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在同學聚會上喝醉那次之後,整整兩天莫闌都沒有出門,也不好意思跟顧謁迷聯系,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窩在家裡打發時間。
而安小落在莫闌苦口婆心的勸說和慫恿之下,買了一張飛往上海的機票,昨天下午就出發了。
希望,可以帶回來她跟蘇慎的好消息。
而此時此刻,莫闌正把自己裹在一個毛絨絨的毯子裡面,一頭長發用筆挽住,一邊咬指甲一邊愁眉苦臉的碼字。
暗裡著迷的新劇……該怎麼寫呢?
真的是一籌莫展,一點靈感都沒有。
莫闌第二十八次的對著電腦屏幕歎了一口氣。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電腦屏幕右下角的QQ消息閃爍了起來。
應該是九霄配音組QQ群裡的吧,這幾天新年的余熱散去,大家也陸陸續續的開始上班上學,所以群裡面又熱鬧起來了。
不過,正在努力找靈感的莫闌現在沒什麼心情看消息。
略略的打開看了一下,下一秒,莫闌卻驚訝的發現,聊天框上顯示發送過來的竟然是白玉蘿卜的私人QQ消息。
白玉蘿卜:闌珊妹子,在不在?
莫闌稍稍疑惑了一下,白玉蘿卜基本上沒有在私下找過自己,現在找自己……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吧。
這麼想著,她立刻就回復了過去:
夜闌珊:在,什麼事?
對方好像是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才發送過來了一行字:
白玉蘿卜:我知道我突然這麼問可能有點突兀,但是……能不能認真的回答我一下,你喜歡阿迷嗎?
莫闌放在鍵盤上的指尖一滯,眼睛忍不住睜大,把這句話來來回回的看了好幾遍,還是不太明白白玉蘿卜的意思。
他說的喜歡……是哪種喜歡?
深思熟慮的想了半天,莫闌咬了咬唇,十分謹慎小心的回復:
夜闌珊:我很喜歡他的聲音,而且,他也是我在網配圈這麼多年以來唯一的本命。
白玉蘿卜:如果我說的不是聲音,是他這個人呢?如果他不是暗裡著迷,只是一個普通人,你會喜歡他嗎?
如果他不是暗裡著迷……
莫闌突然愣住了。
似乎從她認識顧謁迷開始一直到現在,她在他面前緊張、忐忑、手足無措,最根本的原因都是因為她知道,站在她面前的這個人是暗裡著迷,是她默默地喜歡了四年之久的網配圈裡的CV第一人。
她從來都沒有想過用對待一個普通人的方式去對待他,暗裡著迷對於她而言,是網配圈裡一個永不褪色的神話,是聲控聽過一遍就忘不掉的完美聲音,也是莫闌心裡一個小心翼翼遙不可及的美夢。
卻從來都不只是顧謁迷。
可是,此時此刻,莫闌閉上眼睛,發現自己的腦海中最先浮現出來的,竟然是在南京大排檔自己第一眼見到他時的場景。
眉目如畫,氣質清冷。
他站在那裡,神色安靜的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裡隱隱帶著幾分笑意,就像是一道乾淨溫柔的風景線,令人見之不忘。
當時的顧謁迷,莫名的就讓莫闌想到詩經裡的那一段話。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他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一切都剛剛好,就是這麼的天造地設,。
以前,每次當莫闌想到顧謁迷的時候,最先想到的一定是他的念白,他配過的廣播劇,他的聲音。
可是現在,當莫闌再一次想到顧謁迷的時候,腦海裡一一閃現的畫面卻是他手裡端著兩碗糖芋苗轉過身來、他並肩跟她走在路上送她回家、他朝著她遠遠揮手讓她上樓、還有那一晚,他背著她漫步在萬燈齊明的十裡秦淮。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聲音已經逐漸淡去,剩下越來越清晰的,只是顧謁迷這個人。
他是暗裡著迷,卻又不僅僅是暗裡著迷。
莫闌沉默著想了半天,一直到泛著藍光的電腦屏幕黑屏,她才終於回過神來。
打開QQ聊天界面,白玉蘿卜並沒有催她回答,似乎也在耐心等待。
習慣性的咬了咬下唇,莫闌打字,一字一句很是鄭重的回答:
夜闌珊:我會。
其實沒有那麼復雜,她是喜歡他的聲音,但是更喜歡他這個人。或者簡單點來說,聲音也好,人也好,只要他是顧謁迷就夠了。
白玉蘿卜:那就好。也許是因為怕謠言滿天飛,阿迷一直都特別注意跟女粉絲之間保持距離,前段時間花葬跟他告白也被他拒絕了。我想來想去,好像在他身上發生過的例外就只有你,在你之前,我從來都沒有見他對任何一個女粉絲這麼好過。嗯……我覺得,阿迷可能是很的很喜歡你。
莫闌看到對方快速發送過來的這段話,看到最後一句,心跳又急促了一點,莫名的覺得有點尷尬窘迫。
所以現在……她該怎麼回復?
還沒尷尬完,突然,更讓莫闌覺得尷尬的一件事就發生了。
顧謁迷給她打電話了。
莫闌眼睛直直的盯著電腦桌上正在兀自震個不停的手機,內心簡直是風起雲湧各種無法淡定。其實……其實她現在真的還沒想好怎麼忘記那晚自己喝醉了的事實,然後冷靜的面對顧謁迷T^T
糾結了大概五六秒鍾的時間,莫闌深呼吸了一下,一臉大義凜然的表情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背景音好像很嘈雜,似乎正身處鬧市,然而他的聲音依然從一片混亂中清晰的響起來,一字不漏的落在她的耳畔:「莫莫,你現在有空嗎?」
「有空,有什麼事嗎?」莫闌強作鎮定的回答,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冷靜,內心默默地祈禱他已經忘了兩天前發生的那件事了。
對方沉默了兩三秒的時間,然後才開口,輕聲詢問:「今天下午三點,琴瑟琵琶組合的古典樂器演奏會,要來看嗎?」
他說到最後的那句「要來看嗎」的時候,尾音微微上揚,打了一個轉兒,平添了幾分溫柔媚色。語調明明是平靜的有些漫不經心的,但就是讓人覺得,如果給出否定的答案的話,簡直就是天怒人怨。
莫闌默默地淚了,不禁開始在心裡為跟顧謁迷共事的工作同事點了根蠟。她真的百分之百的確定,如果顧謁迷在現實生活中用這種語氣跟別人說話,不管他問的是什麼,對方都會點頭說好吧。
覺得自己的大腦好像當機了一下,莫闌這邊不著調的沉浸在他的聲音裡七想八想了半天,過了一會兒,才突然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顧謁迷剛剛說的……竟然是她最喜歡的古典樂器組合琴瑟琵琶的演奏會!
琴瑟琵琶,組合裡一共有十一個人,表演形式為純樂器,不止合奏效果極佳,個人獨奏也是毫不遜色。在這個組合裡的所有成員每個人都擁有一項極為精通的中國古典樂器,例如古箏、古琴、琵琶,笛子等等,在二次元裡聲名赫赫,曾經被譽為是古風圈裡的「女子十二樂坊」。
這一次琴瑟琵琶在南京開演奏會的事情,莫闌自然也是知道的,不過因為這次所有的觀眾票都是不外放的,所以她也就沒動去聽的心思,沒想到,顧謁迷手裡竟然有票。
不過想想也是理所應當的,憑顧謁迷在古風圈裡的地位……應該是分分鍾有人送票給他吧。
「當然要去,我最喜歡琴瑟琵琶了!」脫口而出了這麼一句,激動之下,莫闌連原本接電話的時候那點小矜持都沒有了。
隱隱的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輕笑,顧謁迷開口,溫柔平靜的語氣裡自帶三分笑意:「好,那下午兩點,我在你家樓下等你。」
「好……」仍然激動的有些回不過神來的莫闌,直到掛掉了電話之後,才後知後覺的開始緊張起來。
跟顧謁迷一起去聽演奏會……
怎麼想都覺得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莫闌在對著已經黑屏了的手機發了五分鍾的呆之後,不經意的瞥了一眼牆上的掛鍾,才恍然發覺現在距離三點只剩下不到一個小時了。
得趕緊准備才行。
穿什麼衣服呢?
莫闌站在衣櫃面前,對著裡面整整齊齊掛了一排的衣服又開始唉聲歎氣起來。以前,安小落曾經不止一次的跟她說過,她衣服裡面黑白灰色調的太多了,整個人顯得老氣橫秋的,一點兒都不像一個正值青春的女孩子。那個時候,她只是聽聽,然後就一笑而過了,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仔細想想的話,也許是因為當時沒什麼在意的人,覺得反正是自己一個人而已,所以穿什麼都無所謂吧。
然而現在,就好像青春期的女孩子第一次有了喜歡的對象一樣,於是不由自主的開始注意自己的穿著打扮,言行舉止,希望出現在那個人面前的時候,可以讓對方多注意自己一點。
這邊莫闌磨蹭了快半個小時,終於選好了衣服。
珍珠粉寬版毛衣、絨面的黑色短褲、棉質打底褲,最後外面配了一件白色的中長款羽絨服。
一切都准備就緒了之後,莫闌站在客廳裡的全身鏡又照了照,才突然不確定的覺得……自己該不會打扮得太隆重了吧?
雖然跟其他的女孩子比起來也並沒有多出挑,但是對於平時的莫闌來說,穿成這樣真的已經算是很隆重了。
莫闌站在全身鏡前,正咬著唇糾結要不要換一件黑色的羽絨服,突然,她不經意的扭了下頭,一個不小心就從客廳的窗戶外看到了樓下那個熟悉的身影。
昨天中午,冬寒料峭的南京終於迎來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那場雪來勢洶洶紛紛揚揚,不眠不休的下了一天一夜,直到今天早上才漸漸停歇。
經過這場大雪的洗禮,整個南京都煥然一新,到處都是銀裝素裹,白茫茫的一片。
而顧謁迷就安安靜靜的站在雪地裡,整個人更顯清冷乾淨。
黑色羽絨服,白色薄毛衣,一條簡單的深色牛仔褲。他站在樓下,背對著她,一只手漫不經心的插在口袋裡,明明很自然很隨意,卻就是讓人覺得,自成一道風景。
莫闌看著顧謁迷的背影愣了大概有三四秒的樣子,終於反應過來現在已經來不及換衣服了。天氣這麼冷,讓他站在樓下因為這種事情等著自己,她真的會愧疚死的。
於是,莫闌開始手忙腳亂的拿包、換鞋,准備出門。就在她一只腳已經踏出了家門的時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她突然想到之前答應過顧謁迷要送給他的那條圍巾。
連拖鞋都沒換就跑進了臥室,莫闌把那個仔細包裝好的袋子提在手裡,終於匆匆忙忙的下了樓。
從三樓一路小跑下來,莫闌快步走出樓道,一抬頭,就對上了顧謁迷的視線。
他看著她,眉目如畫,灼灼其華。
唇角彎起一點笑意,顧謁迷的聲音似乎很是輕鬆愜意:「坐地鐵去吧,路上積雪太厚,開車可能會堵。」
「啊,好。」
莫名的覺得有點害羞,莫闌走快幾步跟他並肩,兩個人往小區附近的地鐵站走去。
沒想到才剛走了幾步,卻意外的碰到了住在莫闌和安小落對門的一個鄰居,那是一個大概六十多歲的婆婆,姓王,年紀雖然大了,但是身子骨卻意外的硬朗,平時對莫闌和安小落也很照顧。
現在,她手裡提著一個籃子,似乎剛買完菜回來。嗯……雖然現在已經是21世紀,一次性的塑料袋和環保袋已經成為了市場上的主流,不過很多上了年紀的老人去買菜的時候,還是喜歡提著籃子,雖然看起來不美觀,但是最起碼比那些一次性的袋子要方便實用的多。
莫闌盯著王婆婆手上提的籃子不著調的出了一會兒神,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該想的不是這個,因為,對方看著自己,臉上露出來的那種表情,很明顯的就是……
不會吧……
莫闌張了張嘴,正想先發制人,可是還是沒能來得及,因為王婆婆已經走到了他們身邊,站定,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莫闌好幾眼,然後笑瞇瞇的開口:「小闌啊,穿得這麼漂亮跟男朋友去約會嗎?平時整天看你穿一些深色的衣服,沒想到打扮打扮還是蠻好看的嘛。」
婆婆……你一定要這麼誠實的說出來嗎T^T
莫闌默默地看著她,只能跟著略顯尷尬的笑,已經不敢轉頭看身邊顧謁迷此時此刻的表情了。
被他知道自己為了見他還特地盛裝打扮了一番,簡直太丟人了好嗎。
清咳了一聲,莫闌開口,打算解釋一下:「那個,婆婆,你誤會了……」下一句「其實我們只是普通朋友」還沒說出口,王婆婆就很是自然的無視了她,扭過臉去自顧自的跟顧謁迷講話:「小伙子長得真好看,這年頭,眼神這麼乾淨的年輕人可不多見了,一看就知道是個踏實上進的好孩子。」
……你看一眼就知道他是個踏實上進的好孩子了嗎?可是,就算他再好,也確實不是我的男朋友啊。
被別人這麼亂拉紅線,不知道……顧謁迷會不會不高興。
這麼有些忐忑的想著,莫闌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顧謁迷的表情,在看到對方的唇彎出一個淺淺的弧度之後,終於放下了心來。
「婆婆,您頸椎不大好吧?平時可以多做一些頭部運動,枕頭記得不要買太硬的,睡覺的時候最好墊到頸部。」
顧謁迷字正腔圓的聲音響起來,音色細膩,很有磁性,低低的,說是玉石之聲也不為過。即使是已經習慣了他的聲音的莫闌,也還是忍不住怔忡了一下。
再看王婆婆的表情,果然跟見了鬼一樣。她愣愣的盯著顧謁迷看了很長時間,長到莫闌都有些不好意思的想開口叫她回神。終於,王婆婆清咳了一聲,然後轉頭看著莫闌,很是認真的開口詢問:「小闌,你男朋友是做播音主持的嗎?」
莫闌囧,自動忽視了她把顧謁迷定義為自己男朋友的前半句,十分誠實的回答:「不是,他是麻醉師。不過……聲音是真的很好聽,對吧?」
說到最後,莫闌的語氣裡還微微的帶著一點小得意。
畢竟,有人喜歡自己本命的聲音,本身就是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情啊。
於是,這段對話以王婆婆反反復復強調了四五遍讓顧謁迷改行去當播音主持結束。
直到王婆婆提著籃子回去給她孫子做飯之後,莫闌跟顧謁迷重新開始往地鐵站走,莫闌才終於慢半拍的覺得剛剛的那段對話……實在是太令人誤會了。
他沒有否認,於是她也跟著沒有否認。
她不敢想這代表著什麼,也沒有時間去想,因為她的大腦,很快就被另外一件事情占滿了。
手上拿著的圍巾……什麼時候給他呢?其實,現在給他的話時機會比較恰當吧,如果自己拿在手上一整天,一直到聽完了演奏會才給他,會不會顯得不夠真誠?
可是現在,又要怎麼給他才好呢?
就這樣直接塞給他嗎?萬一……萬一他已經忘了有這回事了怎麼辦?
可是又不可能不給他……
好糾結。
腦海裡千頭萬緒糾結成麻,莫闌突然覺得手上提著的袋子變得說不出來的沉重。
兩個人一路走進地鐵站,買過票之後,站在候車處等待七分鍾後的那班地鐵。
現在這個點坐地鐵的人很多,每個車廂門口的候車處都是人滿為患。不過人多也有一個好處,就是顯得不那麼冷了。
下身穿的比較單薄的莫闌,在出了門之後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剛剛下過雪的南京有多冷,是那種很潮濕的冷,偶爾還有風一陣陣的吹過,總之讓人很不舒服。
旁邊一直安靜站著的顧謁迷卻突然開口了:「在這等我一下。」
莫闌愣了一下,本能的點完頭之後,看到他走向候車處附近的一家Coco奶茶店,極其自然的開始排隊。
是不是他看出來了自己有點冷?
跟上一次的那杯檸檬茶一樣,莫闌突然覺得,他真的是一個很溫柔很體貼的人。
大概過了四五分鍾的樣子,顧謁迷回來,手上拿著一杯溫熱的奶茶。
他走近,把奶茶遞過來的時候,莫闌才發現他買的竟然是自己最喜歡喝的那款珍珠布丁奶茶。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喝這個?」莫闌把奶茶接過來,忍不住抬起頭眼睛亮亮的問了他一句。
卻看到顧謁迷看著她溫柔的笑了笑,沒有回答。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傳來列車進站的提示音,同時伴隨著一陣呼嘯而來的風聲,莫闌的身體忍不住瑟縮了一下,握緊了手中的奶茶杯。
地鐵緩緩停穩,下車的人陸陸續續的走完之後,人潮開始擁擠著上車。
莫闌也跟著人群移動,稍微回了一下頭,看到顧謁迷就站在自己的身後。擁擠著擠上了這班地鐵,莫闌終於鬆了一口氣。
密不透風的車廂裡人滿為患,雖然擠的很難受,不過唯一的好處就是不冷了。
莫闌樂觀的安慰著自己,手上有些艱難的拿著奶茶杯,四面八方全部都是人,她一只手困難的抓著欄桿,努力把身體站直,不想貼到別人的身上。
突然,一道陰影在她的正前方落下來,莫闌突然發現自己的周圍好像寬敞了不少。
她抬起眼,視線正好對上顧謁迷黑色羽絨服的拉鏈。
他的上衣拉鏈只是很隨意的拉到了靠近胸口的位置,露出來一大片裡面的白色薄毛衣,意外的自然好看,一點都不讓人覺得輕浮。
莫闌盯著他的銀質拉鏈看了一會兒,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顧謁迷現在就站在她的身體前方,一只手放在欄桿上,在這個人頭攢動的車廂裡為她空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自由空間,擋住了外圍所有擁擠著的人群。
果然……188的身高,真的很有優勢。
忍不住抬起頭,卻看到顧謁迷的視線淡淡的望向車窗外,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氤氳著微微桃花色,而他的唇畔銜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不知道正在想些什麼。
似乎是感受到了莫闌的視線,他低下頭,長長的眼睫毛在眼瞼處灑下一片陰影,眉目如畫,萬種風華,好看的不可思議。
正當莫闌被眼前的美色所迷惑的時候,卻突然感覺到顧謁迷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髮,動作很溫柔,聲音更溫柔:
「很難受嗎?忍一下,還有兩站就到了。」
即使現在是寒風凜冽的冬日,但是聽著他此時此刻的溫聲低語,莫闌卻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是溫熱的,就好像在發低燒一樣,一點一點的折磨著你,你卻對此束手無策。
長得這麼好看,聲音竟然也這麼好聽,這明明就是犯規好嗎……
一直到兩個人下了地鐵之後,莫闌糾結了很久,還是沒鼓起勇氣把圍巾給顧謁迷。不過她很是心安理得的給自己找了一個新借口,現在給他的話,接下來還得讓他一直拿著這個袋子,多讓人過意不去啊,所以……還是先讓自己拿著,然後等聽完演奏會回去的時候再給他吧。
於是,莫闌心安理得的跟著顧謁迷一路檢完票走進了演奏廳,一路找到了他們的座位坐下。也就是在坐下之後,莫闌才發現,顧謁迷手裡拿的票,竟然是VIP席的。他們兩個就坐在大廳中間的正數第二排,視線好的連舞台上的地板紋理都看得一清二楚。
這還是莫闌從小到大第一次在這種場合坐在VIP席上。
莫闌坐下來之後,仔細的把手裡裝圍巾的袋子疊好,然後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她的座位下面的隔板上。
旁邊的顧謁迷看著她的一系列動作,似乎是有點感興趣的問了一句:「袋子裡裝的是什麼?」
聽到他的問話,莫闌的臉唰的一下就紅了,莫名的覺得有點心虛。
正當她猶豫著不知道是不是該借現在這個機會把圍巾給他的時候,顧謁迷旁邊的座位突然坐下了一個人,在他坐下來的同時,語氣裡似乎有點驚訝的叫了他一聲:「顧謁迷,你也來了?」
這個聲音……好像有點耳熟。
莫闌默默的抬頭看了那個男人一眼,是一個完全陌生的面孔。
顧謁迷轉頭,語氣裡有些慵懶的回答:「嗯,正好莫莫喜歡,我就帶她來聽了。」
他這句話的話音剛落,莫闌就敏銳的發現氣氛突然變得有些詭異。
那個男人沉默了幾秒鍾的時間,然後突然越過顧謁迷,轉頭過來仔仔細細的看了莫闌幾眼,莫闌抬頭,看到他看著自己的眼神……很玄幻,帶著些探究。
然後他開口,聲音裡是完全蓋不住的好奇:「你……該不會就是夜闌珊吧?」
「我是。」莫闌點頭承認,突然緊張的有點不知道該把手往哪放。
卻看到男人笑了一下,臉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然後他重新轉過身去,看著顧謁迷,悠悠開口:「你知道這段時間圈裡聚會的時候最常討論的八卦,就是你跟那個小作家夜闌珊之間的事兒嗎?我真的沒想到,你這麼多年不聲不響清心寡欲的,同性異性都不搭理,結果最後卻栽在了一個小粉絲的身上,果然是世事無常啊。」
男人這麼一大段話說完,莫闌聽著他的聲音終於想了起來,他是玄墨,古風圈裡極為著名的男歌手之一。
正驚訝於自己的新發現,身邊的位子突然也有人坐下,莫闌扭頭看了一眼,發現是一個看起來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很活潑開朗的樣子。她看到莫闌,很是大方的開口打了個招呼:「hi,我是紫琉璃,你是?」
那個聲線甜美活潑的,古風圈裡公認最優秀的主持人之一,紫琉璃。
莫闌突然覺得今天的玄幻程度不輸上次的九霄面基,來的竟然都是古風圈的大神。
「我是夜闌珊。」有點不好意思的開口,莫闌真心覺得以自己的地位坐在這個位子上簡直是太浪費了。
紫琉璃的眼神卻在聽到她回答的瞬間一下子就亮了起來:「你是夜闌珊?最近跟迷大走的很近的那個夜闌珊?琴瑟琵琶這次VIP的票都是內贈的,你能拿到,該不會是因為……」
她說到這裡,語氣突然變得說不出來的興奮,然後視線直接越過了她,落到正在跟玄墨說話的顧謁迷身上。
她盯著顧謁迷看了大概有三十秒的樣子,眼神亮亮的,是莫闌很熟悉的那種在三次元見到自己二次元本命的表情。
此時演奏廳裡聽眾席幾乎已經坐滿,燈光忽然全部暗了下來,大廳陷入一片黑暗,似乎是演奏會就要正式開始了。
因為燈光太暗,紫琉璃終於戀戀不捨的把視線收了回來,然後,她貼在莫闌的耳朵旁,很小聲的確認詢問:「你旁邊坐的人……是迷大嗎?」
莫闌抿了抿唇,輕聲的給出了一個肯定的答復。
卻聽到紫琉璃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然後她開口,聲音裡說不出來的滿足:「真好……他在三次元裡也長得這麼好看,比我腦補的還要好看。你也實在是太幸運了一點,不是我說,你知道圈裡有多少妹子做夢都想變成夜闌珊嗎?」
做夢都想變成夜闌珊?
莫闌低下頭,試想了一下,如果她不是夜闌珊,只是暗裡著迷一個普普通通的粉絲的話,她大概,也會很羨慕夜闌珊吧。
就在她們輕聲交談的時候,一束白色的追光從舞台正中央亮了起來。
莫闌抬頭,看到一個盤著頭髮穿著旗袍的女生端莊周正的坐在一個木椅上,手裡抱著一把琵琶,面容很是沉靜。
是琴瑟琵琶組合裡的金牌琵琶手,柒月。
當她手中琵琶的第一個音在一室寂靜中響起的時候,莫闌的心情無端的有些激動。畢竟……琴瑟琵琶是她在古風圈裡最喜歡的一個樂器組合。
莫闌安靜的坐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舞台上那個端莊的身影。柒月的表情很是認真,纖長的手指快速的在琵琶弦上來回飛舞翻轉著,每一個音節都掐的分毫不差,彈的,是一曲《十面埋伏》。
一曲終了,滿座掌聲。
莫闌也跟著鼓掌,發自內心的覺得不管是唱歌還是樂器,還是一定要聽一次現場,因為這種感覺和透過電子設備處理過的聲音,真的不一樣。
旁邊也在鼓掌的紫琉璃卻突然好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再次湊近了莫闌的耳畔,輕聲說:「這個柒月,聽說以前特別喜歡迷大,還跟他表過白呢。」她說完這句話之後,似乎是怕莫闌不相信,又很是認真的補充了一句,「你不混圈所以不知道,迷大之前可是公認的聚會的時候,有他就絕對不能帶女朋友的存在。」
有他,就絕對不能帶女朋友?
一時難以消化這幾句話裡的信息量,莫闌愣了幾秒,然後忍不住扭頭看了顧謁迷一眼,卻看到他也在鼓掌,眼睛黑白分明,認真而清澈。
花葬,柒月……還有更多更多她不知道的女生。
他那麼好,值得每一個人的喜歡。
可是,有這麼多人喜歡他,他喜歡的又是誰呢?
會是……她嗎?
演奏會的氛圍很好,台下坐著的每一個聽眾都聽得很認真,就算偶有交談也都是把聲音壓到最低。整場演奏會最後的曲目是一首琴瑟琵琶十一個人的合奏。這首曲子莫闌從來都沒聽過,但是舒緩悠揚,帶著些許哀傷,很是動聽。
古箏、揚琴、琵琶、二胡、竹笛、簫、葫蘆絲,還有獨弦琴。
台上樂器一時間百花齊放,共相爭鳴。但是她們的配合程度真的是默契到讓人震驚,每一個樂器的聲音明明都是單獨發出來的,但是又非常完美的融入到整首曲子和別的樂器聲之中,真真正正給聽眾帶來了一場耳朵上的饕餮盛宴。
這首曲子的過渡性很高,從一開始的愉悅悠揚,到中間突然變得有些陰郁哀傷,直到最後愈發淒涼。
合奏進入尾聲,所有的樂器聲一個一個漸止,到最後只剩下了古箏的聲音,低低的,一下一下,直聽的人唏噓不已。
就在這個時候,舞台上的音響裡突然傳出來一個字正腔圓的聲音,低低的,卻很清晰。
「扶桑花開了又謝,江南春色年復一年。而我知道,你永遠都不會回來。」
聲音很有磁性,如大珠小珠落玉盤一般錯落有致。他的口吻很清醒,卻也很絕望,平靜中透出絲絲有些隱忍的哀慟,如同抽絲剝繭一般將人心底最隱秘的悲傷情緒層層擊潰,有那麼一個瞬間,聽著他的聲音,莫闌連呼吸都停止了。
是她再熟悉不過的,顧謁迷的聲音。
旁邊的顧謁迷好像也有些驚訝,然後,他低低的笑了一下,輕聲說了一句:「原來她們之前要我念白,是為了這個。」
而當台上顧謁迷的聲音響起的那一瞬間,立刻就引發了聽眾席的一陣騷動。坐在正數第二排的莫闌,清清楚楚的聽到坐在後面的很多女生激動不已的討論聲音。
「天吶,剛剛是迷大的聲音!」
「男神念什麼都這麼好聽,聽得我眼眶都紅了。」
」啊啊啊,迷大是不是也來了?雖然知道肯定見不到他但還是覺得好激動。「
……
與此同時,一曲結束。
台上十一個人同時站起來,認認真真的低頭致謝。
聽眾席上的掌聲久久不落。
莫闌終於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發自內心的覺得,能來聽這麼一場完美無間的演奏會,真的太值得了。
忍不住轉頭去看顧謁迷,下一秒,卻發現對方也在安靜的看著她,一雙漂亮到極致的眼睛烏黑深邃,眼神裡帶著幾分笑意。
莫闌突然覺得心跳有些急促,她開口,很是鄭重的說:「顧謁迷,謝謝你帶我來聽這場演奏會。」
他聽完只是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沒有回話,沉默而溫柔。
旁邊的紫琉璃咬著指甲眼巴巴的看著他們,忍不住再一次長長的歎了口氣:「跟你這種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的女孩子真是無法做朋友。」
此時普通聽眾席上的人已經開始陸陸續續的離場,而VIP席這裡卻仍然沒有多少人起身離開。旁邊的玄墨扭過頭來跟顧謁迷說一起去後台看看,莫闌自然也就被他帶了過去。
幾個人一起走到後台,剛剛在台上傾情演出的琴瑟琵琶組合現在正在化妝間裡換衣服卸妝。
玄墨笑嘻嘻的走了過去,拍了拍柒月的肩膀:「演出還是一如既往的精彩啊,都說台上十分鍾台下十年功,你們天天練習也挺辛苦的吧?」
「還好。」柒月一邊語氣淡淡的回答,一邊對著鏡子小心摘下了右耳上的珍珠耳環。把耳環放在梳妝台上,她扭過頭來,似乎是正想跟玄墨說話,結果眼角的余光瞥到了站在一旁沒有說話的顧謁迷,臉色瞬間變了變,就連眼神都比剛剛亮了不少。
她的表情變化,站在顧謁迷旁邊的莫闌自然也是看得清清楚楚。
突然就想到剛剛紫琉璃在她耳邊小聲說的那句話,柒月……曾經喜歡過顧謁迷,並且跟他表白過。
如果這件事情是真的話,她實在是很羨慕對方的勇氣。
不像自己,連送條圍巾都不敢。
柒月摘下了另一只耳朵上的耳環,然後站起身來,朝顧謁迷走近幾步,語氣裡帶著些許驚喜:「剛剛太暗看不清楚,小悠說我還不信,原來你真的來了。」
她這句話立刻引來了旁邊剛卸完妝的另外一個女生,她看到顧謁迷,也是一副十分驚奇的樣子:「迷大……你之前不是說不來的嗎?」
顧謁迷只是笑了笑,語氣有些無奈,卻又莫名的寵溺:「突然想到莫莫很喜歡你們的組合,而且我正好今天有空,就來了。」
是真的……很寵溺。
完全就是在寵女朋友的那種語氣。
莫闌站在他身邊,感覺到四面八方落在自己身上探究的視線,瞬間覺得整個人都有些忐忑不安,不過……又莫名的覺得有點開心是怎麼回事。
聽到他的回答,柒月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有些僵硬,她似乎是剛剛才發現莫闌也站在這裡一樣,抬頭看了她一眼,語氣平靜的聽不出來情緒:「你是夜闌珊?」
又是這句話……
「我是。」莫闌硬著頭皮回答。
手背突然感受到一個人的溫度,她有點疑惑的低頭,卻看到顧謁迷拉住了她的手。那只骨節分明的右手乾燥而溫暖,拉著她,力道不輕不重,莫名的讓人覺得安心。
「那我們就先走了,恭喜演出順利。」
說完這句話,在一片鴉雀無聲中,顧謁迷很是自然的牽著莫闌的手,不緊不慢的轉身走了出去。
留下一屋人不可思議的眼神。
莫闌的眼睛忍不住睜大,本能的跟在顧謁迷的身後,一路跟著他往外走。周圍人聲嘈雜,而她滿心滿眼都是對方拉起她的這只手,他的手心貼著自己的手背,溫暖而安全。
她偷偷抬起頭,視線小心的平時著顧謁迷的背影,他很高,也很瘦,但就是讓人覺得很有安全感。舉一個有些矯情的例子,跟在他身後的話,好像就算是閉著眼睛走路也一點都不會害怕。
就在莫闌覺得自己的心差點就要跳出嗓子眼的時候,他終於輕輕的放開了手。
莫闌抬起頭有些恍惚的打量了周圍一眼,才發現他們現在竟然站在舞台上,不過,台下整個演奏廳已經空無一人,聽眾都已經離場了。
顧謁迷看著舞台上仍然擺放整齊的樂器,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他轉過身來,正對著莫闌,輕聲開口:「還記不記得……我們之前說過,再見面的時候,彈《千本櫻》給我聽。」
「記得。」
莫闌點頭,第一次見面他送她回家的時候,的確是說過這件事。
所以,他的意思該不會是,趁現在樂器還沒被收走,讓自己現場給他彈一首吧?咳,雖然現在已經沒有人在了,不過,她還是會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莫闌咬了咬下唇,猶豫了幾秒鍾,想到顧謁迷特地帶自己來看琴瑟琵琶的演奏會,自己怎麼著也得回贈他一下吧。這麼想著,她還是勇敢的開口:「我很久沒彈了,可能有點生疏,你隨便聽聽就好了。」
在對方略帶期待的視線之下,莫闌坐在了台上的那把古箏前,深吸一口氣,瑩白纖長的手指撫上了琴弦。
《千本櫻》這首曲子,曲速極快,極為考驗彈奏者的手速和記譜能力,不過好在,莫闌在古箏方面還勉強算得上是一個專業人士,再加上她曾經把這首曲子反反復復練過很多遍,所以她還是十分流利順暢的彈了下來。
就在莫闌彈到整首曲子的最後一個高潮的地方,卻突然聽到顧謁迷的歌聲低低的響起來,很輕,很淡,很動聽。
「一襲白衣獵獵,百年不過指間;佇立千山之巔,掐算九天星玄。一曲大漠長煙,驚起霜天斷雁;笑看紅塵世界,黃粱一夢間……」
他正在輕聲哼唱的,就是《千本櫻》的若干中文詞作中較為出名的一首,《崖山之前,江山一夜》。
聲音低沉,很有質感,不經意間透出一種指點江山的霸氣即視感,果真是笑看紅塵世界,黃粱一夢間。
莫闌有些入迷的聽著他的聲音,忍不住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卻看到對方神色很是認真的看著她,一雙漂亮到極致的眼睛隱隱勾勒出幾分桃花顏色。莫闌看著看著,不由自主的手下一滯,立刻就彈錯了一個音。
聽到那個很不和諧的音清晰的響起來,她的臉瞬間紅了大半,轉念又想到這首曲子基本上已經快要收尾,就停在這裡也好,於是趁勢收了手。
古箏聲停下來,她有點窘迫的等待著顧謁迷的回復,卻突然聽到一陣掌聲清脆的在安靜的演奏廳裡響起來。
有點疑惑的抬起頭,卻看到琴瑟琵琶組合裡的古箏手小悠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這裡,總之現在她就站在舞台下面看著莫闌,一邊鼓掌一邊笑著打趣道:「果然迷大魅力無邊,看他一眼就彈錯音了,不過……還是彈得很好,我差點要以為你跟我是同行了。」
被聽到了,有點尷尬,這是莫闌的第一想法。
然後就是……被自己一直喜歡尊重的古箏手誇獎了,好開心。
顧謁迷笑了一下,轉頭看著莫闌,輕聲開口:「很好聽。」
「怪不得你之前說,最喜歡的是她的版本。當時我還有點不服氣,不過現在……」小悠的聲音頓了一下,然後又繼續說,「你們挺般配的。」
般配……
莫闌反應慢半拍的聽他們說著話,突然就有些不著調的想,現在,該不會全世界的人都以為他們已經在一起了吧?
尤其是……
「謝謝。」
顧謁迷的聲音十分理所當然的響起來,淡淡的,有些清冷。
尤其是……在顧謁迷完全沒有要解釋這是一個誤會的前提之下。
直到兩個人一路走進了回程的地鐵站,反應一直慢半拍的莫闌才突然覺得,今天與其說是來聽演奏會,不如說是跟著顧謁迷在所有人的面前走了一個過場,更加坐實了她這個「緋聞女友」的身份。
可是……再坐實,也只是一個緋聞女友啊= =。
回程的地鐵上雖然也是人擠人,但是比之前他們去的時候情況還是要稍微好一點,至少,顧謁迷不用專門圈出一個小空間給她,她也不會覺得過於擁擠。
莫闌站在那節車廂的後部,背後靠著欄桿,顧謁迷就站在她的斜前方,視線低低的落在她的手指上。
過了會兒,他抬眼看著莫闌,一雙眼睛漆黑清亮。他低聲開口,音色低緩而溫柔,就像是月色下的悠揚樂章一樣雅致動人:「我一直覺得,你的手指很漂亮,尤其是在彈古箏的時候。」
這……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是只是單純的在誇獎她的手指漂亮,還是有什麼別的更加深刻的含義?
所以,自己現在應該怎麼回答?說謝謝嗎?會不會太官方了一點。
突然覺得好緊張怎麼辦T^T
莫闌思緒一片混亂,抬頭看著他那雙好看的眼睛,發現自己已經完全喪失了說話的能力。
顧謁迷的唇角抿出一個淺淺的弧度來,略顯清冷的眉眼也跟著變得溫柔生動起來。他的視線瞥過莫闌緊緊提在手裡寶貝的不得了的那個袋子,啟唇,語氣裡帶著三分慵懶:「在手上拿了一天了,打算什麼時候給我?」
「……你怎麼知道,這個是要給你的?」莫闌愣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顧謁迷看著她,眉目間似乎有些無奈:「你什麼心事都寫在臉上,我看不出來才怪。」
有嗎……
莫闌囧了,想了想,還是非常勇敢的迎上他的視線,繼續追問道:「那你知不知道這個袋子裡裝的是什麼?」
顧謁迷愣了一下,然後突然笑了起來,連喉結都在微微震動。莫闌抬頭,視線一路從他的白色毛衣蜿蜒到精致的鎖骨,然後定格在他的喉結處。突然覺得……顧謁迷好像、似乎,很性感。
於是,再次投降在對方的美色裡,還沒等他開口,莫闌就很是沒出息的主動奉上答案:「那個,是之前說好的那條圍巾,想著今天要見面就順便帶出來了。」
說完,她深呼吸了一下,十分慎重的把袋子遞了過去。
看著對方伸出手把袋子接過去,莫闌懸了一天的心才終於放了下來。
「謝謝你送給我這麼好的禮物。」
顧謁迷說話的時候,地鐵剛好停在了某一站,下車上車的人來來回回的很多,莫闌注意到顧謁迷的身子不著痕跡的往自己正前方移了一下,重新替她圈出了一方安全的小天地。
女孩子大概都受不了這種男人吧,表面上淡淡的不動聲色,卻總是在一個又一個的小細節上不著痕跡的給予你體貼照顧,溫柔的讓你跟他在一起的時候連眨眼都不捨得。
心動有如滴水穿石一般逐層增加,莫闌覺得自己連呼吸都亂了幾拍。
到站之後,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下地鐵,莫闌看著他提著的那個前幾分鍾還在自己手上的袋子,又想到在家裡過年的那幾天,自己每天晚上做賊似的開著夜燈一個人偷偷織圍巾的場景,恍惚間突然有了一種現世安穩歲月靜好的滿足感。
現在,距離莫闌居住的小區大概還有十分鍾左右的路程,兩個人並肩走在街道上,連步伐都出奇的一致。
雖然現在大家基本上班的上班開學的開學,新年的余熱已經在漸漸散去,但是走在夜晚的街道上,還是可以看到新年期間道路兩旁的柏樹上盤繞纏結的一串串彩燈,在夜裡整齊的亮起來,一閃一閃的,五彩斑斕,煞是好看,似乎將整個城市都照亮了。
莫闌稍稍低著頭走在他身邊,默默數著自己的腳尖,過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沒忍住開口問了一句:「顧謁迷,我聽說,圈裡有很多女生都喜歡過你,為什麼……你一直都是一個人呢?」
關於這件事情,莫闌是真的很好奇。
就她知道的花葬和柒月來說,真的都是非常優秀漂亮的女孩子,她真的很想知道,顧謁迷,難道從來都沒有對任何一個女生動過心嗎?
顧謁迷沉默了幾秒,然後,他抬起頭看了一眼繁星滿天的夜空,眼睛微微瞇起來,語氣淡淡的,很平靜:「我這個人比較忠於自己內心的感覺,不想因為一時沖動耽誤了別人。其實,我一直都不太清楚喜歡一個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直到……」他說到這裡,停了下來,似乎在思考著該怎麼措辭。
莫闌的心被他的這句「直到」提得高高的,連呼吸都有些不自然了。
顧謁迷卻突然微微偏過來了一點頭,看著她,露出了一個清淡的笑容,眼睛漆黑透亮,眼底似乎閃爍著點點繁星,比今晚的夜空還要璀璨奪目:「直到,我在地鐵上遇到了一個女孩。那個時候我才相信,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一見鍾情。」
尾音微微上揚,伴隨著絲絲若有似無的蠱惑,簡直聽得莫闌心都顫了。
一見鍾情……
像顧謁迷這麼冷靜理智的人,竟然也會對一個女孩一見鍾情。
那個女孩不止上輩子,應該上上輩子,上上上輩子,都拯救了全宇宙吧。
向來溫婉柔順無欲無求的莫闌,看著顧謁迷漆若點墨的眼睛,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嫉妒那個女孩,不,應該說,是很嫉妒那個女孩。
習慣性的咬了咬下唇,莫闌真的很想問他,那個女孩子是誰。可是她不敢問,怕一旦問出了口,自己心裡最後一點隱秘的期待也會變得毫無意義。
顧謁迷一路把她送到小區樓下,眼看著前面就是樓道,莫闌終於有些遺憾的停下了腳步。
「送到這裡就好了。」莫闌抬頭,對上了他的視線。
顧謁迷跟著停下來,眼睛微微垂下來,沉默了幾秒鍾。然後,他抬眼,看著莫闌,一雙漂亮的眼睛流光溢彩,似乎閃爍著全世界的星光:「莫莫,你想知道,那個女孩是誰嗎?」
四周好像在一瞬間變得鴉雀無聲,安靜的讓她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毫無規律,劇烈而急促。
莫闌有些恍惚的張了張嘴,那句「想」差點就要脫口而出的時候,卻突然意外的聽到了一陣手機鈴聲。
是她很熟悉的一首鋼琴曲,琴音安靜的流淌著,卻隱隱傳達出一種宿命的悲劇感,就好像是千載浮生,皆付一夢般的悲涼意境。
這首鋼琴曲,是日本作曲家阪本龍一生平最為經典的作品之一,名叫《Merry Christmas, Mr.Lawrence》。
聽到這陣鈴聲,顧謁迷似乎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頭,不過他動作很快的就從牛仔褲的口袋裡把手機拿了起來。
原來,是他的手機鈴聲啊……
莫闌看到接通了電話後的顧謁迷,神色從一開始的平靜逐漸變得凝重,然後他開口,語氣很是沉穩的跟電話那頭的人輕聲交談,她沒有聽清楚顧謁迷說了些什麼,也不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但是直覺告訴她,應該是工作上的事情。
大概過了三十秒左右的時間,顧謁迷掛掉了電話,腳下同時朝她走近了幾步,原本兩人之間大概一米的距離瞬間被縮短到了短短的幾厘米。
近得莫闌可以聞到他身上那股清爽乾淨的香皂味道。
卻看到他伸出手把莫闌白色羽絨服的拉鏈往上拉了一下,然後低頭看著她輕聲叮囑道:「下次不要穿得這麼少了,知道嗎?」
聲音很輕,淡淡的,有些纏綿,不由自主的讓莫闌的臉一路紅到了脖子根。
「知道了……」沉迷在對方的溫柔眼神裡,她雲裡霧裡的乖乖回答。
對方看到她溫順的反應,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後退了幾步:「醫院臨時有事,人手不夠,我先去忙了。下次見,晚安。」
「好,工作完記得好好吃飯,晚安。」
顧謁迷點了點頭,然後轉過身去,腳步很快的走出了小區。
莫闌安靜的站在樓道門口,直到那個高挑清冷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她的視線裡,才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他的工作真的很忙……而且,他這個人這麼不會照顧自己,就算是忙完了閒下來,可能也只是潦草的給自己煮碗方便面吃吧。
真是讓人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