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牡丹弄眉春入夢Ⅲ

  那一夜,白府大火,燒得七零八落。

  鄰居們說,那是天火呢,一定是白吟惜這寡婦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才惹怒了老天!又有人說,那不是天火,而是鬼火,白吟惜這寡婦定然做了對不起自己相公的事情,死去的白豈先生才回來報復她!

  版本倒真是一個比一個神奇,一個比一個離奇。秦洛沒功夫去理會這些,他只知道一件事,就是白吟惜不見了。白府裡裡外外他都找過了,江湖人常說「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秦洛既沒有見到人又沒有見到屍,心中不知是喜是悲。喜的是或許她沒在這場火災中被燒死,悲的是,她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坐在白府內院的臺階上,半身靠在被燒掉了一半的柱子上,也不知過了多久。這場火大得匪夷所思,不想也知道定是人為的,空氣中至今還留有濃濃的火藥味,被秋風一吹,彌散出來,得令人嘔吐。

  秦洛衣衫不整,臉上身上都是灰燼,一看便知是在廢墟中挖了多時,而那落寞的樣子自然也說明,他什麼都沒挖到。

  梁北戎趕到白府時,見到的就是這樣的秦洛。他走到秦洛面前,長長地歎了口氣。

  本來秦洛還沒注意到他,梁北戎這一走近,他猛得順手抽出一根燒焦的樹枝,向梁北戎刺去!梁北戎抬扇格擋,扇子碰到焦枝的地方散落了一層黑色的粉墨,尚來不及惋惜,秦洛打了個劍花又襲過來!

  「秦公子這是何必!」梁北戎側身閃過,腳尖點地向後退出三丈,道。

  秦洛滿目怒火,雙目赤紅,咬牙切齒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白府到底有什麼地方值得你們這些大人物關注的?!要錢要物儘管拿去,對一個婦人下手到底是為何!」

  「梁某絕非為害白夫人而來,這件事梁某真的不知!」梁北戎皺了下眉,說,「也怪梁某掉以輕心,沒想到竟有人那麼大膽連……連放火都敢。」

  「放火?還是殺人滅口?!」秦洛愈發很絕,飛身攻擊梁北戎下盤,一招一式均是狠勁,縱然手中的只是焦枯的樹枝,梁北戎也躲得不輕鬆。

  「秦公子,你冷靜一點!我也希望能找到白夫人!」他急道。

  「找到又如何?!你和他們有什麼不同!」秦洛將怒氣都發洩於此,速度竟是越來越快!

  「請你相信我,我不會害梁夫人!」梁北戎且戰且退,高聲道,「你與其同我鬥,不如我們一起想想怎麼找到白夫人!」

  話到此處,秦洛才停下手,虎視眈眈地盯著他。

  梁北戎鬆了口氣,看著他,問:「秦公子,你可否見過一個臂上有紅痣的少年?」

  天上飄下了雨,真是說下就下了。

  雨滴淅瀝瀝淅瀝瀝打屋簷的望天獸上,打在小巷青石板路的地面上,打在姑娘手中的油紙傘上,打在院牆內的大榕樹上,氤氳成一片,朦朦朧朧。

  空氣很涼,與那夜灼燒的白府正相反。

  李太傅在屋簷下來回踱步,念道:「那女人怎麼會跑掉?怎麼可能跑掉?!」

  一人匍匐在地上,不敢吱聲。

  李太傅轉到他身前,問:「屋子裡的東西全燒掉了?」

  那人道:「是!全部燒了。」

  李太傅直起身子,長籲口氣,「好,好。那麼多年過去了,我們找了那麼久也沒找到線索。如今,只能但願那個東西真的已經不在了。」

  那人低著頭,不敢應嘴。

  李太傅眼中狠光一現,又對他說:「那個女人不能留,明白嗎?」

  「是!」那人應聲。

  「好,去吧。」李太傅道。

  那人一走,李太傅還來不及喝一盞茶,就有小廝匆匆跑來,急道:「大人,公子他……」

  李太傅手下一頓,問:「公子怎麼了?」

  小廝哆嗦著說:「公子不知怎麼,就把門撞開了,我們都攔不住他……」

  李太傅一聽,急問道:「然後呢?」

  小廝低下頭,輕聲答道:「然後,公子他……跑了。」

  纏綿的秋雨下的沒有個盡頭,天空黑壓壓的,仿佛近黃昏,吟惜醒來時發現自己並沒有死,而是躺在一張柔軟舒適的大床上。床上的幔帳不是她所熟悉的粉紅色,而是清爽的淡綠色,被子有清香的味道,而不是再是焦糊嗆人。

  她的房子被燒了!

  想到這兒,她猛地起身,可是還未等坐起來,身體便一陣疼痛,不由自主又倒了下去。

  好痛,身上仿佛被人痛打了一頓,沒有一處不痛的。

  那夜,黑暗中狼一般閃亮的眼睛還在她眼前浮動,記憶又浮上來,當那雙乾枯的手伸向自己時,仿佛有一股大力將她推倒在地,情緒繃緊,恐懼到了極點,緊接著,她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她打量四周,是一個不算大,佈置得簡單但不失典雅精緻的房間,她側過頭,剛好看到圓桌上一個修長的碧玉觀音瓶,一看那通透的色澤,便知價格不菲。

  外面傳來浠浠瀝瀝的雨聲,吟惜緩緩平復了一下呼吸,知道自己又逃過一劫,可心裡卻是五味雜陳。那白家老宅只怕是已經難保了,她嫁入白家這麼多年,最後竟讓人將祖宅一把火燒了,這讓她死後如果去見丈夫?

  外面傳來腳步聲,緊接著門被打開,吟惜閉上眼睛不去看。這段日子她被人劫來劫去,現在算來這次也不算是奇遇,他們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目的,所以才來救自己,這樣的人,不必感謝。

  有碗碟相碰的聲音傳來,熟悉的味道就在身邊,這個人……難道是他?

  吟惜睜開雙眼,卻只見無牙穿著淡青色的錦緞長衫坐在床邊,在他的手中是細瓷裝的,剛剛熬好的藥,他的身上有淡淡的藥香,夾著特有的清新的味道。

  這個味道,就算是死,她也無法忘記。

  吟惜轉過頭不去看他。

  無牙不語,狹長的雙眸閃過一絲自嘲地笑,繼而卻懶洋洋地道:「你即使不想見我,也不能和自己生氣,你中了那婆婆的斷心掌,再不吃藥幾個時辰內便會斷氣。你死了不要緊,你那小情郎可怎麼辦呢?」

  斷心掌?

  吟惜疑惑,這些她不懂,但身體當真是疼痛難忍,胸口像塞了一團硬物,連喘息都困難。

  吟惜不語,掙扎著要起身。

  無牙見狀,臉上笑意更加嘲諷,可見她身體虛弱,連起身都無力,終究是放下手中的藥,將她慢慢抱起來。可想著她因怕情之傷心才起身服藥,心裡到底微微刺痛,於是端著藥的手微微一滯。

  吟惜見他不動,只道他又玩什麼花樣,於是冷笑著說:「葉無涯,我知你從不做沒有目的的事,今日救了我只怕也是有條件的。終究算我欠你一命,只管說吧。」

  聽了這話,無牙臉色一沉,似乎想要發怒,可最終唇角只抿了抿,自嘲地笑道:「說的對,我在你心目中不過如此……也罷,你喝了這藥就再陪我一次如何?」暮色此時已然降臨,他在半明半暗中笑的宛如魔鬼,「我要的不過是你的身體,這你也知道。」

  「你……無恥!」白吟惜臉色微紅,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別的,看著他恨恨地道。

  無牙卻笑起來,只道:「現在才看清我未免晚了些,我就是這般無恥又如何?」說完將手中的藥飲乾,俯下身狠狠地吻住她的唇。

  苦澀的藥帶著淡淡的血腥,吟惜想吐出來,卻被他壓倒在床上。她本就只穿著一件薄衫,此時已經盡數解開,雪白細膩的身體裸露在他的面前。

  撕磨間,他只覺得自己已漸漸失去控制,急切地想要著什麼,想要抓住什麼……他知道她的身體無力承歡,他知道自己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做這樣的事情,可是控制不了!

  他一點都不想停下!就算會下地獄,也不要停!

  「吟惜……」無牙抱緊她低啞地叫著她的名字,吻著她的身體,仿佛在虔誠地膜拜。

  胸口很痛,不知是傷痛還是心上原本就有了傷痕,白吟惜掙扎著推開他,力氣卻小的可憐。

  「放開我!」她低聲說,然後緊咬牙關。她不想在他面前哭出來。

  無牙抬頭看著她,灼熱的手指撫上她的唇,她的頸,她的胸,深邃的眼裡有些不知名的情緒在糾纏著,痛楚、愛憐、心痛,莫名的交織在一起。他的手撫到胸前時驀地一滯,卻只見那如白玉般的頸子上一條細細的紅線穿著一個玉扳指,正是他送給她的那一枚。

  「吟惜……」無牙只覺得自己胸口被人狠狠砸了一拳,一時間呼吸都凝滯了起來,只是帶著自己都不知道的倉皇和期盼,看著她,仿佛想從她的眼中看出什麼來。

  可是吟惜卻別過了頭,冷笑道:「如果我死了,秦洛必然知道拿這個去找你尋仇,不然我早將它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