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的客家人在很久以前曾經有一種招魂的習俗。客家人對待一般的小疾病,認為通過叫魂就可得到解決,但碰到重病或怪恙,便認為病因是失魂,需要請端公來舉行專門的招魂儀式。
端公先要詢問病的起因,通常客家端公將走魂分為四種:一是經常攀游而懨懨無力,稱作失魂;二是為六畜生人或意外事故驚嚇,稱為迷魂;三是因咒罵神靈而招致陰吏前來捉命,稱為奪魂;四是白日黑夜見鬼,精神癲亂,稱作鬼取魂。
端公問明病因,方能「對症下藥」。對待失魂和迷魂,端公只需向病人索取一件貼身衣服,掛於墻壁釘上,一手端水碗,一手持司刀,口中唸唸有詞,作起法來,快速以刀向水碗中畫符,然後用嘴吸碗中水噴衣上。
同時,家人將大門洞開,出到屋之前後,喚病者名。
端公以水噴衣時,衣服因風擺動,蠕蠕然如有物鑽拱其中。端公急將衣服取下,裹作一團,掩於病者被內。
遇到神前來奪魂,則病人無可救藥,倘若是鬼取魂,端公就要到野外去四處追奪了。請神遣將畢,端公預先人知魂魄所在方位,急取病者衣物與「追魂蛋」攆出門去,到夜幕下的原野各處追蹤。
追魂蛋,是將一顆生雞蛋磕個洞,倒出蛋清和蛋黃,用來裝盛追蹤到的魂魄。
良久,端公喘吁吁踅回,將衣服包裹的追魂蛋呈與家主。家主於油燈前照探,裡面隱約有蛐蛐、螞蚱、金龜、土狗,總之是該季節所能捉到的小昆蟲中的一隻。
家主將此蛋置病者枕畔,妥善保存蛋殼,並精心飼養小動物。七天之後,如病勢好轉,病人則將昆蟲帶至野外放生。
下到四樓,深深吸了一口氣,用工具將甜甜家的大門打開,我一走進玄關,就發現了有進行過這種招魂儀式的痕跡。
而且這種痕跡是在警察走了以後出現的。大門並沒有破壞或者硬生生的撥開的痕跡,來招魂的人難道是甜甜家的熟人,甚至是直系?
由於是老樓房,甜甜的家和這棟樓所有的房子都差不多,傢具上蓋著白色的油紙布,地上還殘留著凌山城警局的警戒線。
門口玄關處的鞋櫃上,就放著這麼一個追魂蛋,我戴著手套,將蛋拿起來仔細端詳著,再從蛋上邊的孔望進去。
裡邊是一些早已經死掉的昆蟲。看來這個招魂肯定是失敗了,否則蛋早就被帶走,而那些昆蟲也早被放到了野外去。
我將蛋殼敲碎,將那些蟲子倒了出來,只看了一眼就深深吸了口冷氣。
裡邊的蟲子完全不符合招魂的方法,竟然是蝴蝶、蠍子、蜈蚣、毒蜂還有一條極小的、不知道什麼品種的藍色小蛇。那隻蛇長得十分怪異,就算死了,全身的皮膚都會給人一種藍的絢麗的感覺,絕對毒性不弱。
這究竟是在下毒還是在招魂?我一時間也搞不太清楚起來。
那些毒蟲毒蛇都已經被晾乾了,以現在的天氣狀況看,想來儀式進行的時間應該是在十天以前。我將那些東西一古腦的放進隨身的瓶子裡,然後走進了客廳。
凌山城的郊區植被覆蓋面積不多,所以灰塵比較大,這個空置了十多天的房子就算所有門窗都關上了,依然擋不住灰塵闖入。白色的油紙布上累積著薄薄的一層灰,地上沒有腳印,看來那些人是在警察走後一兩天進到這裡來舉行儀式的。
在客廳沒有太多的發現,我繼續向前走。房子的廚房在客廳的右邊,途中要通過一條狹窄的走廊,看來不但房子已經有些年頭了,主人也沒有好好的去保養,兩邊的墻壁很古舊,手電筒照上去老顯得光線不足。
雖然和張三借給我們的房子是一個模子,但甜甜家的這條走廊,同樣是我不喜歡的地方之一。它設計的就像一張嘴巴,似乎隨時會把我活生生的吞進去。
我將手電筒調的很亮,還是感覺心裡不踏實。
慢吞吞的踏上走廊,路過洗手間,就在打開廚房的一剎那,我整個人都呆住了。一股惡寒猛地從腳底竄了上來,背脊涼颼颼的。
剎那間,我似乎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我背後吹了一口氣,吹在了我耳背上。
耳朵彷彿還聽到一陣小孩的嘻笑聲。但這個房子裡唯一的人就是自己,我背後的究竟是誰?
我緩緩的回過頭去。
身後,什麼也沒有。
突然,手中手電筒的燈光一閃一閃的,發出「嗤嗤」的聲音。
我用力搖了搖,光線終於穩定了,推門走進廚房,我呆住了。只見廚房的地板上,赫然畫著一些形狀奇怪的符號,有些像甲骨文,又有些像梵文,很有種不倫不類的感覺,符號中央的地方描繪出一幅人形,應該是順著人的輪廓畫上去的。
那些符號在手電筒燈光中呈現暗紅色,我蹲下身用手刮了一點湊到眼前仔細瞧著,又用鼻子聞了聞。
是血,已經乾透了的血液,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人的,還是其它生物的。
猛地,一個想法突如其來的竄入了腦海。我霍然站了起來。招魂!該死的,既然早就猜到了有可能是招魂儀式,那麼就應該有被招魂的對象才對。
按照客家人的那種招魂方法,招魂蛋是需要放置在病者枕畔的。那個病者是誰?是不是和那些奇怪符號繪出的人形有關,甚至,那個人就是被放置在人形的中間?我再次看向那些奇怪的符號。
符號圍繞的人形空間並不大,只有一米長,三十多釐米寬,應該是個小孩子。
難道被招魂的是甜甜?很有可能,否則儀式不會在這個房子裡進行。畢竟這裡是被施法人的家,有施法最佳的環境與材料。
但問題又回來了,究竟是誰、為了什麼目的,對甜甜使用古老的招魂?甜甜不是已經被她的親生母親殺死了嗎?難道招魂儀式能將一個死人復活?
聯想到完全不符合客家人招魂形式的種種痕跡,那些雞蛋殼裡的毒物,這些符號,還有不久前在四樓門口遇到的那個甜甜,以及那彷彿永遠也沒有盡頭的第四樓,我更加的疑惑了。
再次將這個房子仔細搜索了一遍,找不到更多的線索後,我才帶著滿頭的霧水回到了自己和林芷顏暫住的房間。
「找到什麼了嗎?」林芷顏正坐在計算機前翻看著什麼東西,見我回來,她問道。
「找到了很多東西,只不過越深入調查下去,我越搞不懂了。」我無奈的嘆口氣,將自己在甜甜房間裡的發現描述了一遍。
林芷顏也頭大起來,側著腦袋想了許久,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話來:「怎麼感覺像是某個邪教組織,在舉行某種邪惡的儀式似的?」
「你說什麼?!」我猛地睜大眼睛,大吼一聲。
她被嚇了一跳,結結巴巴的重複道:「我說像是什麼邪教組織……」
「對了,就是這個。我就說怎麼老是感覺奇怪!」
我興奮的大笑起來:「根據那篇報導,甜甜的媽媽曾經說自己殺人的念頭是突然蹦出來的,很有可能那時候的她已經被某個組織催眠了。那個組織利用催眠讓她生出恨意,殺了自己的丈夫和女兒。
這個組織一定很有規模,而且有強大的人脈和影響力,所以他們才能在警局的拘留所裡殺了甜甜的老媽,然後割掉了她的頭顱。還能從解剖室裡偷走甜甜的屍體!」
「但法醫鑑定,她的老媽第二天發現時,屍體已經腐爛,像是死亡五天的樣子的詭異情況又怎麼解釋呢?」林芷顏托著腦袋問道。
「很簡單,其實許多偵探小說裡都用過這招,溫差效應就能有效的讓屍體加速腐敗。例如將她放在某個高達攝氏三十九度的空調房裡,或者將屍體用高溫電熱毯裹住,都能促進細菌分解,加快屍體腐爛程度,擾亂法醫的鑑定。」我用手指輕輕的敲擊著桌面。
「還有個問題,那個組織為什麼要花那麼大的人力物力幹這件事情?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她又問。
我搖了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畢竟現在收集到的信息實在太少。不過既然他們已經那麼做了,就一定有作案的動機,只是現在我們推測不到罷了。」
說完我向她的計算機瞧了一眼,「你在看什麼?」
林芷顏神神秘秘的笑著,問道:「考你個問題,知道什麼叫做馬太效應嗎?」
「當然知道。」我坐到了床邊,答道:「馬太效應,是指好的愈好,壞的愈壞,多的愈多,少的愈少的一種現象。
它的名字來自於新約馬太福音第二十五章的一則寓言,裡面有這麼一句話:『凡有的,還要加給他叫他多餘;沒有的,連他所有的也要奪過來。』
一九七三年,美國科學史研究者莫頓,用這句話概括了一種社會心理現象:『對已有相當聲譽的科學家作出的科學貢獻,給予的榮譽越來越多,而對那些未出名的科學家則不承認他們的成績。』莫頓將這種社會心理現象命名為『馬太效應』。
那則寓言〈和合本譯文〉是這樣說的:天國又好比一個人要往外國去,就叫了僕人來,把他的家業交給他們,按著各人的才幹,給他們銀子,一個給了五千,一個給了二千,一個給了一千。然後主人就動身走了。
那領五千的,隨即拿去做買賣,另外賺了五千;那領二千的,也照樣另賺了二千;但那領一千的,卻去掘開地,把主人的銀子埋藏了。
過了許久,那些僕人的主人來了,和他們算帳。那領五千銀子的,又帶著那另外的五千來,說:『主啊,你交給我五千銀子,請看,我又賺了五千。』
主人說:『好,你這又良善又忠心的僕人。你在不多的事上有忠心,我就把許多事派你管理,你可以進來享受你主人的快樂。』
那領二千的也來說:『主啊,你交給我二千銀子,請看,我又賺了二千。』
主人說:『好,你這又良善又忠心的僕人。你在不多的事上有忠心,我就把許多事派你管理,你可以進來享受你主人的快樂。』
那領一千的,也來說:『主啊,我知道你是個忍心的人,沒有種的地方要收割,沒有散的地方要聚斂。我就害怕,於是去把你的一千銀子埋藏在地裡,請看,你的原銀在這裡。』
主人回答說:『你這又惡又懶的僕人,你既知道我沒有種的地方要收割,沒有散的地方要聚斂。就當把我的銀子放給兌換銀錢的人,到我回來的時候,可以連本帶利收回。來人啊,奪過他這一千來,給那有一萬的。』
馬太效應揭示了一個不斷增長個人和企業資源的需求原理,關係到個人的成功和生活幸福,因此它是影響企業發展和個人成功的一個重要法則。」
「全對!現在凌山城中有些東西,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馬太效應的影響,自從這個城市某個特殊的天體現象出現以後,彷彿一夜之間許多事情都開始頻繁的發生起來。」
林芷顏掰著手指算著:「小孩神秘失蹤事件,妻子殺死丈夫和兒子女兒事件,一家人神秘失蹤事件,狼群聚集事件等等,層出不窮。」
我頓時大感興趣,問道:「是什麼天體現象?」
「你看。」
她將顯示器的位置讓了出來,只見一篇報導的開頭赫然寫到這麼幾個字:十二月二十七日凌晨十二點正凌山市驚顯赤紅圓月照亮整個凌山城百萬市民一同目睹了這一奇觀赤月!十二月二十七日!難道就如同林芷顏所講的那樣,那一天就是所有事件的開端?老男人楊俊飛正是在赤月發生的兩個禮拜後被委託人拜託,前往凌山調查熊家婆事件的。
難道熊家婆的事件也和那個赤月有所關聯?
總感覺謎團如同混濁的潭水一般,我們背後的某些人,正拚命將這潭死水越攪越渾,把真相隱藏在骯髒的臭水中。不過,如同亂麻似的謎團,總算是有些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