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好吧,讓她想想,她是怎麼和這小子滾上床的。
上周,對了,是上周。她TMD失戀了。那個她供著念完碩士的男人,那個說念完就結婚的男人。
為了個留校名額,就沒有了原則的男人。
為了一個副校長的女兒,把她給甩了的男人。
一個……負心的王八蛋……
靠之,誰說有文化的人有品來著。上了廟堂就休糟糠的,哪一個不是文化人……
這說明什麼?這說明這有著數千年燦爛輝煌歷史的文明古國,每天都在日新月異地進步,但某些封建思想卻依然根深蒂固。
比如,傳宗接代有兒子。
比如,升官發財死老婆。
她恨恨地踢著路邊的石子,內牛滿面地在心裡咒著那個生兒子可能會沒有屁眼的男人。
負心漢不是這麼好當的,想想陳世美,想想狗頭鍘……
想想……她老爸……那個有了點小錢就包了二奶養私兒子的賤男人,嬌妻愛兒幸福日子過得滋潤著。而當時,她和她老媽正窩在那間分割財產時分到的屋齡二十多年的舊房子裡數著米粒下鍋。
眼前似乎浮出那個老男人抱著寶貝兒子一邊哄一邊不耐煩地說,我也沒有什麼錢了,難道你的學費比得上我兒子的奶粉重要?
換個鏡頭,那個人模狗樣戴著無框眼鏡的斯文敗類,一邊支著眼鏡,一邊慢條斯理地說:輝煌,我們沒有共同語言。
靠之,沒有共同語言丫和我在一起三年多,敢情你天天犬吠啊!她當時這麼嘶吼著。
那對面帶高傲嘲諷的男女互看一眼,拋下一句:你真是很沒素質。
施施然地走了。
老天真是不公平!
她一邊用最惡毒的語言咒著那些個負心漢,一邊掏錢買煎餅。
好在她還有錢,還有錢……
一萬四千七百五十二塊。
她的血汗錢。
她沒有那麼傻全給男人掏心掏肺,自己還留了大半私房錢。要是全貼給那個斯文敗類,她可真是可以去跳江了。
煎餅二塊五一張,她只有兩塊零錢。磨了半天,和糖炒栗子一個長相的煎餅姑娘死活不肯減價。
沒辦法,她只好去破零錢。
在隔壁的小店裡買了個口香糖,算錢的時候老板看了她一眼,「五塊。」
「什麼?淥箭一向是一塊五的。」
「你要換零錢的話就按五塊買。」
奸商,老子還不找你破零錢了,她恨恨地轉身。
隔壁是間彩票點,她想了想,反正都是破錢,買點運氣也好,她情場失意,彩場也應該得意一點。
五十塊錢,買了三張彩票,六塊錢,找四十四塊。
她甩給煎餅姑娘六塊錢,「兩套煎餅,各多加一個薄脆。」以後她要有大錢了,自己買個煎餅攤,愛吃多少就煎多少。
特別是放巨多的薄脆,嘎啦脆。
抹著油嘴回到出租屋。
電腦網線都被拔走了,這賤男人,網線是她的。他卻連個水晶頭也沒有留下。
電話被扯鬆在一邊,歪扭扭的,她也懶得去整理。
把包往床上一扔,爛泥一樣地攤在床上,躺著躺著情緒就不對了。
「靠之,我天天累死累活工作,賺錢供他上了碩士。丫居然不還錢還甩人……」她恨恨地咒罵著,聲音卻帶著哭腔。「一輩子吃泡麵沒有調味粉包的敗類。」
哭著哭著,就這麼睡去。
人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人也說,否極泰來。
她一手捏著放在褲子裡被壓得皺成糟菜一樣的彩票,一邊還無恥地拿著五十塊錢。
她今天也是來破錢的,順便看看有沒有中五塊錢。
有中五塊錢,她就不必破錢買煎餅了,還可以多加一個蛋一對薄脆……
當李輝煌筒子手捏著三張彩票站在煎餅攤邊的投注站門前時,整個人都處於一種石化狀態。
驀地一個側身,她站在煎餅攤和投注站中間。
一半輝煌一半黯淡……
中……中獎了……
這天,距她破錢買煎餅是三天零十四小時三十九分鍾。
她中獎了。
不多……六十八萬四千七百元整。
她忍住心中的尖叫和心潮咆哮,強自鎮定地對準雙眼焦距,又看了一遍。
沒錯,的確是中了一等獎。
機打三注,一注一等獎,一注五十塊錢,一注五塊錢。
好,加起來一共是六十八萬四千七百五十五元整。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大步走向投注站,兌到了五十五塊錢。
五塊錢買了一個超級豪華的煎餅,裡面放了一對薄脆,一雙雞蛋,多加香菜和辣醬。
酐暢淋淳。
她被辣得內牛滿面。
仰頭看看開眼的天,猛然虎軀一震……
大福煎餅
那個長得像糖炒栗子一樣的煎餅姑娘沖她一笑,就像咧口的栗子一樣可愛非常,「這名字不錯吧,俺對象取的。他在X大念書的,可有學問了。」
她吸吸鼻子,露出笑容,「有學問不如有一技在身。」把最後一點煎餅塞進嘴裡,「相信偶,煎餅攤子比男人靠得住。」
在煎餅姑娘詫異的目光中,她站在路邊狂吼一聲,「打車!」
六十多萬的獎刨了稅也有五十多萬,五十多萬對於她這個月收入一千八的小職員來說,真是筆巨款了。
像所有乍富的窮人一樣,在錢沒有到手裡,她滿腦子就是享受享受再享受。買漂亮衣服,買名牌包包,買珠寶首飾。
等錢真到手了,她就神經質地開始吝嗇起來了。五十幾萬,不算多,小房子一買就去了二十多萬,買個大點的房子再裝修一下,就沒有多少了。
辭職,別想了,不工作待家裡長草啊。
存折上沒錢的時候就想著上面有錢。等有了錢就想著上錢越來越多。
她盤算著,是繼續租房呢,還是買個小公寓。
中專畢業就在外打拼,對於家的概念已經在現實磨練下漸漸淡泊。可現在有條件置一間自己的房子,對於她來說還是極有誘惑力的。
李輝煌沒有考慮多幾分鍾,當即決定次日請假去買房。
如果,如果那天她沒有那麼衝動,沒有特意請假去看房,或許後來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
在市中心經典住宅售樓部裡,她遇見了甜蜜看房的一對人。
前男友,和他的現任女友。
他們要買的是樓中樓,售價近一百萬。
她嫉恨得發狂。
老天果然還是不公平。
她本來平靜地來,平靜地走,反正房子多得很,何必和仇人住一起。
如果那女人不是輕蔑地說:看她酸溜溜的樣子。
她想她可以保持優雅的姿態離開。
沒有如果……
她披頭散髮地闖進一間還沒開張的酒吧,要了一打啤酒,一邊喝一邊抹眼淚。
吧台裡正在擦杯子的是個極漂亮的男孩子,不過二十歲的年紀,清冷得像一抹月光。
一抹白月光。
白月光算什麼,白月光最後不過一顆硬飯粒!
她一口氣喝完三瓶啤酒,伸出手調戲他。「小弟弟,出櫃嗎?」
她生性直爽,卻不豪放。
前面得有個但書,她沒有醉。
用同事的話歸納總結,李輝煌這廝平常不隨便,待到她隨便起來時,就不是人類隨便的級別了。
他閃過她輕佻的手指,目光閃爍,嘴角含笑。「你開多少?」
「哈,你看我沒有錢是吧。我告訴你,我有錢,很多的錢。」她壓低聲音,「你開價多少,我就出多少?只要在合理範圍內。」
他冷冷一笑,微微挑起的鳳眼角帶著謔色,不再回答。
她自覺沒趣,越喝越多。
直到不省人事。
醒來時,卻是在黑暗狹小的更衣室。
她酒醒大半,摸摸身上的衣服口袋,手機在。再摸摸屁股後的牛仔口袋,很好,卡在。最後感覺一下內褲的舒適度,萬幸,貞潔也在……
「我知道……給我點時間,我去籌錢……別,你別來。……我會有辦法的。」刻意壓低的聲音掩不住疲憊,結束對話時,幽然地歎氣。
她記得這個聲音,那抹白月光。
你不過是個粗魯無知沒有素質也沒有涵養的中專生而已,你憑什麼和我比?
你高攀了李傑,李傑高攀了我,你不過是一顆踏腳石而已,笨蛋!
你有男人要嗎?
沒有男人要,老子難道不能包一個?老子有錢了!
二十四歲的李輝煌,酒還沒有醒,但是話卻衝出口了,「我給你錢,你賣給我吧!」
憑什麼就負心人可以找人結婚HAPPY?
她李輝煌也有本事找小帥哥開房!
她吸引了他的注視。
她把清冷月光變成了烈烈灼日。
他瞪了她很久,很久,久到她幾乎僵了。
「你要買我?」
「是,是啊,你賣不賣?」
他咬著唇,似乎在瞪著她。又似乎暗藏著某種不明的興奮和不安。眼睛微斂了下,他張口道:
「三萬塊。」
「成交。」
「我要現金。」
「可以。不過,我多問一句,」她吞吞口水,「你沒病吧。」
鳳眼怒火微熾,「你才有病呢?你全家都有病!」
「靠之,我問你是不是處男?」她怕髒,她怕死。
「……你才是處男呢,你一家都是處男。」他似乎就會這句罵人話,縱然在黑暗中,他臉上的依然呈不不自然的潮紅。
她下定決心,「那好,下周一,你在盛青酒店門口等我。」
他看她像陣風一樣衝了出去,驚慌失措的樣子一點也不像隨便買春的亂性女子。倒像個乍富的窮人,最後依舊在豪華酒店前緊張得落荒而逃的沒品的暴發戶。
他掏出被揉成一團的彩票,十張,一張沒中。
為了三萬塊,他把自己給賣了。
賣給一個又粗魯又神經質又有點脫線,長得一派和諧太平的……暴發戶。
於是,順理成章地,一切都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