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只有相思無盡處Ⅲ

  柳雲尚看了看她道:「昨夜受了驚嚇,須得安神。」

  愛茉聽了,這才強壓心頭噁心皺眉將藥喝了。

  柳雲尚又道:「你素日裡心思過多,肝氣不舒,須得調養幾日,我已吩咐了人按時送來。」

  既住在他府上,又得關照,愛茉自是不能拒絕,只是心中疑問甚多,於是道:「太守當真無事?」

  柳雲尚看了她一眼:「他為了躲避魏王出此險招,雖一時好用,卻保不了長久,我已寫信讓他安心守在府裡,過些天自見分曉。」

  「那蘇……蘇遠山為何尋到這裡?難道也想要那前朝玉璽不成?」愛茉心中充滿疑問,無夜那日又不肯說,她只能寄希望於柳雲尚。

  「那塊玉對他來說倒是小事,另一件東西才是他最想要的。」

  愛茉疑惑地看著柳雲尚,可是他說到一半卻住了口,只看了看她的氣色,正色道:「你先仔細調養,等見了分曉我自會告訴你。」說著,便要離開。

  愛茉見他要走,心中一急,不由伸手捉住他的衣袖道:「先生慢走。」

  她原本坐在床上,如今急著伸手,衣袖便勾住了小幾上的茶壺,只聽得一聲脆響,一壺熱茶俱打翻在地,愛茉探出身來,自是被潑了大半壺,頓時一陣熱辣辣的痛傳來,整個人險些掉在地上。

  柳雲尚見此,忙扶住她,又見愛茉衣袖與身上衣衫俱被熱水沾濕,滾燙地貼在皮膚上,於是抬手便將外衫揭了去,又忙叫人來,一連叫了幾聲,外頭也不見應。愛茉見了知是三娘以為他們有重要的話說,已將下人都支開了,於是只得忍痛道:「罷了,我這樣子如何見人。」

  柳雲尚也知她衣衫不整,於是只坐在床邊拿了巾布替她擦拭,愛茉忍痛撩起衣袖,只見手臂上已一片粉紅,幸好那茶放了有一會兒,並不是滾開,只是肉皮疼的緊,無甚大事,只是衣裳被子盡濕。愛茉見了倒是長出一口氣,可卻聽得柳雲尚冷聲怒道:「你是多大年紀,連茶壺也能打翻?」

  愛茉不知他哪裡來這麼大的火氣,不由怔住,疑惑地看著他,因手臂疼的厲害,眼中不免噙了淚,一時間目光盈盈,竟有楚楚之態,柳雲尚目光停留在她臉上,眼中的怒火漸漸斂去,一絲複雜的神色閃過,不再理她,而是低下頭將她衣衫褪下,又喊來了下人替她換了被子,見她安頓好了重新躺下,這才看她一眼,走了出去。

  愛茉躺在床上聽著他出去,心裡的念頭轉了幾轉,又想起無夜那天的話,終是咬唇下了下決心,喚了三娘來,如此這般吩咐了一番,三娘聽了,神色不免驚異,可是見愛茉神情堅定,於是不敢多問,只退下去奉命行事。

  是夜,微風拂動,樹葉輕響,窗外月色撩人。

  愛茉搖搖桌上的酒壺,只剩了一點酒,她站起身來,有些微醺,晃了晃這才倚到了窗前。好久沒喝這麼多了,倒有些不勝酒力,想當年,她偷了父親的一罈好酒與先生共飲,竟未醉倒,如今卻是這麼一點便有了醉意。只是當年的先生變成了魏王殿下,而自己呢?她一笑,揮去了心中的念頭。

  這時卻聽得三娘的聲音隔著扶疏的花木隱約傳來:「……晚飯也沒用,只命我拿酒,我拚命勸了,她卻不肯聽……本不想勞煩公子,可她現在的身子,公子也知道……」

  愛茉聽了不由微微皺眉,最近身上不舒服她是有感覺的,只是沒在意,此時被三娘這麼一說,心裡好像有什麼隱隱浮上來,可頭又暈的厲害,有些想不明白。她抬了手想扶額,卻不想打翻了窗前的花瓶,只聽得一聲脆響,那花瓶掉在了外面的青石上,頓時摔了個粉碎。

  聽到聲響,三娘住了嘴,愛茉卻笑了,看了看自己的手,便扶著額要去裡間歇著,這時,卻只得外面門響,轉頭看去,卻是柳雲尚走了進來,他看了看桌上的酒,又看了看愛茉,臉上神情喜怒莫辨。愛茉見他進來,便站住只笑道:「公子所為何來?」

  柳雲尚看著她不語,愛茉卻來到桌前斟了一杯道:「今日多謝公子收留,愛茉謝過。」說著,便飲了一杯,後又將酒滿上。柳雲尚看她醉意矇朧,只冷冷道:「你這又是何必?」

  愛茉見他如此,只笑了笑:「什麼何必,不過是喝點酒找找樂子,昨夜是中秋,居然錯過了,實在可惜。」說著,舉杯又要飲。

  不出所料,柳雲尚抓住她的手腕,拿走了酒杯。愛茉挑眉看他,柳雲尚只道:「你醉了。」

  愛茉一笑,想掙出手來,卻不想腳下一軟,倒靠向了他的身上,柳雲尚也不閃避,任她投懷送抱。愛茉倒是有點驚訝,只是仍笑著軟語道:「哪裡醉了?公子還我酒來。」說著,就要去他手裡奪。

  柳雲尚卻不動,只將酒杯拿遠,道:「這招沒用。」

  愛茉一怔,柳雲尚看著她,神情不變:「裝醉誘我告訴你想知道的?我說了,這招沒用。」

  他是怎麼看破的?愛茉心裡暗暗驚異,可面色卻不變,只柔聲笑道:「公子的話愛茉不明白。」

  柳雲尚卻冷冷一笑:「我不是無夜。」

  愛茉聽了,心中暗叫不好,於是只扶額眯了眼睛笑道:「你自然不是無夜,他哪裡會這麼無趣……」

  柳雲尚卻不被她左右,只道:「他存了枉想才會中了你的招。」

  愛茉聽了,便知道柳雲尚怕是已經從無夜那裡聽說了自己那晚誘惑他說出真相的事,所以自己故計重施,柳雲尚早已料到。想到這兒,於是笑道:「哦?公子倒說說,他存了什麼枉想?」

  她與他之間本就相依在一處,此時她微笑抬頭,二人之間呼吸可聞,柳雲尚目光閃了閃,這才緩緩道:「明知他與你之間不過是戲,卻給了他可以趁虛而入的枉想,枉想可以進到你心裡,可以讓你心甘情願被庇護在羽翼之下。」

  「公子說這些是什麼意思?」愛茉見他識破自己的計策,於是只挑眉笑道:「只是為了說明您心裡沒有枉想?這倒也不必,說實話,我對你也沒什麼枉想。」說著,臉上即刻冷了下來,推開他便要回房。

  可就在這時,卻聽得柳雲尚道:「可是我有。」

  愛茉一怔,停住了腳步,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卻聽得他又道:「這麼說你可滿意?」

  愛茉回頭看著他,卻發現燈光下,柳雲尚的目光帶著微微的嘲諷,不知是在嘲笑別人還是自己。

  「你……」愛茉看著他,不知他是何用意。

  柳雲尚卻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看著她道:「想喝酒?我陪你。」說著,竟真的倒了一杯一飲而下,又遞給她一杯道:「怎麼,怕了?因為我剛剛的話?」

  愛茉心下猜不透他的想法,茫然接過了酒抿了一口。

  「為什麼不喝?」柳雲尚挑眉走上前來,將酒接過來送到她唇邊,愛茉只得飲下。

  見她如此,柳雲尚不由冷笑道:「不是打定了主意今晚誘惑我?怎麼現在倒像木頭?男人喜歡什麼你不是不知道,現在這樣可打不動我,你想知道的,也問不出結果。」

  愛茉被他說出心裡意圖,未免有些臉上過不去,於是只退了一步勉強道:「天色已晚,我先進去休息了。」說著便要回房。可人還未走,已被他拉住。愛茉驚訝地回頭,卻見柳雲尚長眸微眯道:「這就要半途而廢?怎麼,因為我不是無夜,所以不想和我在一起?」

  愛茉被他用力握住手腕,不免有些疼,於是便掙扎道:「放開。」

  柳雲尚卻不鬆手,只冷冷地道:「無夜知道的我知道,他不知道的我也知道,怎麼不用對他的辦法對我試試?我能告訴你的比他更多。」

  「不必了。」愛茉掙脫了手道:「我想知道的自會再想辦法,不勞公子大駕。」說著,便向屋內走去。

  這時,卻只聽柳雲尚在背後緩緩道:「清涼山那夜,你抱著我哭時,我就想,原來在我不知情的時候竟有人喜歡我這麼久。」

  愛茉聽了,不由住了腳步。

  卻只聽他又淡淡冷笑道:「『春來早』雖厲害,卻只能得我一半心神,只是那夜另一半也被我丟到了九霄雲外。」他頓了頓,這才道:「可你……居然叫了別人的名字。」

  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夜的情形,愛茉閉了眼睛,無言以對。只聽柳雲尚冷聲道:「現今見到他的真面目,卻不死心,又想誘我告訴你更多,你到底要我怎樣?」

  愛茉被他一番話說的無語,可是想了想,卻道:「梁北戎也好,你們也罷,我不過是被逼無奈以牙還牙,又何來誰虧欠誰一說?」

  聽了這話,柳雲尚只道:「好,那敢問你是否想知道魏王底細?」

  「當然。」愛茉回頭看著他:「公子可知一二?」

  柳雲尚垂眸看著她:「既是兩不相欠,夫人又有什麼拿來交換?」

  原來他是和自己談條件的。

  想到這兒,愛茉只道:「公子想要什麼?我已身無長處,有的只是自己而已。」

  柳雲尚看著她不語。

  愛茉卻已明白,於是笑道:「公子可是在開玩笑?」

  柳雲尚道:「君子無戲言。」

  愛茉好奇地看著他:「傳說中的蘭陵公子,高潔如同仙人,不沾一絲人間煙火,居然會想要我這樣人盡可夫的女人?」

  聽了這話,柳雲尚眉頭微皺。

  愛茉卻不在意,只笑著走上前道:「清涼山之後,我與程敏之已有過肌膚之親,你是知道的,怎麼?公子就不怕被我滿身的污穢玷污了?若是沒記錯,您可是連被碰一下衣袖都不肯。現今又是為了什麼,嗯?」她說著,只走近他,手指劃過他的衣帶,輕輕抽了那個結,便解了他束衣的腰帶,一時間,長衫落下,她塗了大紅蔻丹的手指妖嬈地挑開衣襟,觸到了他的身體。愛茉靠近他垂眸一笑:「怎樣?可曾後悔?我可不是公子的良配。」

  柳雲尚的目光有什麼閃過,捉了愛茉放在自己胸前手,卻沒有將它拿開,只道:「後悔不後悔,總要得到了才知道。」

  愛茉看著他冷笑:「但願我並不像公子想像的那般好,這世上總有些東西,得不到時想要,有時候甚至懷疑是不是真的愛上了,不過大多數卻是既得到了,也就不重要了。」

  柳雲尚沒有答言,而是將她抱起向內室而去。

  愛茉伏在他的肩上,笑的妖嬈,只低聲道:「公子別忘了允我的事,忘記了妾身可是會記仇。」

  臥室之內,青紗垂落,愛茉倒在床榻之上,笑著輕抬手指勾住他的衣角,夜色下,柳雲尚的側影俊逸非常,只是看不清臉上的表情,當他抱住她時,意外地,並沒有厭惡的感覺,他身上仍有淡淡的香氣,是她喜歡的味道,雖然剛剛針鋒相對,可是他的吻落下時卻溫柔異常,他擁著她,溫存的不像是一場交易。

  愛茉被他吻得衣衫半褪,醉酒的感覺又湧了上來,不由得伸手劃過他胸前的皮膚,輕聲嬌笑,溫熱的呼吸讓他身體一僵,緊接著便是排山倒海。

  激情裡,他仍溫柔,卻掩蓋不住從心底到身體強烈佔有她的慾望。愛茉被他的溫柔與激情折磨的欲罷不能,分不出痛苦還是欣喜,只在他身下婉轉求饒,卻被他一次次佔有,掙扎中,她迷亂地吻了吻他,卻感覺他的身體一僵,便伏在她的胸前。

  之後,愛茉疲倦之極,暈暈睡去,迷濛間,似是有人溫柔地吻她,她伸手想要推開,卻聽一個聲音道:「原來是我錯了。」

  愛茉問明白錯在哪裡,卻實在累極,只覺得似有人輕聲嘆息,手便離開。她想起還有話未問他,於是只拉住他,可還未問出,便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