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情起

洛奇躺在廂閣的榻上,現在不是半麻,根本已經是全麻。月用冥隱功封她的體脈,讓她全身上下,除了還能擠眉弄眼,絮絮叨叨之外,再不能動分毫。

她才剛回來不久,紫竹几個忙著幫她清理乾淨。她現在身體有重傷,不能泡在水裡洗,只能一點點的用淨絨巾子沾上水來擦。床邊已經擺了厚厚的一大疊,還不停有新的送進來。髒的丟進桶裡,已經不知道換了多少。洛奇直挺挺的躺著任她們動作,腦子裡卻在想迎舞。

迎舞只與她匆匆一見,然後便又讓岳輕弦帶走了。岳輕弦這個臭小子,把迎舞帶出去之後就沒再進來過。等洛奇急著讓月帶著出去看的時候,才發覺那臭小子竟然跑了,把洛奇給氣得火冒三丈卻又無可奈何。她還有一肚子問題要問迎舞,她明明在雷雲怎麼會跑到這裡來?但是話都不及說,現在居然讓岳輕弦一言不發的帶走了。這下更不知道去了哪裡!

寂隱月在幫洛奇治傷的時候,由於太過專注,根本忽略了周圍的動靜。致使岳輕弦何時離開竟然一無所知,現在回想,當時實在是危險,若有外敵而入。根本是他最薄弱的時候!岳輕弦不告而別,於他算不得是什麼事。至於那女人是死是活,是不關他的事。但洛奇不一樣,她很擔心小舞,況且她也實在好奇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小舞為什麼從那麼遠跑過來?

月把她的傷口暫時處理了一下,他要解決的是鬼殺的鬼皇與鬼後。只有他們的人頭,才能讓漠出手找人。而除掉這一對,鬼殺便就此滅族。因為只有這兩個,才可以產下後代。

所以那時他又帶著洛奇重新回去,他不能將她放在那個地方。回去的時候,卻是發現,岳輕弦竟然已經提前將這裡清理了。在寂隱月給洛奇治傷的時候,他帶著迎舞回來,用萬羅劍陣將這座地下之城摧成飛灰!

月是明白的,岳輕弦這麼做,是不想他浪費太多的時間在這裡。因為洛奇受了傷,必須早治早好。或者她沒有傷,他也許會出手搶人!但是現在,他卻變成幫他們清除垃圾。這說明,他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也許途中不能很好的照看兩個人。況且他沒有完全的把握從月手裡搶人,只好放棄,先走了一步。

這樣,與漠的交易便以這種方式結束。這種地生的暗鬼都死在金絞劍之下,萬羅劍陣一開,光逐暗夜,催化成煙。洛奇越想越覺得自己傷得很不值,那種東西雖然長的噁心但可能真的沒什麼本事,或者比豬精也強不到哪去。但卻偏偏讓她肩上一個洞,屁股上一個洞。碰見迎舞,碰見輕弦,結果又都跑了!一想小舞她就心下發沉,更是對岳輕弦咬牙切齒。早知道這個小子這麼陰險,當初就該淹死他為民除害!她不管是誰替她節約了時間讓她早些回返,不言聲帶走小舞就是十惡不赦~!

洛奇回來的時候沒看到馮鳶和影。聽紫竹說,她們住了幾天之後便上太康山去了,後來也不知道怎麼樣了。紫竹几個因為用了洛奇的令牌調了侍衛來這裡,馮鳶這幾日也沒興出什麼風浪來,為此她們也很是感激洛奇。因為之前的血河清源,從不曾這般關照過她們。

她們小心翼翼的幫洛奇全身都弄乾淨,然後讓她躺著幫她洗了頭髮。待頭髮乾的差不多,這才把她抬到床上去躺著,把枕頭換了個方向,讓她左側衝外。洛奇並不覺得有多疼,回來的路上她都是處在被麻痺的狀態下。但她也不敢去看自己肩上的傷,那地方根本不像是用刀戳的,根本就是少了一塊肉。連紫竹几個見了都是頭皮發麻,實在不明白她為什麼如此重傷還能嘴巴不停。

她正纏著紫竹問東問西,忽然聽得門響,知道月進來了。她忙瞪眼努嘴讓紫竹給她蓋被子,她現在全身動不了。那幾個也不給她穿衣服,雖然屋裡熏的很暖。但洛奇覺得就她一個人赤裸裸實在難看死了,而且現在他要進來了。就算再無視他的性別,她也沒辦法這麼大刺刺的橫在這。紫竹伸手給她搭了一床薄毯,卻露出她的肩。她安撫的笑笑:「主人,月君要給主人治傷呢!一會再穿衣裳吧!」

「既然回來了,也該請個大夫吧?不用摳門成這樣吧?」洛奇一臉不快,在外頭也就罷了。荒村野店的,但現在回太康了呀,他居然連個大夫都捨不得給她請!她正說著,他已經拎了東西進來了。洛奇看他手裡拎著一個小木箱子,他已經換了衣服。一身藍色裹絨綴金線的長袍,他穿什麼洛奇都覺得很騷包。

他二話不說坐在床邊的繡墩上,紫竹抬了個小方檯子放在他的身側,上面架了一個小火盆。邊上還有一個水盆,一疊乾淨的巾子。

洛奇一看他這架勢,看來他真是準備親力親為了。摳成這樣,寧可自己動手也不請大夫,大老摳。她正在心裡罵他,突然看他手一掀,盒蓋一開。她冷汗刷的一下冒出來了,一排刀!大大小小的,什麼樣的都有,連帶齒的都有。下面是一個針墊,一排針!而且不是扎穴用的銀針,比那個可粗長的多,還有帶倒鉤的。

她現在動不了,就剩頭還在亂甩,嘴裡開始亂罵起來:「王八蛋!你要幹什麼??」

他看她一臉恐懼,眼睛都快冒血了。鼻子呼哧帶喘,頭半抬著試圖要動。他也不理她,只顧從裡面挑工具,他拿了一把極薄的小刀,邊刃閃著寒光。洛奇看著那東西,感覺那一刀下來,剮肉肯定跟切豆腐一般容易。她越加的恐懼,身體僵麻動不了,神經就開始緊緊的崩著。她大聲喊著:「身為血河,我對生活極度不滿意。我要求換大夫!我要求換大夫!」

「你也知道是血河了?」他哼著,伸手把她的臉推側過去:「不想看就閉上眼,鬼叫什麼?」

「寂隱月,你說過我胳膊不會廢掉的,你說過的!」她啞著嗓嘶吼著,嚇得眼淚汪汪,心快竄到喉嚨裡去:「我不想當獨臂大俠,嗚嗚~!」

「不切你的手,只是把爛肉去掉。把傷口縫一下而已。」他忽然摸摸她的臉,看她滿臉淚水,替她抹了兩下:「不會疼的。」

「真的嗎?」她可憐巴巴的回眼看著他,小臉已經皺成一團,突然說:「屁股也要縫嗎?」

他看她的樣子,眼中忽然蕩出一絲淡淡的笑意,洛奇一霎間有些發怔。她甚至不能分辨,那個算不算是笑。只是他的表情不再像以向那樣一成不變,至少他的聲音現在有了起伏。

「那裡不用,一會讓她們給你上點藥就行了。」他拿出一個小丸子給她:「吃吧,吃了睡一覺。用冥隱氣弄暈你,會影響你的血速。」

她乖乖的噙了藥,一伸脖吞進肚子裡。看那裡面長長短短的針,忽然又不放心起來:「那你縫好看點啊!」

他簡直無奈了,看她一臉期待,真的點點頭:「嗯。」藥力很快揮發,她陷入昏睡。沒有她吱吱亂叫,他可以專注於她的傷口,但他又突然覺得這樣太安靜了。他打消自己這種古里古怪的念頭,用小刀去掉她腐壞的傷沿,然後開始給她縫合傷口。這一路他都用冥隱氣封住她主要的大脈。所以她的血流很慢,出血量已經控制到最低。但是她還是有血液流出來,帶出他所熟悉的味道。

越是取她的血,越是從那血中得到情感的變化。越是可以體會那各種情感的滋味,雖然不算深刻,但卻讓他的心,難以保持以往的頻律。總在沒有受傷的時候,依舊可以感覺到血行的變化,冷熱的交替。屋裡靜的可以聽到針以及筋線行走的聲音。火盆的火炭不時發出輕輕的細響,他細緻的替她縫合,修長的手指像是在做一件完美的工藝,他眼中所看的,也不再是一個猙獰的傷口。而始終跳躍的,是她那一雙水汪汪的眸子。時而笑彎彎,時而瞪圓圓,時而飛眼角,只這一雙眼睛,便可以帶出很多的詞彙,形象為他解釋,何為喜,何為悲。

他現在已經不需要問她,你是冷還是害怕?因為他已經可以從她的表情裡,分辨出她的需求。也可以從她的血液裡,感受到她的情懷。原來血河,還可以如此!

鬼殺會把活人扔進血潭,地底的漆黑,血潭的黏稠。能掙脫逃走者少之又少,腐血會慢慢侵蝕人體,就算沒有傷口,皮膚也漸漸潰爛。他們沒有牙,只有細軟的管,順著潰爛的部位。慢慢入體!洛奇只下去一會,如果她沒有誤傷自己,該是不會有事。但是那個女人,她在那裡呆了該不止一會了。但好像她一直無虞!她為什麼到那裡?從羽光雷雲山,到那裡何止千里,無人相助,她根本不可能走那麼遠。若是羽光不願意她再寄養在雷雲,大可殺了了事,或者通知他去帶人。何必要不遠千里的送給鬼殺?

他很少會主動去想這些事,一向用不著他想,只消聽命去做就可以了。只是那個女人,洛奇似乎很在意。因她很在意,讓他也不由的跟著在意起來了!真是奇怪啊!

他用絨巾去擦拭傷口溢出的血,不知覺間,用了好多塊。看著一大堆沾血的絨巾,她流了好多血。看著她的面色,現在甚至比他還要蒼白上幾分,讓他的血行又有些紊亂起來。他把傷口表面給她敷上一層藥,然後細密的裹好。想了想,還是決定把她翻過來看看她的屁股!畢竟那裡讓冥隱氣給頂穿了一個洞。雖然臀部肉厚,但他還是有些不放心。不放心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