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弦和迎舞剛出了房門,便看到醉正踱著向這邊來。這裡是城主府的內苑,現在由辛源年駐守。這內苑做的很別緻,是六角開合型的建築,花園居於中間。各院帶有一個獨立的小前園子,但無特別的後花園。
輕弦看到醉過來,不由的上前一步:「怎麼樣?」,他們是昨天到了芫城的。結果一到這裡,便看到了醉和迎舞。迎舞把他們離開之後的事情大概和輕弦說了一下,讓他總算可以鬆了一口氣。雖然他是不知道,迎舞是如何說服醉的,但結果總是讓他心慰。
迎舞以自己的智慧保住了秋雲城,亦保住了自己的親人。同樣的,也綻放了自己的光彩!不再是居於深閨,細數殘生的病弱嬌花。
當時見了醉,自然要請他幫助雨萱。有迎舞在,原本的糾纏就少了很多。所以此時再見他,自然是要問上一句。
「我力不及孤檀憂剎母,沒有辦法幫她驅毒。」醉輕聲應著,「她自己行醫多年,早該知道。此毒一中,命不再是自己的。」
輕弦微歎了一口:「沒有辦法了?」
「看她自己了,是願意把命交給孤檀憂剎母,還是交給我?」醉半垂了眼瞼,淡淡的開口。輕弦愣了一下,說道:「她在花園裡?」醉微點了下頭,輕弦看了眼迎舞,便向著花園而去。醉看著迎舞:「叫你不要過來,非要過來。惹氣!」迎舞鬢髮半散,面有浮暈,眼眶依舊潮紅。一看就知道腳底下失了根。踉蹌過。
迎舞知道他的意思,略整了發:「她醒了,寂隱月不會拿我怎麼樣!」
「猜誰也別去猜他,那傢伙是半調子,手底下沒分寸。」醉立在階下,仔細看著她的表情。她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微抿了下唇。垂頭看著自己的鞋尖:「以前或者是半調子,現在可不一定了。」迎舞輕語,「以前一句不妥便要殺人,但現在長進了好些!」當初要殺輕弦地事還歷歷在目,但這次明顯事情要比上回要嚴重了很多。但他還能保持平靜到現在,實在是不容易。
「管他要怎麼想,總之不關你的事。」醉伸手把她拖下來。「回去了。」說著便向外走,迎舞一步三回頭的看著緊閉的房門。屋裡靜的很,剛才還隱隱聽洛奇罵人,這會子一點聲音也沒了。她有些不放心,但拗不過他的力氣,只得乖乖跟他往回走。
屋內寧靜若止,浮紗似也忘記撩動。月因那句「對不起」有些失神,以至他的手指,都有些微微發僵。她看著他地指尖,終是開口:「那我把他放出來。你也能早點打完麼!」風臨止縱蝶出現,多一個人,才能震懾住那些妖眾。讓他們知道實力懸殊早點送他們出去完事!她也是怕的,她現在想想還是怕的。
「不需要。」他穩了穩神,吐了幾個字。她的話讓他心酸楚,滿身的傷亦讓他敗潰。她讓他淒痛,讓他悲哀,讓他無奈。亦讓他惶惶。這麼多情緒,她全部給他,讓他心溢讓他神傷。
「那下次不這樣了。」她握著他的手不放,輕輕應了一句。
「還有下次?」他眼凝縮,胸口微伏。一向他呼吸甚輕若止。此時微蕩,已經讓洛奇明瞭。
「你死都不怕,還怕什麼?」她微微抬眼看他,「我又沒有要給風臨止當血河!」
這話才算說到重點,他看著她:「那你幫他?」
「是想我們多個幫手呀!」洛奇開口。
「不需要。」月的回答讓洛奇臉都黑了,感覺根本就是在跟他車□轤話來回轉。她憋了半天沒敢再說那句「下次不這樣了」,因為她怕他一接話就又繞回去。根本什麼也說不明白了!
「反正我讓他取血不是為了他!」洛奇憋了半天開口。「你愛信不信。」
「那你讓我取血是為了誰?」他地問題讓洛奇想抽人,她翻著白眼說:「老大。讓你取血自然是為了你。讓他取血卻不是為了他!」她看著他的表情,知道他壓根沒轉過悶來。她擰著臉太難受,索性一回頭靠著他說:「你是白癡!」這話他總罵她,現在她原話奉還。
他沒言聲,顯然是在琢磨她話的意思。她微歎了一口氣:「反正我沒要給風臨止當血河!」
他怔愣了一會,接著給她抹藥,藥涼涼的,塗在身上很舒服。她不由的瞇了眼問:「這是什麼藥?味道很好聞吶!」
「散淤的涼膏。」他應著。剛喝的湯劑藥勁上來了,又弄得她有些昏昏欲睡。她唔了一聲,一知半解的歪靠著他:「老大你放心吧。」
這話說得他心裡一舒,伸手把藥盒往邊上一推,略一鬆腿,抱起她來:「放心?」
她半萎著點頭:「放心吧!」她貓樣的往他懷裡一縮,腦袋往他肩窩裡歪,「這什麼藥,喝了人困得很。」
他不語,拿被子包住她。帳外浮光遊蕩,帳內小空間裡微微泛香。她囈囈唔唔的聲音讓他也有些昏昏欲睡,腦中地亂紛紛,匯成一個聲音。她是我的,是我的!無論是生命還是鮮血,溫度還是氣息。就連週遭空氣,這熏熏醉意,也不由得別人染指。
輕弦看著雨萱的背影,綠發在陽光下映出耀眼至極的光暈。雖然已經進入十月底,但南方秋意來的晚,園內的梧桐已經開始泛黃,但未葉落。園內種滿綠羅,綠中帶黃。格外明媚。晚桂依舊浮香,讓這滿園景色,更添芬芳。
她站在池塘邊上,看著池內的浮萍。她自己地身體,自己最是明瞭。雖然她意識依舊清明,力量並未受阻。但她感覺到體內血流的變化,腹中時時的飢餓。還有對血味的敏感與渴望。當血液流淌出來,她嗅到的不再是腥濃,而是甜美地芬芳,像是花朵綻放,誘人的召喚!
她聽到身後腳步聲,輕弦並未刻意掩氣。他剛及身後,她已經輕輕開口:「對不起!」
他微愕。伸手摸了摸自己地鼻子:「是我沒有幫上你的忙!」
雨萱搖頭,回眼看他,重複:「對不起。」她綠色的眼眸帶出一絲波光,臉上泛起一層紅暈,「你知道的,是我不相信你的罩氣。突然出手,才會讓洛奇去幫我。她如果站著不動,根本不會被籐枝彈出去!」
輕弦不語,背著手站在她身邊。看著滿池波光,眼眸帶淡淡地笑意。他知道她那三個字地意思。他刻意要岔話。她依舊要執意地說出來!
「你摧起真經,壁板皆毀,下板仍堅。若不是我於中動法,他們根本不可能突頂上來!」她低聲說,「是我…….」
「你若不是有心幫忙,如何會摧氣動法。凡事總要看兩面!」輕弦笑了一下,「跟我說了便罷了,這事不要再提了!」
他見她還欲開口。接著說:「這事我不會說,洛奇自然也不會說。我們現在都安全,這便是最好地結果,至於過程,根本不需要再檢討!」他忖了一下。突然問:「千波醉剛才說,要你把命交給他,是什麼意思?」
「他無法驅除,只能暫時控制。或者,索性將毒素加深,轉換我的體質。」雨萱應著。
輕弦聽了便明白,垂眼看著她:「把你變成異化的血族?」
雨萱輕哼了一聲。沒再開口。輕弦靜了半晌。低聲說著:「這也是一個活著的方法!」
「血族是天地不容的!」她的聲音低若蚊鳴,輕弦回眼看著她。天地不容麼?還是不容的。只是天下人的心!
止此時在自己的房中療傷,他們一來,將這內苑佔了個滿當當。這裡所餘地百姓,都是從妖鬼口中餘生的。不管他們是否有力量,至少可以說明一點,就是意志都是相當的澄明。
從魔宗來此的,除了四堂弟子之外,有大量從玄冰或者因釋放孤檀而湧出來的妖鬼。這些妖鬼有些根本沒有實體,受到蠱漠的操縱,會吞吃死去或者依舊活著的靈魂。
所以,能從妖鬼口中生存下來,便已經過了第一關。不需要再挑選,只要肯服從,便被直接烙上魂印,納入魔宗羽翼之下!
止傷的不輕,他地身體被食人樹汲食了好幾天。若不是有冥隱氣,此時他根本已經成了乾屍。到了這裡,不再愁無血可用,辛源年自然會為他挑選良血輔他恢復。室內溫度已經驟降,冥隱氣將力量聚在他的創口上,一點點修補他破敗的肌骨。活血讓他的血脈不凝止,力量隨血一點點的運轉。他開始根本流不出血來,後來慢慢有點血色,再漸漸溢出鮮血。
他地指尖不停的顫動,但腦中卻有如翻畫片一般不停的交錯影像。洛奇的血,和其他人的不同。不同之處在於,熱力之下,帶有別樣的滋味。或者這種不同,恰是寂隱月不肯放手的原因。她地血,會隨著情感地變化而變化。但並不是像馮鳶那樣越變越差,越來越涼可能當時洛奇太迫切,所以那時她的血力極熱。入脈而催功,讓他地冥隱氣順暢到前所未有的程度,真是讓他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