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牡丹弄眉春入夢Ⅴ

  公公去世後,白家的產業在白吟惜手裡翻了幾翻,她不敢說自己有聰明有多能經商,她唯一能值得自己驕傲的,就是謹慎細緻,腳踏實地。

  她不相信天下能掉餡餅下來,她不相信別人平白無故對她好,她只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自己又做了什麼。即便後來在遇到無牙後,她心裡也一直很清楚自己該做什麼,自己又做了什麼。

  花錢嫖娼無所謂,她自己賺的錢,花來心安理得,可若是談到情,她不確定最後是不是會血本無歸。

  世人都說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可誰知道男人是不是也如此。

  白吟惜埋在他懷裡,低聲問:「你要找的是什麼東西?」

  無牙頓了一下,說:「是一支碧玉毛筆。」

  「毛筆?」

  「我不知道你上次所說的密旨是否與這支筆有關,那天晚上我本想去查一下,但離開白府後,越想越不對勁,就又回來找你。也幸虧我回來了,不然你可能都不在了……」他擁著她的手臂緊了一緊,道,「莊主要我找的只是一支玉制的毛筆,大約有我的二指粗細,筆桿上刻著牡丹祥雲圖。那據說是先朝的宮廷之物,後來被先帝賞了身邊的心腹侍衛,經查,那個人就是你的公公。吟惜,這樣的筆,你見過嗎?」

  原來她公公還真是與京城皇宮裡頭的人有瓜葛!

  白吟惜心下一酸,他終究是問出來了,如果她說知道,是不是他會欣喜地問自己要,然後呢?是拋棄她還是真的如他所說帶她離開?再如果她說不知道呢?是不是他會懷疑自己故意不告訴他?會討厭,會疲倦?

  沒有感情糾葛的情況下,猜忌是個很有趣的遊戲;但是如今在她和他之間,卻當真令人心寒。

  白吟惜沒有作答,閉上眼睛。無牙輕輕鬆開她,低頭看了她一眼,卻也沒再多問,只是低低地歎了口氣,說:「沒關係的,睡吧。」

  白吟惜往他懷裡又貼近一些,剛吃下去那藥的苦澀,仿佛在四肢百骸中,悄悄蔓延了開來。

  這一夜白吟惜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到自己和無牙住在一個竹林裡的小屋中,屋前還有一條溪流通過。夢裡一直在下雨,雨中的竹林,碧綠得晃眼,而她和他,就手拉著手,一起靠在廊下看著這個清透的世界。沒有紛爭,沒有血腥,只有一種從內心最深處滲透出來的溫暖。

  然後他親吻著她的額頭,跟她說:「我們要個孩子吧?」

  這個柔濕的吻和他的話,一直縈繞在她的腦海裡,直到第二天醒過來,她依然覺得他是真的真的吻過、說過。可惜她在夢裡不能講話,不能告訴他,她是多麼渴望有一個自己的孩子。

  白吟惜醒來的時候,見無牙睜著眼,一眨不眨,躺在旁邊對她微笑。她不知道他是剛醒,還是整夜都沒睡。

  見她已醒,他才將那只被她壓了一個晚上的手臂收回來,輕輕揉捏著說:「餓不餓?我讓人煮了小米粥,起來吃點吧。」

  「等一下。」她拉住他的衣角。

  「什麼?」他回頭。

  白吟惜猶豫了一下,才搖了搖頭,勉強笑笑,說:「沒事,我要吃粥。」

  無牙笑,給她拉好被子,在額前親了一下,道:「很快就來,你再眯一會。」

  白吟惜躺在床上看著床頂上淡綠色的紗帳,卻發現自己是真的想要一個孩子了,她一個人的孩子,與別人都無關。

  一個人太孤單,在以前或許還不覺得,可是現在,當無牙真的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後疏遠她,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忍受下半輩子一個人的孤單。況且無論情之還是無牙,終究是那山莊的人,怎可能陪她一輩子?

  遠走高飛的事情說來簡單,做起來卻不容易,況且也只怕是她自己一廂情願。

  所以,真的要個孩子吧?

  自第一次與無牙歡好後,無牙便給了她一個方子,避免懷孕的方子。之後每次與他或情之睡過後,她都會讓小茉給她煮湯藥,從沒有疏忽遺漏。畢竟一個寡婦懷孕,實在是件令人不恥的事情。

  白吟惜長歎了一聲,真要孩子,她可得做好一個全面的計畫,不能讓孩子一出生就受人側目。她扭頭看看窗外,心想入冬後穿的衣服多了,估計肚皮大些也看不出來吧?

  無牙端來了小米粥,還有藥。

  白吟惜靠在床上,一口一口吃完。她沒有說話,他亦沒有,這樣安靜祥和的氣氛在他們之間很的很少存在,兩人心中都微微有些異樣。白吟惜是因為不適應他的溫柔,無牙是因為昨天自己的告白……這麼一來各自都不甚坦然,彆扭得像初戀的孩子。

  無牙的這個屋子正是建在一片幽靜的竹林中,白吟惜在這裡住了幾日,身體早無大礙。最近這些天,無牙小心翼翼伺候著她,生怕她心情不好了就發難,但所幸相安無事。

  白吟惜斜躺在窗前的軟榻上,看著從林中小徑中緩步走來的人,唇角不經意揚了起來。

  他撐著一把素雅描蘭的油布傘,穿了件淺綠的長衫,在滿山搖曳的竹林中,那張素白的臉仿若不食人間煙火。在看到她後,他微微漾起了笑容,那一瞬間,當真天地都失去了顏色。

  「別靠在視窗,小心受涼。」他跨入屋內,收起傘,無奈地搖頭。

  白吟惜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溫婉地笑。

  「無牙,你過來。」她對他伸出了手。

  正如第一次見面時,他對她伸出了手。

  只是不知道,他們彼此相交付的,是不是一樣重?

  「嗯?」無牙走過去,握住她的手,坐在榻邊。

  她深深地看著他,手指輕點了下他的唇,說:「我想要。」

  無牙一愣,臉竟微微泛起了紅潮。

  那一次的歡愛,恐怕令兩人都終生難忘。當心靈和肉體交融結合時,那種感動和滿足,遠遠超出了純粹遊戲的快樂。無牙覺得自己像是個不更事的少年,在她溫柔的擁抱下失去了控制,說什麼技巧,當真正遇到了自己愛的人,當真的情到至深處,他也不過青澀得像個渴望著愛的孩子。

  他一直看著她的臉,將她的每一個表情都刻入腦海,他親吻著她的淚水,將她苦澀的眼淚全部吞下。愛情來臨的時候,他唯一能想的,就是要如何才能延長她在自己懷裡的時間。

  「吟惜,我愛你。」

  當一個女人愛著一個男人,是可以包容下他的全部。他的溫柔,他的粗野,他的敏感,他的苦難,他的夢想,以及他的欲望……

  因為愛著,才心甘情願地包容和體貼。

  就算未來的路可能坎坷崎嶇,可能有背叛和別離,然此刻卻是彼此相愛的。可或許正是由於愛,才更讓她焦慮不安,彷徨失措。而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來的溫柔,卻恰是這樣的溫柔,令她癡狂!她想要得到得更多,她想要他的一切,她想永遠都不要放開這個男人!

  淚水溢出眼眶,她緊緊抱住他,嗚咽出聲。

  「吟惜?吟惜。」無牙在她耳邊喘氣,輕輕安撫她。

  「我們私奔吧……」她啞聲道,像是承受不住這份歡愉,帶著即將破繭而出的痛苦。

  他微微一窒,動作開始變得狂野,如一頭困獸,在籠子裡做著臨死前最後的掙扎!

  她依然不相信他們可以相愛。

  「無牙……」她仰起頭,喚著他的名字,下巴到脖子形成了一個優美的弧度,身體如一把張開的弓。她是脆弱的,她將一個女人的脆弱完全交付給了他。

  而他,全都知道,知道她的一切。

  「我在,我在你的身體裡……」他重重地進入她的身體,心臟疼得快要支撐不住。

  她喉間發出一聲尖細的呻吟後,微微睜開淚濕的眼,問:「我和莊主,哪個更重要?」

  無牙吻住她的唇,不再讓她說下去,緊緊抱住她,達到了巔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