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濂的引雷咒在水中威力巨大,轟隆隆的巨響引來電閃雷鳴落在那捆綁著他的巨大軀體上,那水中的怪獸彷彿吃痛一般發出嬰兒啼哭的聲音,從水底隱約飄忽而來,陰測測的。
卷在朱濂身上的東西被雷劈斷,他立刻奮力掙脫那半段殘肢,向小船的方向游過去。但立刻水底又倏地竄出好多與剛才一模一樣的東西,拍打著水面,甚至伸向小船的船板上。
朱濂又一次被這東西纏上,雙手都緊緊的被綁在身側,根本活動不開,更別說是去找護符應對了。在水中被那東西拖來拖去,浪打的臉上生疼。
這海裡到底長了多少這怪東西!朱濂咬破舌尖,用自己的血在捆綁到自己脖子上的怪物尾巴上寫了一個凌亂的符咒,慌亂之間,無法寫成那些複雜的,所以他只寫了一個最簡單的照明火球咒,因為是用鮮血寫成所以力量頗大,爆出一個碗大的火球,那怪物吃痛,更加把朱濂往深水裡拽。
-「是化蛇!是化蛇!」剛才那火球暴起的一瞬間,阿瑟終於看清這黑水之中的怪物,竟然是一個九尾化蛇,它的九條尾巴除了被引雷咒劈斷的那段之外,都飛舞在水中,其中有三四條蛇尾正虎視眈眈的盯著這條搖搖欲墜的小船。
世間九尾之物本就是厲害非常的,而這九尾化蛇更是比九尾狐兇猛百倍,它和亂羽一樣都是上古凶獸,自炎黃二帝涿鹿大戰之後就鮮有它的消息,大家都猜測它已經殞身而死,沒想到如今卻在這岐山禁地的古墓裡發現這等凶物!
他們這一行人中沒有擅長水性的,又以亂羽的武功最高,如今亂羽和蘇亂錦生死不知,恐怕沒有一個人鬥得過這上古凶獸九尾化蛇的了!
船底傳來「咔嚓咔嚓」的聲音,船體晃動不止,那水底的怪物像是要把船整個挑起來一樣,數條蛇尾在船底穿梭而過,黑水湧動,浪花飛濺。
阿瑟的紫曜魚鱗寶刀飛快的劃出一泓璀璨的刀光,那刀光打在一條蛇尾之上,「嘭」的濺出許多污血,那蛇尾震顫起來,彷彿地動山搖一般,把小船掃像空中,又重重跌落在水面上。那單薄的柳木船體,立刻不堪重負,分崩離析。春三娘驚叫一聲,抓住一塊較大的船板,不知飄向何處。
「妖孽,再吃我一刀。」阿瑟的身影矯捷的跳躍在化蛇翻騰起來的九條又黑又粗的尾巴之間,蛇尾徘徊翻騰,數道黑色的暗影同時襲向阿瑟。
阿瑟猛的抽刀而去,待那蛇尾吃痛反擊之時,又飛快的變出一個分身,半路逃走,那長長的蛇尾,鱗片倒立,從阿瑟的背後劃過,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刺骨寒冷和鋒利感,讓她冷不丁一個哆嗦。
幸虧這九尾化蛇用來攻擊他們的還只是尾巴,如果是它那傳說中長著一百多顆鋒利獠牙的嘴巴,和那比世間所有寶劍都堅硬的獨角,那她們這回還真就死定了!
突然從後面傳來朱濂的呼救聲。朱濂被那蛇尾纏的緊,其實只要一個用力,朱濂那脆弱的人類軀體就會成為一塊塊血漿殘肢,但那九尾化蛇不知是為了什麼,用恰到好處的力道束縛著他,把他一會塞進水底,一會又撈上來,讓他即有時間喘息,不至於窒息而死,又因為忽上忽下的水流,頭腦暈眩,無力反抗。
朱濂吐出一口黑水,喘氣著呼吸。阿瑟繃緊全身肌肉,縱身一躍,用刀子刺在纏繞著朱濂的蛇尾上。紫曜魚鱗寶刀血槽設計的毒辣,九尾化蛇的污血立刻從傷口處崩湧而出,灑了阿瑟一臉,阿瑟匆忙中胡亂抹了一把臉,把紫曜魚鱗寶刀往裡狠狠的一捅,卡在化蛇的骨頭裡。
那猶如嬰兒啼哭,婦人咒罵的聲音又悄然響起,化蛇劇痛萬分,大力的揮舞著九條尾巴,一時間群魔亂舞,黑水沸騰。
「是你!」朱濂猛咳一聲,卻發現有一個女子的發絲與他纏繞在一起,居然是阿瑟!他印象裡一直對他冷言冷語,惡語相向的粗魯女子,竟成為這黑暗中唯一的溫暖。
那女子的眼眸在黑暗中格外璀璨,像是由內而外散發著英氣的明珠。她緊緊握著那一柄紫曜魚鱗寶刀,奮力的把它往下斬去,但那化蛇的骨頭,簡直比龍骨還堅硬,阿瑟如今耗費妖力過度,已經氣力不足了,使了半天勁也沒有如願斬斷它,只好掛在它身上。
「當然是我!怎麼,被一隻妖救,道士大人你很丟臉麼?」阿瑟挑了挑眉毛,說話的口氣依舊霸道粗魯,但那尾音的虛弱已經暴露了她此刻的疲憊,連握著刀的那雙手都在顫慄。
「沒有,只是覺得有同伴,挺好。」朱濂蒼白的臉上突然淡淡的扯出一個笑臉。他的話音剛落,一道颶風襲來,那化蛇的另一條尾巴猛烈的抽打在阿瑟的身上,阿瑟躲閃不及,被打了個正著。令人驚恐的骨骼斷裂的聲音和裂帛般的慘叫,讓朱濂的心上一驚。
阿瑟的脊樑骨被打斷,立刻疼的昏迷過去,手上的力道鬆懈下來,整個人被化蛇的尾巴捲起,不知道拖到什麼地方去了。而朱濂也被猛的甩進水中,水面的拍打,讓他陷入昏迷。
相比之下,春三娘這邊簡直可以算的上是風平浪靜。
她趴在一塊巨大的船板之上,周圍雖然也有化蛇的尾巴徘徊晃動,卻沒有一條直接捆綁了她的,而春三娘本人也沒有使出任何殺招。
她甚至像是情人間的愛撫一樣,伸手在那厚厚鱗甲的蛇尾上拍打了一下,滿手的腥臭味。
「真讓我想不到,你以前不是總把除魔衛道掛在嘴邊麼,怎麼自己就一不小心成了這天下最凶殘的化蛇了。」
那些蛇尾彷彿能聽懂似的,往水下縮了縮。
春三娘依舊溫柔地用她襦裙下的藤蔓雙腿,纏繞起水底游動的蛇尾。
「這滿身的腥臭味,和在那間密室三個圓圈上沾染的味道一摸一樣,若不是我對自己的鼻子有信心,還真不敢認你!瓊虛?你獨獨用九個尾巴來攻擊,而把頭藏起來,是怕我認出你麼?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能認出你。」
那交纏中的蛇尾漸漸爬上春三娘柔軟的腰肢,堅硬的鱗甲,粗壯的蛇體,卻讓春三娘不知為何感覺到一種細微的溫柔。
「你說,你並不是來襲擊我們的,只是想把我們帶到一個更安全的地方?」
那翻攪起無數浪濤漩渦的蛇尾,突然安靜起來,整個水面都像是被安撫了似的。春三娘輕輕摟著纏上她腰肢的蛇身,幻想這就是她的情人瓊虛,那腥臭的味道彷彿也不再刺鼻,周圍冰冷刺骨的黑水,腐蝕著她身體的黑水,也彷彿全部化為虛無。只剩下她記憶裡的那一年滿樹白花盛開,穗穗纓絡似的花苞,芳香瀰漫,。而那個年輕英偉的少年就站在樹下,站在她的身側。
「瓊虛,我信你。」
那蛇尾猛的收緊,帶著春三娘深入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