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弦半抬著眼眸看著推門而入的迎舞,他剛回到房中飲茶,沒想到她突然造訪。他示意她坐,順手拿了一個杯:「怎麼就你一個?」
「你忌諱?」迎舞輕笑,看他淡淡的笑容,故意說著。
「自然不。」輕弦替她斟上茶,碧水襯上白瓷,格外的柔和,「你現在一天強似一天,真是為你高興!」
「好壞參半而已,不過不用藥不離身,的確是一件快事!」迎舞拿起杯子,淺淺的飲了一口。她微微舒了一口氣:「待洛奇好些,你要隨他們北去了!」
輕弦轉著茶杯,嗯了一聲。迎舞側臉看著他,他線條分明,五官清秀。神情總是溫文,氣度一向雅含。不知從何時起,他已經斂去曾經的意氣風華,面上總帶著淡淡的落寞。以往他們見面的次數也是不多,但那時的他,總是自信滿滿,一臉的篤沉。
他從不惡顏相向,卻總給人一種難近的距離。似是這種距離與分寸,都讓他掌握得極好。一如他體內的灼力,他要散便散,要收便收!但今日的輕弦,眼眸卻更是凝深,眼神更渺遠。那種距離感依舊,總不肯對人剖開內心。又或者,不是他不肯。而是連他自己,都陷在迷離!
「來找我,是想問有關華陽的事吧?」輕弦看著門外,此時折門半拉,門外秋風漸起。他沉於地底多日,這種秋涼高爽的氣息,讓他覺得格外的舒服。
「你這樣前往魔宗,實在冒險。他們為何拿你。你一無所知,便是這樣去?」迎舞微愕著看他,「總該是有原因,比如……」
「比如玄冰,需要汲納華陽真經。」輕弦逕自開口,「我想過,至陰至寒的玄冰。必是與冥界有莫大地關係。而制約這種陰寒力量的華陽真經,根本就是他們的天敵!他們為什麼還要召攬楓師叔,為什麼還要來抓我?後來於獄底,我見到洛奇的母親。兩種真力相撞,居然沒有毀魂,而是匯成另一種亦熱亦寒的力量!我略有所悟,或者。他們要的,就是這種特別的融合之力!」
「既然是如此,你為什麼還要去?」迎舞心下一震,不由地開口。
「他們要,也得我給才行!」輕弦略揚了唇,帶出一絲動人的笑意,「蠱惑我?控制我?或者,索性壓服我?」他慢慢伸長了腿,輕聲說著:「從魔宗七
夜魔羅也許也看清了醉,看清了止,看清了所有人。所以,他才把他們的位置,擺得如此合適。讓每一個成為棋子地工具,都被利用到了極點!比如孤檀,她害怕寂寞,亦珍視自己的族人。這份仇恨,會讓她不顧一切。她最大限度的放出自己的力量,牽制了華陽和羽光的高手。從而才能讓後繼而來地人,如此成功的完成任務。
若是這般想,那麼他,也許也看清了輕弦,儘管他們相隔千里,從不曾相見!他能看清七君甚至輕弦的想法,那麼他自己呢?為妖鬼正名?在三界謀得一個身份?還是說,他的意圖,遠不止於此?玄冰的成果如此明顯,現任七君的力量已經世所目睹。魔宗收服天下已經指日可待,如果像是最初自己所想的,只是在三界之中得一立足之地。他早就有了!就算他想打亂重建,此時也差不多了。
但是,他並未一鼓作氣,亦沒有與華陽羽光和談地打算。他究竟在謀取什麼?
「各有各地不甘,各有各的執願!」輕弦重複,「夜魔羅也一樣,他地執願,或者不僅僅只是現世!」
他微微瞇了眼眸,輕語:「所以,我非去不可!」
他轉臉看著迎舞:「千波醉還要留在這裡是嗎?他的任務並不是前往羽光釋放妖鬼。那不過只是煙霧,或者說,只是他的前奏!」他微忖了一下,「如果你和他留在這裡的話,實在不安全!秋雲和芫城都是華陽邊城之地。特別是芫城,離羽光太近了!」「我想過,羽光為求妥當,一定要搶這裡。絕不甘於落在魔宗的手上!」迎舞應著,「但我現在不能走!」
「你已經為你爹做的很周全,為什麼不能走?」輕弦開口,「魔宗既然已經打到這裡,說明華陽開始全面回收。短期內他們不可能再去追究你爹的事。但羽光一直精英未出,這裡離雷雲太近了。如果他們反撲,單憑夜鬼,根本無力抵擋!」
「羽光要阻斷孤檀憂剎母,就算再分兵過來。這裡不會太難頂!」迎舞說著,「倒是你師父,為何不見他來尋你?」
「我試圖與他通語都未能成功,或者他傷重……」輕弦歎了一聲,岔開這個讓他鬱結的話題,「迎舞,你要留這裡。我知道你一定有自己的想法,不過,你若想借此窺伺夜魔羅的意圖,實在是太危險了!」
「夕君來的時候,將這裡托給千波醉。說若是來搶的是華陽,必要強拼不讓。但若是羽光,便要以誅魔台道為交易!」迎舞輕聲說著,「我當時聽了便很奇怪,就算醉在什麼位置,漠君可以查得。並不意外!夕至此要辦私事,他早得悉也不意外。華陽內有金輪,他一早得知也是正常。中土他已經佔了三之有二,鼎足綽綽有餘。位於東南交界要道,有妖鬼源源相繼,他絕對有資本與任何一方匹敵。不需要與任何一方交易!
就算華陽和羽光連橫,共抵魔宗。也完全不需要畏懼,如果此舉只是離間兩邊的關係,讓他們嫌隙加劇,那完全可以從兩頭分取好處。不需要一占城便斬絕華陽弟子。那誅魔台的妖鬼,根本不是他的目的。那人能不能出來,根本不在他考量之內。況且現在孤檀被困在羽光西南的位置,距離雷雲不算太遠。這當中究竟有什麼聯繫,是我們根本不知道的。我絕對不相信,他是想和羽光拉關係。我總覺得,他在謀更多的東西!」
「孤檀,誅魔台?」輕弦喃喃著,突然問她,「你來找我,是想問華陽天路的事?」
「你也想到了吧?」迎舞笑著,「如果把三界想像成是一個閣樓。歸棲是通向冥界的大門,也就是通往地下室的正門。天路是通往天界的大門,也正是通向二樓的樓梯。那麼誅魔台,以及太康山上懺悟道口就好比閣樓兩側的樓梯,可以連通上下,借此可以到達二樓或者地下室。但是醉跟我說過,懺悟道口只能出不能進,當時放出孤檀和其它妖鬼之魂,卻無法汲納靈魂進入。所以我猜誅魔台該是相反,不論死活,只能進不能出。即使是打開,可能只會讓靈魂被反吸,無法放出任何的妖鬼出來。除非…….」
「除非那時正好有人開門,進入再從那扇暗門出來!」輕弦顫抖起來,「他有蠱漠,孤檀到哪裡,他都能知道!」
「不錯,所以不早不晚。夕就在這個時候破秋雲城和芫城!」迎舞的面色也越來越蒼白,看著輕弦,「我猜,他有東西在冥界,但他不能去歸棲嶺!所以,他搞出這些事來,就是為了讓人給他開道!」
「你猜他已經不在太康山了?」輕弦的面色也微微泛白,「冥界如果出來拿孤檀,虛空幻道一開,萬鬼攝魂陣會同時現世。如果他提前從誅魔台進入,就可以避開幽冥之眼。再借由冥界開出的虛空出來!那你留下來……..」
「最大限度的維持現狀,錯開這個時間!逼他直接走冥界開的虛空之路,讓他的陰謀現形!如果他從冥兵的眼皮底下走,他究竟是什麼東西,便再也藏不住!」迎舞緊崩的一張臉,「一個月了,那片黑黑的陰雲始終沒有散。孤檀一直放血奴,她如此持久耗戰下去,冥界忍不了多久了!」
輕弦只覺掌心泌汗,一個月,一個月前,正是他們陷城的時候。那時月已經感覺到冥氣,顯然冥界也不願意輕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