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白一直在等江岩柏給自己的驚喜,等他給自己告白。
但是江岩柏似乎完全忘記了這件事,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接送容白上學上班,晚上也在客房睡。
可是他的舉止越來越規矩,就連偶爾的偷吻也沒了,就好像忽然變成了一個衛道士,一個老學究。
渾身上下散發著禁慾的味道。
這下容白不高興了,江岩柏把火撩起來了,卻不負責熄火,有這樣的道理嗎?
容白正在糾結的時候,成和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成和最近喜歡上了個女孩,但女孩和前男友牽扯的不乾淨,他也是滿肚子憋屈沒地方說,就常給容白打電話抱怨。
「你說,她是不是準備跟那男的複合?那男的有哪點好?沒有我高,也沒有帥,還沒有我有錢,她瞎嗎?」成和也是生氣,更多的,是一種對未來的無能無力。
容白聽著電話,電光火石之間,他想到了江岩柏的白月光。
是不是那個人回來了?江岩柏才這麼疏遠他。
容白越想越不是滋味,委屈極了,他都不在乎以前江岩柏對他不好了,都願意敞開心扉重新接納這個人了,結果江岩柏食言,不願意履行承諾了。
這天晚上,容白悄悄的喬裝打扮,準備去江岩柏的公司抓姦。
他穿了個連帽衛衣,戴了帽子,又用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
因為公司管得嚴,不刷卡不能進,容白為了不暴露自己,就等在門口守株待兔。
江岩柏今天沒開車,肯定不會從地下車庫走。
這時候是早春,還是有那麼點冷的,容白抱著胳膊,就蹲在陰暗的地方等著,要是被他抓住了,他就……
容白有些卡帶,他能幹什麼?
他還沒答應江岩柏的追求,兩人還不是正式的情侶關係。
他有什麼資格和身份去指責江岩柏舊情複燃。
容白吸吸鼻子,他覺得很冷,不是身體的冷,是從身體到心裡,都冷的打顫。
容白沒吃晚飯,又冷又餓,饑寒交迫。
他蹲在那等著,有路過的人還轉頭盯著他,估計以為是誰家的小孩腦子出來毛病。
「早知道他不是什麼好東西!」容白一個人唸唸有詞,很像個神經病,「要麼不說,要麼騙我,從來不跟我說實話。去哪兒也不告訴我,為什麼冷落我也不告訴我。」
容白委屈極了,他吸吸鼻子,不想讓眼淚掉下來。
江岩柏對他而言太重要了,他除了父母以外,只擁有江岩柏。
雖然以前他不承認,那也是因為他有恃無恐,恃愛行兇。
可是現在,他發現江岩柏要先走了,恐懼才如冰冷的海水一般將他淹沒,他茫然無措,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等了好幾個小時,天由亮轉黑,江岩柏都沒有出現。
容白就在那固執的等著,他得親眼看見江岩柏和別人在一起才能死心。
他看看手機,現在已經晚上十點了,公司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江岩柏還沒有出現,容白餓得肚皮咕咕直叫。
他咬著下嘴唇,眼睛緊盯著門口。
等到了十一點半,他才終於看到那個熟悉的人影。
只是和江岩柏一起出來的,還有另外一個人,距離太遠,那邊的路燈也不夠亮,容白看不太真切那人的臉。
和江岩柏一起的那個人比江岩柏矮大半個頭,和自己差不多高,身形瘦弱一些,正和江岩柏說著話。
從容白的角度看過去,兩人的距離很近,那人還墊了墊腳,他們就像是在接吻一樣。
容白看得眼眶都紅了,但他自虐似的不肯移開視線,還要繼續看下去。
他們也不知道在談什麼,說了好一會兒都沒走,容白冷的牙齒都在打顫,覺得自己簡直有病,有好好的被窩不躺,為什麼非要出來受這個罪?
大約又過了幾分鐘,江岩柏才和那人分開,自己在街道旁打車。
容白幾乎是馬不停蹄地飛奔離開,寒風颳在他臉上,疼極了,鼻頭也凍得通紅。
他現在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在想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
容白沒有急著回家,他覺得自己需要靜一靜,就跑去了成和的家裡。
成和也在校外住,方便把妹,有女朋友還能往家裡帶,他把保姆趕走了,唯恐被保姆打小報告。
好在今晚成和正在失戀中,家裡只有他一個人。
成和看著手機上女孩的照片,覺得自己簡直就是神經出了問題,這個女孩也沒那麼漂亮,胸不大腿也不長,根本不能和自己的前任們比,可是沒辦法,感情這個東西,向來都由不得人。
「叮咚——」
這個點了,還有誰來找他?成和有一瞬間的愣神,不會是他的炮友吧?他今天可沒心情。
「我說……」成和打開門,正準備說拒絕的話,卻被出現在眼前的容白嚇了一跳,嘴邊的話拐了個彎,「你這是……失戀了?」
容白的臉和鼻子通紅,眼睛也紅彤彤的,要哭不哭的樣子,穿得也少,看起來狼狽極了。
成和連忙把人迎進屋子裡,又從衣櫃隨便找了件外套讓容白套上,他還從沒見過沒心沒肺的容白這麼難過,可憐的讓他幸災樂禍的心情也沒有了。
「你這是怎麼回事?這麼晚了還在外頭。」成和像個知心大哥哥,還去給容白倒了一杯熱水。
容白捧著水杯,悲從心中起,他哽咽道:「我喜歡的人,和別人在一起了,我看見了,肯定是他前任!他還說要追求我呢!騙子!大騙子!太過分了!」
成和給容白扯了幾張紙,有些不理解地問:「你見過她前任嗎?」
容白搖頭。
成和無語了:「那你怎麼知道他和前任又好啦?」
容白盯著成和,他覺得自己這個唯一的朋友都不向著他,不幫他說話,更難受了:「他之前都會經常親我,和我說話,再忙也不會冷落我。但是從半個月前開始就變了,他不親我了,我不陪我了。我今天去他公司找他,害怕他看見,就在一邊等著。」
「風特別大,特別冷,我就看著他和那個人一起從公司出來。」
「和我差不多高,他們還接吻了,我親眼看到的!」容白越說越不是滋味,越說越覺得自己被辜負了,他恨不得不要男人的臉面,哭成傻狗才好。
成和沒話說了,都看見接吻了,他還能說什麼?
成和儲物室抱了一箱啤酒出來,他心情也不好,開了啤酒說:「前任都是賤人!」
「對!你說的對!」容白覆議。
「分了就分了,還牽牽扯扯的!要麼就滾蛋,要麼就一直在一起,這麼禍害別人,下輩子肯定做不成人!」成和一邊罵一邊喝,他朝容白抱怨道,「我看上的那女孩,人特別好,她憑啥看不上我啊?她那前任,又矮又瘦,還窮!她肯定瞎了!」
容白也喝,他難受極了,但是說不出話來,只是一個勁的喝酒。
喝大了的容白並沒有發現,他的手機螢幕亮了一晚上,短信轟炸了他的手機信箱,通話記錄裡全是未接電話。
等容白醒過來的時候,宿醉帶來的頭痛讓他差點又倒回了沙發。
成和倒好,直接睡在了地板上,正抱著個酒瓶吧唧嘴。
容白把手機拿過來,看到了江岩柏打過來的電話和短信。
一開始還只是問他在哪兒,到後面就全是:你在哪?
剛開始還是問好,到後頭就是感嘆號了。
這個時候容白又有些慫了,他知道自己該去把話跟江岩柏說清楚,讓他不要再糾纏自己了。
可是容白一想到江岩柏要真的,完完全全地離開自己了,他又難過的喘不過氣了。
他不想失去江岩柏,容白想,他要是現在看到江岩柏,一定說不出那麼堅決的話,肯定會哀求江岩柏不要離開自己。
一定會非常卑微。
還是暫時不要見面了。
容白把江岩柏的電話號碼拉黑,又給媽媽打了電話,讓她幫自己請個為期兩週的長假。
「白白?你怎麼了?是有哪裡不舒服嗎?」溫柔的女聲從手機那邊傳來。
本來已經恢復了心情的容白聽見母親的聲音時,又忍不住想哭了,他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還有些哽咽:「媽,我失戀了。」
容媽媽輕聲安慰道:「你還好嗎?」
容白有些自暴自棄:「我不好,我心痛的快要爆炸了。」
容媽媽也心疼了:「乖啊,要不媽媽過來陪你吧,媽媽請假,好不好?」
容白吸吸鼻子:「不用,您忙您的,我就是需要一個人靜靜,我要是想見您,我就自己坐飛機去找您。」
容媽媽溫柔的安慰:「我們白白這麼優秀,以後還會遇上好女孩的,不要太難過,你還年輕呢。我和你爸爸,當年也走了很多彎路,這是正常的。」
容白憋不住了,帶著哭腔說:「媽,我好喜歡他啊。」
容媽媽嘆了口氣:「你還年輕,過幾天就好了,小和不是和你一個學校嗎?你去找他玩吧,出去玩玩,很快就忘了。」
她覺得自己兒子年紀太小,還分不清什麼是喜歡和愛,感情路上遇到挫折是件非常正常的事。所有青春期的孩子都是這樣,更何況大學了,也到了談戀愛的年紀,沒什麼可說的。
容白「嗯」了一聲,內心還是有些難過。
他忽然發現,這個世界上不會背叛他,不會傷害他,不會離開的他的人,估計只有他的父母了。
江岩柏嘴裡的話是假的,那些承諾也是假的,整個人都是假的。
把他這個大傻子哄得團團轉,自己在背後左擁右抱,十分不是東西。
容白沒有去上學,成和也沒去,兩人天天窩在成和家裡打遊戲看電視,十分頹廢,好幾天都沒刮鬍子。衣服也是髒了就扔在洗衣機裡,就是沒人去洗。
好幾次容白都想把江岩柏從黑名單裡放出來,看看他有沒有給自己發消息。
但是想想還是算了,他心軟,要是江岩柏衝他說說好話,他肯定就立場不堅定了,還是不看得好。
他哪裡知道江岩柏就快急瘋了。
從容白失去聯繫開始,江岩柏班也不上了,公司也不去了。他跑去容白的學校,找容白的輔導員。
那輔導員不認識他,還問他和容白什麼關係,是不是容白的親戚。
江岩柏差點揍了那輔導員一頓,幸好院長來了,江岩柏才知道容白只是請假而已,還是容媽媽出面請的。
可是容白的電話打不通,短信也沒人回。
江岩柏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被容白拉黑了,他躲著自己,不想見自己。
江岩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裡把容白得罪了,明明前一天還好好的,第二天就鬧失蹤。
他急得一套西裝穿了四天,要不是秘書上門,他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
「一點消息也沒有?」江岩柏抽著煙,菸灰缸裡滿滿全是菸頭。
他以前想著保養身體,他比容白大十多歲,還要和容白長長久久的在一起,就戒了煙。
現在又複抽上了,而且一發不可收拾,一有空閒就叼著煙,不然會煩躁的站不住。
秘書嚇了一跳,他還是頭一次看見自己老闆這麼頹廢的樣子,鬍子也刮,衣服也沒換,西裝都皺得跟酸菜似的。
「沒找到,我找人去調查了,常去的幾個店最近他都沒去,學校附近也沒人見過他。」秘書小心翼翼地彙報導。
江岩柏幾口把煙抽完,在菸灰缸裡熄滅,又開始找自己的煙盒,他打開煙盒,發現裡頭已經一根菸都沒有了,他聲音沙啞地問:「有煙嗎?」
秘書是不抽菸的,老老實實地搖頭說沒有。
江岩柏站起來,他的表情陰暗又充滿戾氣,像是許多年前那個狼崽子又回來了一樣:「找,繼續找,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把人找出來。」
「不然。」他扭頭看著秘書,眼裡黑霧瀰漫,「所有人都別想好過。」
他得不到幸福,別人也別想得到。
又過了一週,容白已經好受多了,雖然還是有些失眠,但跟一開始相比,顯然已經沒那麼痛了。
成和叫了外賣,兩人在餐桌上對著吃飯。
「你怎麼還是一點精神也沒有啊?」成和狼吞虎嚥地吃著自己愛吃的菜,「我都看開了,你怎麼還是這副樣子?不就是個女人嗎?沒了就沒了,還能找下一個。」
「下一個?」容白低著頭,「說不定他也是這麼想的。」
成和差點把嘴裡的飯噴出來,連忙喝了口水壓了壓:「怎麼?你還唸唸不忘呢?」
容白的聲音很低:「我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他之前說要追求我的時候,我就應該答應他,可能他就不會和前任舊情複燃了。」
容白的話越說越可憐:「或者那天我就不該去抓姦,我要是不知道就好了。」
成和無語了:「你這該是有多喜歡她啊?我覺得你做得沒錯,難道你讓讓他騙你一輩子?他今天和你摟摟抱抱,明天去和別人親親我我,髒得要命!」
容白看了成和一眼:「他一點都不髒。我以前對他不好,他那時候特別喜歡我,還說要帶我去看花海,建個天文館用我的名字命名。」
成和砸吧砸吧容白的話,覺得有些不對勁:「你那對象……是男的?」
容白傻乎乎地看著他:「是啊,我之前沒說嗎?」
成和這回是真的把水噴出來了,噴得容白一臉都是。
他緩過了勁才說:「你是個同性戀?」
容白用紙巾擦乾淨臉上的水,隨後點點頭。
成和想了想,覺得容白是不是同性戀好像和自己也沒多大關係,但他腦子一抽,問道:「那你怎麼沒有看上我啊?」
容白愣了愣,隨後十分嫌棄地看了成和一眼:「我為什麼要看上你?我又不是變態。」
成和:「……」
成和呆了一會兒才說:「合著喜歡我就變態啦?」
「我也不是這個意思。」容白覺得剛剛自己說的話有些不太妥當,「你人很好,只是我不喜歡你這個類型的。」
成和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他好奇心旺盛地問道:「那你喜歡的那個人,是誰啊?」
事到如今,容白也沒準備瞞著成和了,直說:「江岩柏。」
相顧無言。
成和先用手背試了試自己額頭的溫度,又去探容白的額頭。
容白揮開成和的手。
成和恍惚地說:「是我發燒了還是你發燒了?我們也沒喝酒啊!江岩柏?江榮集團的那個江岩柏?」
容白點點頭,他自說自話道:「他人特別好,能吃苦,特別穩重……」
「好了,別誇了。」成和一臉瞭然地看著容白,神情中充滿了憐憫,「他那種人,什麼人沒見過啊,就是看你好看,又天真,耍著你玩呢。」
容白一口否定:「他不是那樣的人!」
至少他們結婚在一起那麼久,江岩柏都從來沒和任何一個人走近過,特別潔身自好,知道自己是個有家室的人,從來不出去勾三搭四。
「你見過幾個像他那麼成功的人?」成和不屑,「他還是成心想瞞你什麼事,難道還能被你發現?你就這麼點心眼,被人騙了還要倒幫人家數錢。」
成和又問:「他是不是經常不回家?還告訴你是在加班?也不跟你那啥了?」
容白臉變得煞白,他們結婚之後不到兩年,江岩柏確實是這樣的,只是他那時候從來沒往這方面想過,他那時候特別自以為是,覺得江岩柏和自己在一起了,肯定就看不上別人。
「你就是蠢,你要是長了腦子,肯定就能發現。」成和恨鐵不成鋼,不過好歹是自己的朋友,成和又安慰道,「別想了,他錯過了你這麼好的人,就讓他以後後悔去吧!」
「你也再去找個!找個長得帥的,肌肉猛男,你氣死他去!」成和把自己代入了容白,簡直氣不打一處來,還出餿主意,「你要是暫時找不到,我就勉為其難扮演一下你男朋友。」
說完,成和又囑咐道:「但是你別當真啊,我可還是喜歡女人的,我是異性戀。」
容白瞪了他一眼:「我眼瞎了才看得上你。」
成和不樂意了:「我怎麼了?我哪點不好了?要身材有身材,要家世有家世,要錢有錢,要臉有臉。」
說完,成和還把自己的衣服拉上去,給容白展示自己的六塊腹肌:「看,我這身材比模特也不差多少!你再看看你,一肚子軟肉,我都還沒嫌棄你呢,你還敢嫌棄我。」
容白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確實是一團軟肉。
「那我……也去鍛鍊?」容白有些不確定,「可是我從來沒有過腹肌。」
「你們同性戀……也要看身材?」成和也有些不確定,「那你還是練吧,練好了就能去找個更好的物件。」
「對了,叔叔阿姨知道你是……同志嗎?」成和又問。
容白低下頭:「我還沒說,但是過段時間肯定是要說的,我爸媽肯定能理解我。」
當時和江岩柏在一起之後,他很快就和家裡出了櫃。
他爸媽心疼他,連一句重話都沒有說,看他跪在地上,還沒有五分鐘就被他媽拉了起來。只叮囑他以後不是小孩子了,要好好跟人家過日子。
容白一想起來,心裡又堵得慌。
他因為江岩柏變成了同性戀,還為了江岩柏出了櫃,最後什麼也沒得到,就像個二傻子。
成和覺得容白想得有些過於樂觀了:「要不你還是再緩緩,聽說同志也能結婚呢,結了婚也不影響你在外頭找對象。」
容白詫異地看著他:「我為什麼要結婚?我就是同性戀,我又沒有對不起誰,憑什麼就要結婚啦?」
成和摸摸鼻子,想不到容白的反應這麼強烈。
容白又說:「那我反正是不會去結婚的,不想天天對著自己不喜歡的人,還要生孩子,一直過到老。再說了,人家女孩憑什麼拿一輩子來陪我演戲啊,多沒良心。」
話說完,容白又蔫了,霜打過的茄子一樣,他小聲說:「成和,我好想他啊。」
成和恨鐵不成鋼:「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