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此恨綿綿無絕期

  愛茉卻冷笑道:「你我從未有夫妻之實,事到如今老爺您又是吃的哪門子醋?」

  武文德冷笑:「從佑有了它,哪怕沒有你,也能光宗耀祖。」

  愛茉笑的冰冷嫵媚:「我的好大人,敢情您腦袋也不好使了,從佑或是現在得到那件東西,只怕是不出三天就要人頭落地,還提什麼光宗耀祖。沒有我,他不過就是個孩子,鬥得過誰?梁北戎還是蘇遠山,或者是柳雲尚?我勸您趁早收了那些沒用的心思,乖乖聽我的,從佑好歹也有個活命的機會,你武家,也不至於斷後。」

  「你……你這個賤人!」武文德猛咳兩聲喘息道:「居然敢拿從佑要挾我!」

  「你從還是不從!」愛茉狠聲道:「老娘沒空和你浪費時間!」

  「好,好,我答應你……」武文德喘著氣,呻吟著:「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你得了那玉,一定要保從佑的性命,如果食言,我死也不會放過你。」

  「這個好說。」愛茉正色道:「從佑也是我的孩子。」

  武文德看了她半天,終於是長嘆一聲,說出了藏玉的地方。

  太守府裡,那座最隱蔽的小院裡,愛茉帶著三娘從一口水井裡將一個油紙包吊上來,裡面封著一個鐵盒,打開盒子,那枚塵封多年的玉璽終於出現在眼前。

  多少人心心唸唸的寶物就在眼前,就連自己的父親,或者當年都是因它而亡。

  愛茉看著它,有一剎那真想將它摔碎在石階之上,三娘見了驚道:「夫人!」

  終於,她還是沒有下手。

  「為了它,我失去了父親,這麼多年委身於一個老朽之人,失去了親人愛人,活的生不如死,呵呵……」她苦笑:「終有一天,我要讓那些想得到它的人,和我一樣嘗盡苦頭。」

  「夫人……」三娘頗有些擔憂地看著她。

  「沒事。」愛茉笑道:「現在的我已經不是之前的那個小姑娘了,現在,已經沒有人再騙得了我。去準備車轎,我要去見明若夫人。」

  不過幾天,蘭陵城裡幾乎所有的人都在傳遞著一個消息,太守夫人和明若夫人將在城內辦一場賞寶大會。只要是蘭陵城內的人,無論達官貴人還是平頭百姓,家中有奇寶者皆可參與。凡有被鑑定為奇寶者,不僅有賞,還將被京城裡來的魏王殿下修書舉薦,到京中司品鑑藏品之官職。

  消息傳來,一時間城內沸騰,明若夫人府上人頭攢動,前來求鑑寶物之人絡繹不絕,當然,早早被淘汰者也大有人大。整整鬧了五六天,終於在第七天晚上於明若夫人的花園裡大辦宴會。

  愛茉與明若夫人坐在花廳裡,看下人們在燈火通明之下準備宴會各項事宜,程敏之坐在一旁,漫不經心地賞玩著幾件古董,這時卻見無夜一身黑衣,飄飄而來。明若夫人見了不由笑道:「我還以為公子不來了。」

  無夜俯身輕吻明若夫人手中絹帕,笑道:「既有珍寶又有美人,無夜怎能錯過。」說著看了看一旁的愛茉,目光意味深長。

  愛茉也不理他,只輕輕搖動手中的團扇向一旁的三娘道:「去看看東西都準備好了沒有,再把從佑帶來。」

  三娘回答著下去了,無夜這才坐到愛茉身邊,真眾人不留意低聲道:「夫人,您的手筆可是不小,今日之事柳雲尚可知道?」

  愛茉不動聲色:「我是我,他是他,我又與他有什麼相干?」

  無夜聽了卻臉色微沉:「夫人可有十足把握?」

  「沒有。」愛茉如實道。

  無夜怔了怔,撫了撫額頭。

  愛茉看了他一眼:「你可有十足把握?」

  「也沒有。」無夜苦笑。

  這時,下人們突然一陣騷動,只見兩排內官提著燈籠從院門魚貫而入,後面眾人簇擁著兩個人緩緩而來。

  明若夫人見了,忙起身向來,愛茉也跟了過去,只見燈光下,梁北戎與魏王蘇遠山走了過來。

  「小女子明若,拜見王爺千歲,梁公子。」明若緩緩行禮。愛茉也跟在後面亦步亦趨。

  蘇遠山的目光掃過二人,停在愛茉身上,過了一會兒才道:「二位夫人快請起。」

  明若與愛茉起身,梁北戎這才上前見禮。

  愛茉見蘇遠山穿一件白色長衫,面色清瘦了許多,神情有些索然,燈光下,倒是與當年初見時有幾分相似。

  心裡彷彿有根線細細地痛,愛茉掩了醃胸口,轉過身去。

  蘇遠山卻在這時調轉目光看著她,似是有話要說,又似無從開口。

  一旁的梁北戎看了看二人,輕輕搖了搖手中的摺扇咳了一聲道:「明若夫人的宴會果然天下無雙,不知今晚有何奇珍異寶可賞玩?」

  「公子誇獎了。」明若夫人笑道:「今天小女子請了程大人來掌管一切事宜,等大人準備好了,自會請公子上前。」

  聽了程敏之的名字,梁北戎不由得看了看愛茉,輕輕一笑:「有勞夫人。」

  貴客已到,宴會自然開始,早有鼓樂之聲傳來,不遠處的台上,幾位麗妝美人輕盈起舞。

  因魏王身份尊貴,所以居於花亭之上,其他眾人皆位於下首。程敏之這時也忙過了手上的事,上前去給蘇遠山見了禮,便坐到了梁北戎身邊。

  酒過三巡,鑑寶開始,程敏之先請人將幾件寶物放在案子上,果然件件是珍品,眾人無不點頭稱讚,寶物的主人見此情形也似頗為得意。

  愛茉似是不經意地看了一眼蘇遠山,卻見他淡淡地品著茶,似是無心賞玩,神情有幾分落寞。

  看著他的模樣,多年前的往事又浮上心頭,愛茉不由怔了怔,這時身邊的無夜卻執了她的手道:「夫人,天涼了,要不要披件衣裳。」

  愛茉看了他一眼,想要抽出手來,眼角餘光看到蘇遠山正看過來,於是便任由無夜握了手,只輕輕笑道:「公子陪我吃兩杯酒便好了。」

  無夜心領神會,自斟了酒給她,愛茉抿了一口,就要放下,無夜拉過她的手,便在她手上喝完了剩下的。愛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蘇遠山,頓時便明白了他的心思,於是趁人不備俯在他耳邊低聲道:「誰讓你跑到這裡來送人情,我不希罕。」

  無夜微微一笑:「夫人怎知在下是來給您送人情?就不許我代別人送個人情?」

  「別人?」愛茉一怔:「是誰?」

  「夫人敢情和我裝傻呢。」無夜笑著拉過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自然是柳雲尚那個書呆子。你和他約了什麼?現在又做了什麼?夫人難道都忘記了?」

  聽他這麼說,愛茉才想起和柳雲尚的七日之約,他答應七日之內給自己一個說法,可是她卻等不急七日,或者說武文德已近死之人,已等不得這七日了。私下裡她派三娘給柳暗送了信,告訴他自己會在今日召開鑑寶大會,但至於細節,她是什麼也沒有提過。柳暗只說公子不在蘭陵,七日後定然回來。愛茉自然不會指望他太多,於是便會了程敏之與明若搞了今天的局,現在看來,柳雲尚是接到了自己的信,卻趕不回來,於是讓無夜先來。

  台上的寶物已經過了十幾件,有驚豔的,也有普通的,當然也有贋品,愛茉看了看程敏之,後者會意,於是命人端上一個盤子,向眾人道:「這幾日得的寶物數不勝數,有的真假可辨,有的卻是在下也難辨真偽,這就是一件,還請眾位指教。」

  說著,蓋住寶物的錦緞揭開,眾人望去,只見竟然是一塊殘破不堪的石頭,頓時都有些洩氣。

  梁北戎先是看了兩眼,皺了皺眉頭,看了看蘇遠山,後者這才定神看了看,突然面色一變。

  愛茉端著茶盞看著他的表情,神情陰晴不定。只見蘇遠山看了看那石頭,又看了看梁北戎,這才緩緩道:「梁公子可知這是什麼?」

  梁北戎見他問,仔細看了兩眼道:「回王爺,在下不知。」

  蘇遠山聽了又看了看坐在下面的愛茉,面容慘淡,過了一會兒才問:「這件東西是從哪裡得來的?」

  程敏之回道:「稟王爺,是小人在一個商人手裡得來的,他說這是傳世奇寶,在下看過了,上面寫著前朝皇帝的名號。」

  聽了這話梁北戎一下子轉過頭盯著那塊石頭看,緩緩道:「拿來我看看。」

  程敏之命人遞過去,這才道:「坊間早有傳聞,前朝皇帝駕崩前將傳國玉璽委於一任宦官,後來遺失在西域,在下不才,雖然沒有見過玉璽真容,但這塊石頭就算不是玉璽,也應該有些來頭。」

  蘇遠山頗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程敏之,這才道:「這不是玉璽。」

  眾人皆是一怔。

  蘇遠山看了看下首的愛茉,目光蕭然,過了一會兒才道:「雖然上面刻有前朝名號,可這絕不是玉璽。」

  程敏之聽他這麼說,不由道:「王爺,難道您見過?」

  梁北戎聽了這話,也抬頭看向蘇遠山,目光似有探尋之意。

  蘇遠山倒不在意,只淡淡道:「父王在世時,曾經見過這玉璽,具他所說,絕非如此。」

  梁北戎看了看他,似是不信,又去看那石頭,半晌才道:「王爺有所不知,梁王殿下奉聖上之命暗中尋找玉璽多年也無絲毫音訊,如若王爺知其下落,還望給在下一點指點。」

  魏王聽了,只淡淡道:「指點稱不上,我也未見過其真面目,既然是聖上的旨意,本王自當遵守。」

  梁北戎聽了又向程敏之道:「你可知這奇石是從何處來?」

  「在下打聽過了,取自鄴城。」

  聽了這話,眾人不由得都是一驚,梁北戎看著蘇遠山,而後者卻只看向愛茉。

  無夜輕輕握了握愛茉冰冷的手指低聲道:「你這又是何必?」

  愛茉被他一說,才輕輕嘆了口氣道:「只有他死了,我才不再怨他。」

  蘇遠山見她與無夜親近,目光黯然,只道:「鄴城,是個好地方,當年傳說玉璽流落此地,只是多年來也未曾找到。」

  梁北戎笑了笑:「傳說王爺您也曾經去過鄴城。」

  「不錯。」蘇遠山並不否認:「當年身患重疾,久治不癒,本王也曾去鄴城尋訪名醫。」

  「敢問王爺尋到了沒有?」梁北戎道。

  「尋是尋到了。」蘇遠山緩緩道:「只是病依舊沒有治好。」

  「王爺只怕是心病吧。」梁北戎笑道:「當年王妃仙去,王爺傷心過度,一時病倒也情有可原,只是鄴城區區一個小城,又有什麼名醫可尋?」

  蘇遠山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梁公子也曾去過鄴城,難道不知一二?」

  梁北戎聽了這話才道:「王爺所言極是,梁某為訪玉璽輾轉各地,也曾在鄴城停留幾日,據在下所知鄴城並無名醫,倒是有一個商人會一點醫術,姓君,卻是英年早逝,將自己的全部財產留給了獨生女兒,而這個女兒,後來又嫁了人,現在仍在人間。」

  見他停在這裡,蘇遠山這才道:「既然梁公子都知道,又何必來問本王?」

  「小人只略知一二,至於這姓君的和玉璽有什麼關係,我想王爺當年在鄴城時業已明白。那個姓君的大夫究竟是怎麼死的,而他的女兒,又嫁給了誰?」

  「啪」地一聲,蘇遠山手中的酒盞碎了開來,他卻並不在意,只看著梁北戎:「這倒要問問梁公子,當年派人來鄴城要取我性命的又是誰?」

  梁北戎被他問得一怔,這才道:「在下不知。」

  蘇遠山冷笑一聲,不再言語。

  程敏之見二人險些就要將當年的真相說出來,卻又住了口,於是笑道:「千歲,梁公子息怒,二位若是想回憶往事,那下一件器物恐怕更對兩位的胃口。」說著,將手一擺,只見一個書僮端上一個盤子,正中放著一個錦盒來到眾人面前,程敏之打開錦盒笑道:「眾位請看。」

  只見錦盒之中一塊方言正正的玉璽散發著溫潤的光澤,邊角之上雖有破損,但玉質細膩無瑕,一看便是不凡之物。

  眾人見了俱是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