卻有著難言的悲涼。

  一陣情欲顛峰的戰慄過後,他澀聲說道:「情之,我是情之,夫人,我只是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