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後?輕弦聽得百感交集,又忍不住追問:「又發生了什麼事?」
「當時我魔宗還隱於太康山,一直在北地平復北方之亂。玄冰不能粹養強力,如果強法之人入冰,也不如現在如此冥隱密佈無縫!」楓說著,「夜魔羅答應我,一直散魂繼力幫月分化妖鬼之魂,用最細密的方法來讓他不致被吞噬。他手下有夜鬼蠱漠,可以把最徹淨的魂體匯入玄冰給月繼力。就算無熱相繼,月也不致身死魂滅。但是條件,是我必要拿到轟天雷殺的真訣,將一生的真力都奉獻給玄冰。」
「我三年不歸,而真祖亦魂力散盡而亡故。天慈依舊記得真祖之言,欲尋訪我回去繼天宗之位。因華陽山有真祖元神相輔,天路更加穩固。天宗之中,人為尊,妖為次。有苛刻條例限制妖入天路受選。所以,妖族心生不滿,逐年更盛。加上當時血族橫行,連誅十二個妖族稱霸一方。天宗一方面需要妖族相助,誅殺血族。一方面又怕妖族之力太強,引至天界皆是妖類。在這種情況之下,更需要有出類拔粹的弟子相繼,以平衡人與妖。不但天慈多方尋我,岳伯濤亦覺當日做法過激,讓其兄妹反目。他一直以為鶴雲鍾意於我,不然不會屢屢相助。」楓眉間微展,輕歎出聲,「所以我一回去,天慈便將轟天雷殺之訣教授於我。我告訴天慈霽月三年前已經亡故,天慈更是痛中有愧,一心想補償於我。而當時你已經兩歲有餘,煉稀草沒有白廢,你其體更勝於我。伯濤了了這樁心事,接下來便又想攏絡於我。說鶴雲一直對我念念不忘。如今三年已過,前塵不記,鶴雲對我有恩於前。我該當報償。」
「我後來才知…..」他又微笑起來,「我離去兩年之後,鶴雲在清波湖游春之時,遇上一個名叫花寒天的男子。鶴雲與他情投意合,但岳伯濤堅決不允。不僅如此,還將花寒天逐出南方。生生拆散一對大好姻緣。」
輕弦面容發慘。這事他在獄底已經知道。聽他道來,只覺自己父親根本就是一個專門破壞別人姻緣的小人。
「你也用不著如此,伯濤此舉,真是為了華陽。當時人與妖矛盾日深,人類多出棟樑是必然之勢,岳門一系。一向最注重體質。婚配之事,別說鶴雲作不了主,便是伯濤自己也需要考慮後代之力。只不過,他不該要求所有人都像他一樣。可以摒棄情愛,一心為天宗!他覺得我與鶴雲相識在先,鶴雲也曾經要答應嫁我。二人又是同門,情誼深厚,比起他再現找。已經是體諒妹妹。況且我與鶴之前已經將婚。現在我收拾心情回來,自然該將這延了三年的婚禮舉行!
我本拿了轟天雷殺就想離開天宗。再不回返。但鶴雲前來找我,希望我助她一臂之力。當時要成婚,是為了幫我拿到煉稀草,現在完成婚禮,是想借此離開華陽山。她說她愛慕寒天,無論他是何身份,是否有強力,是貧是富她都不在意。她只想與他比翼雙飛,再不離分。她已經尋得寒天蹤跡,欲與他遠離天宗,再不管什麼天路冥路。也不想再練功汲法,只想做個賢妻良母。
鶴雲人如其名,似鶴慕流雲,她性格爽直,對自己所求義無反顧。之前我就把她當成兄弟,她又與雁來是至交好友。況且當初是我欠她,無論如何,我在離開之前也要幫她。於是,我便應允,婚禮如期舉行。在洞房當日,我助她逃離了華陽。
鶴雲與男人私奔,事發之後,岳伯濤大怒。他認為我挾私報復,對我恨之入骨。一面派人尋找,一面又將我拘押。我雖然心急如焚,但也在拘押的過程之中。更多的汲收了華陽地真元之力。不到一年,他們便在洛水一帶找到鶴雲。但鶴雲拚力相播,亦不能敵,還是被帶回華陽山。鶴雲一向愛憎分明。如此一來,她生出強願。願一生便不能絕,一到華陽,意外引至鎮魂獄打開。鶴雲怒恨沖天,墜入獄地,再無見天之日!這等結果,是伯濤和天慈完全沒有想到的,伯濤悔之晚矣,她的妹妹葬身獄底,是天宗自建宗以來,首個被封壓地本門弟子。而這一切,都因他過逼太甚!他曾經去尋訪過寒天,但再無蹤跡,亦於事無補。
也正是鎮魂獄一開,天路出現動盪,封禁我的真元之力有了缺口。我趁機逃出,留書給天慈,反出華陽,正式投效魔宗。比起魔宗森冷,華陽山更讓我覺得心冷!
如果天路需要葬送人倫,斷情絕愛來完成。人類,需要苛止妖力,用不等條約束服強法來保存。就根本已經到了末路。人有七情六慾,比起魔宗以冥隱氣壓制心性,華陽更是殘滅!
天慈無錯,他身負重任,需要為人界平衡著想。伯濤無錯,他身為家長,必要為岳家興旺而付出。但並非人人都能像他們那樣大性大義,能忘記小情小愛。也並非身為岳家子,就要如此只為體質,不管情懷。伯濤似是悟了,聽說他後來為你再尋親事,便不再苛求體質熱融,而是尋求端美良善。只可惜,好像也沒成事!」楓一口氣說完,轉頭向著輕弦,「我開始是恨,恨天慈見死不救,恨伯濤以命相逼。但現在,或者是天遙日遠,或者是冥隱深重,恨已經淺了。」
輕弦無語,腦中卻想起父親花白頭髮,師父滿面皺皮。華陽弟子,如果功至高遠,達至師父之境,保得長青不是不可能。現在想來,定是當年百般折磨。人性與天路之間的掙扎,更痛苦,更煎熬。父親不是不疼妹妹,師父亦不是不愛孫兒。放縱了一時之親,日後又如束管他人?
自小他入天宗就知道,他一生都要為天路服務。就算人間界再亂也好,至少只是人間界自亂。妖怪之力本就強過人類。妖壽命綿長,其體更容易汲納天地之力。如果天路向眾妖大開之門,以天路唯強者上的條例。那天界便成為妖之天下。多少嗜血食人之妖,如果無人管束,人類將蕩然無存。憑真祖之力,可在天界得一高席。但他沒有,最終散魂華陽山,成就天路更強屏障。唯有華陽府應允。方會打開。人類高法之人。也有機會一登天路。也正是如此,當日師父再是痛潰,也不能救月。同樣也是如此,身為華陽主要輸送力的岳氏一門,父親自然要為姑姑,尋求強法之人婚配。以保證岳家精英輩出。
但是。也正因如此,讓人覺得涼薄無心。遇上至情至性的姑姑,如何甘為棋子,任人擺佈。多年之後,不過是一聲歎息,而歷經這些地人們,曾經地創痛,時間也無法掩埋!
「如今寂隱月已經冥隱八重。還需要我作什麼?玄冰已經漫長滿山。所有出冰者皆是強橫強法。華陽真經還有什麼用?」輕弦哼著。
「於宗主而言,華陽真經是為玄冰注熱。讓其接收人間真氣。於我而言,則是想請你,助月一臂之力!」楓用了一個請字,讓輕弦微微愕然。
「月在近兩年,找到一個血河。我當時一見,便知道她是鶴雲之女。與其母形容太似,特別是那雙眼睛,簡直與鶴雲無二。」楓撫了撫眉毛,「我當時還不及問話,月便以為我欲取之血來摧功。我從未見過月如此,便知道,他定是從此女地血中,得到情感的滋味。」
「她現在魂被攝魂陣拉進冥界了!」輕弦微蹙了眉,悶聲低語。
「月必追進去了。一個從不知情感為何之人,一旦了悟,必是如此。」楓復又笑了起來,但此番一笑卻格外動人,「命運兜轉,復往而來。遙想當年,我與雁來私訂終身之時。鶴雲曾經笑言,說他日她覓得良配。若生一男一女,必要聯姻。她說我體質極佳,而她亦不弱。強強聯合,世代為天宗效力。我還笑她,我說你何時起跟你兄長一般了?事事要拿體質來說。她說,我們情比兄弟,雁來與她更勝姐妹。到時一起長大,情長意濃,必是會兩相投契,結成百年。就算不行,也必如你我一般情如兄弟手足,一樣可以共同為天宗效力!那時的鶴雲,亦一心嚮往高法,但並未泯滅其心。現在想來,真是我地兒子,尋到她的女兒!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他們已經成婚了,於沼離城,是我見證!」輕弦心生澀然,又有覺得似有舒展一般。冥冥之中,早有安排。洛奇是鶴雲之女,所以血中融熱,更因她真情真性,才會被月自血中探知。
「那可真好。」楓微歎。
「但此時生死未卜。」輕弦看著楓,「為什麼不告訴他,你是他爹?」
「我寧願他一生不知。」楓低語,「他受玄冰粹煉,無情無感。這樣最好,不會受傷害!現在於洛奇那裡,感受愛便足夠。」
「你要我如何幫他?」輕弦說著,「我現在能做什麼?」
「給他一線生機!」楓抬起眼來,眼眸深凝若潭,「蠱漠已經縱魂為他引路,但我知道必不簡單。他等於是玄冰育養而成之子,玄冰為他注入力量,同時,也完全浸入他地靈魂。」
「我此時繼續給玄冰注熱,豈不成了你?」輕弦心下微動,忖了一下說,「對不起。」
「洛奇也在下面,她是你妹妹,你也不顧?」楓看著他。
「我會給洛奇注熱,保住她一縷命魂不散。讓她地肉身可以等待的更久,但我不會給玄冰注熱,我不能為了他一人,蓄養出更多妖鬼!」輕弦聲音雖輕,但卻平靜,「其實我現在,心中也沒什麼妖鬼,妖和人之分。但在明瞭夜魔羅意圖之前,我絕不助他!這是我的底限!」
楓盯著他看了許久,忽然眉飛揚起來:「若你爹也能如你一般通情達理,也許……」
「我爹自有他偏頗不當之處,但他依舊是我爹。」輕弦笑了一下,「楓師叔,如果你當時處在我爹之位,如果你當時處在我師父之位,你便知道,他們二人所承受地,絕不比你少分毫。你說我偏私也罷,總之,若是夜魔羅強迫於我,我還是那句話,究竟是玄冰更徹,還是真經更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