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卷四《岐山派》鬼界沒有凡人路

  「亂羽是誰?」不自覺地朱濂的聲音有一絲的顫抖,他不在的那幾年,到底是誰陪在她身邊,佔據了她心裡最重要的位置,他視如拱璧般小心翼翼守護著的女子,竟然要和另一個陌生的名字同生共死。

  蘇亂錦皺著眉說:「我們家掌櫃的!」

  那種自然而然的親暱,朱濂如何聽不出呢,而後又聽見蘇亂錦碎碎念叨著,亂羽呀是個吝嗇,小氣,麻煩,脾氣火爆,冷言冷語,又很刻薄的人……許多話他都沒有聽清,不過聽不聽清都無關緊要,因為也許蘇亂錦自己也沒理清她對亂羽的感覺,連她自己也沒注意到,如果這個人真的是全身缺點,她又為什麼會不由自主的去關心去擔心。

  最後蘇亂錦一敲地板,說道:「反正我就是迫不急到想找到他,不在他身邊我一刻也不安寧。」

  朱濂嘆了一口氣,終於對她認輸了。其實早就認輸了,不是麼?從今以後,他可能真的永遠只是哥哥了!

  「把這個帶上。」朱濂把那蓮花扣的玉珮遞還給蘇亂錦,說道:「這是你十二歲的時候,我送你的禮物。以前的記憶,你都無需記起,只要記得這個蓮花扣就好了!」

  蘇亂錦哦了一聲。三人開始分頭尋找這密室裡的機關,然後再一把殘缺的斷劍後面發現了三個淺淺的圓圈,按動圓圈,墓室的上方出現另一個甬道。

  他們也和亂羽一樣產生了疑惑,這地宮並不深,為何還有好幾層。

  墓室裡靜的只剩下三個人的呼吸聲,朱濂的火摺子搖搖晃晃,就快要熄滅了,朱濂不得不更加小心翼翼的看守,用手護著微弱的火苗。

  他們並沒有遇到白骨蜂這樣的蝕骨蟲,但卻碰到了另一種陰毒的植物,曼陀羅。這是鬼界唯一的植物,有花無葉,有葉無花。若是遇上它的花朵,便是九尾狐也走不出曼陀羅的幻境,如果遇見它的葉,那邊是漫天殺招,綠葉刀鋒血染大地。只有用三味真火能克制這種植物。

  阿瑟是木屬性的孔雀族不善於火系攻擊,而且就算是亂羽也不一定能在這壓抑妖力的鬼界喚出足以燃盡一路的曼陀羅。幸好朱濂的符咒帶的夠多,最純正的道家三味真火符咒,讓他們有驚無險的度過了這一劫。後面的路,倒是沒遇見什麼厲害的鬼怪,只是他們的火摺子像受了潮一樣再也點不燃,他們三人只能謹慎的一步一步慢慢走著。

  古墓裡走上半日,東南西北早就忘了個乾淨,他們三人兜兜轉轉在墓地裡走了許多迷糊路,然後突然聽到有什麼聲響,當然先發制人的出手!

  這才遇見了亂羽他們。

  亂羽在聽到蘇亂錦執著而來的理由是自己以後,氣就已經消了八九分了。

  「朱濂兄,你說你幫這古墓裡的一位前輩購買過一些書籍?敢為這位前輩姓甚名誰?」春三娘突然想起那一室散落的書籍,急切的問道。

  朱濂頓了一兩秒說道:「他自稱是守陵人,我並不知道他的姓名,也從未見過他的真容,他總是晚上才出現穿著一襲黑衣,像影子一樣忽東忽西,然後穿梭於山林縫隙或者墓室裡神秘的甬道。」

  這墓地裡,估計沒有別人了,朱濂敬佩的那位前輩很有可能就是瓊虛!

  「三娘,我好冷啊!」蘇亂錦渾身冰涼的朝春三娘靠了靠,她和春三娘一樣,修煉的都是和植物有關的法術,所以天生有種親近感。春三娘也感覺到蘇亂錦身上的冰冷不太尋常,不確定的問道:「亂羽,你知不知道如果活人在鬼界呆的久了會怎樣!」

  亂羽還未說話,朱濂先震驚的出了聲。

  「什麼這是鬼界?」

  亂羽輕蔑的瞥了他一眼,儘管黑暗中誰也看不見誰。命比紙薄的人類,果然見識淺薄:「自然是鬼界,陰陽顛倒,所以世界顛倒。我們所遇的白骨蜂和你所遇到的曼陀羅都是只有鬼界才有的鬼物。」

  「怪不得!怪不得他囑咐我,萬萬不能再往下走了,那是一條不歸路!原來指的就是鬼界。凡人進了鬼界,就絕對不可能活著回陽間了。」

  這一行人裡,只有朱濂和蘇亂錦是凡人,倘若這話是真的,他豈不是判定了自己的死刑!

  「你說什麼!」亂羽抓著朱濂的衣襟,把他整個人拎了起來,朱濂整張臉都憋得開始有些泛青,在黑暗中悶咳了幾聲,聲音虛軟無力。

  蘇亂錦聽說自己死定了,渾身簡直要僵掉。亂羽的失控,朱濂無力的輕咳聲卻又將她喚醒,她撲過去,扯著亂羽的手,喊道:「掌櫃的,你冷靜點。先放開我哥哥!」

  阿瑟也上來幫忙,勸道:「蘇亂錦的身子還是有溫度的!說明她現在還是個大活人。也許朱濂的話並不全呢,趕在身體涼下來之前回去的話,說不定還有救!」

  亂羽經由阿瑟這一提醒,立刻把注意力轉移到蘇亂錦身上,他慌張的摸索著蘇亂錦的身體,確實感覺到一絲體溫之後才安心了些許。他不由分說,抱起蘇亂錦。

  蘇亂錦驚慌的呼喊一聲,摟住了亂羽的脖子。她的身體正貼著亂羽起伏不定的胸膛,耳邊是亂羽鼻翼前輕喘的粗氣。

  「我們走。」亂羽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柔,連阿瑟都聽愣了。走?生意不要了麼?三千珠的尾款啊!亂羽那個吝嗇鬼居然捨得這到嘴的肥肉,說不要就不要了!

  「走,你往哪走!」春三娘尖聲喊道。身上數十條藤蔓瞬間布下天羅地網,纏上亂羽的胳膊,他的腿,他的腰間,困的他寸步難行。

  亂羽不為所動,渾身一震,用狐火燒斷這些藤蔓。春三娘緊繃的藤蔓忽然全部斷掉,那慣性拖著她往前一個踉蹌,頹廢的跌在地上。

  「三百珠我會盡數還你,我是生意人,只要你給錢,我撇下這條命不要,可以陪你去龍潭虎穴刀山火海,但是蘇亂錦不行,她的性命只有一次。」

  「這墓地跟迷宮似的,你以為你現在掉頭往回走,就能找到回去的路麼!」

  「我願一試!」亂羽的話擲地有聲。阿瑟瞭解他,知道亂羽已經打定主意了,不由的心理有些許敬佩。或許亂羽他也不是特別正經的生意人,他呀還是萬年前那個她熟悉的性情中人。

  春三娘說道:「三千珠的籌碼,當然不足以讓你留下。但是連神農鼎,你也不要了麼!」

  神農鼎。蘇亂錦耳朵一動。

  盤古幡,女媧石,弱水息壤,如今都在亂羽手中,只剩下神農鼎還不知下落。可是他集齊這些東西有什麼用呢?

  蘇亂錦感覺到亂羽在聽見「神農鼎」三個字之後的遲疑。他的腳步慢上了許多,像是在猶豫什麼。

  春三娘已經儀態萬千的從地上站了起來,抖了抖裙子上的塵土,少了幾分匆忙。她手裡把玩著兩顆過了蜜蠟的藥丸,她的藤蔓雖然不足以困住亂羽,卻順來了這兩味藥。放在鼻尖細細的聞著。蜜蠟隔絕了大部分藥物的味道,但有幾位味藥味道濃烈,製藥的屋子裡三天都不能消散,自然這臘上也染了一些。

  「這一枚叫做傾國傾城,蘇亂錦吃了之後就會恢復她失憶之前的記憶,臉上的燙傷也會在一月之間治癒,當然她也會失去在三合鎮的所有記憶!另一味藥叫做往事前塵,蘇亂錦吃下之後,不僅會想起她失憶前的記憶,就連投胎前的記憶也能一絲不落的想起來。亂羽,你每月從我這裡買上三十珠的香料,精心配製出這兩枚藥丸,卻遲遲不肯狠下心來給她吃,這又是為何啊!」

  蘇亂錦水眸圓睜,渾身顫慄。這兩枚藥丸,吃第一粒,她會變成朱濂的妹妹那個叫硃砂的六郡主,吃第二顆,她會變成沉錦上神。可是蘇亂錦呢?蘇亂錦她該怎麼辦?無論吃下哪一顆,她都不再是以前的那個蘇亂錦了,那個以當天下一店小二為鴻途大志,以亂羽掌櫃為天,沒有煩惱沒有憂愁、整日無所事事,只要有桂花粥吃,就樂得上跳下竄的野丫頭。

  春三娘並未就此罷休,反而咄咄逼人的繼續說道:「亂羽,事到如今,你又何必惺惺作態!蘇亂錦死了又何妨,你收集神農鼎,盤古幡,女媧石,息壤弱水,不就是為了重塑沉錦上神的金身!待那金身得鑄,你一樣要殺了蘇亂錦,取出她的靈魂,灌注到沉錦上神的金身裡,早死晚死又有什麼關係。更何況神農鼎就在眼前,凡人出不去鬼界,難道道法通天的沉錦上神也出不了鬼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