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煌有些慌張,扒著車窗看了半天也不認得這是哪裡。奇怪,她好歹也在這城市呆了幾天,閒沒事也四處尋摸,怎麼也沒有見到這裡的景致呢?
「戴不來就放一邊,下車再說。」譚清看看她的後腦勺,「你不冷嗎?」
「不,就是奇怪這麼個好地方怎麼我不知道。」她縮進腦袋,「你沒有出市吧。可市裡見不到這種景色的。」
寬闊平坦的林蔭大道,看似隨意但卻是精心修剪過的樹木,還有隱在灌叢中的一些擺飾雕像,怎麼看怎麼像一個大園林。
「這是私邸,」他沒有詳說,車子滑入一塊寬闊的平地。
剛停穩就有戴著白手套裝著黑制服的人上前來開車門,輝煌咽咽口水,手緊張得不知道該往哪兒放,於是提著禮服下車。
面前這幢矗立在夜中的建築,典雅而精致,隱隱地透著一種與她格格不入的疏離感。這是另一個階層的所屬,尋常人幾乎一生都無法窺其一斑。
她知道,每個類似於這樣的地方裡,都深藏著一群資本家!隱形的資本家!
神游太虛時,脖子上一涼,她反射性地縮了縮,「別動。」輕輕的搭扣聲和他溫和的聲音傳來,從脖子處開始發熱。
待譚清轉身帶她進去時,她的臉已經燒得通紅。長這麼大沒有見過種陣仗也沒有被別人這麼禮貌對待過,頓時虛得整個人快飄起來了。
雖然受寵若驚,雖然被很寬敞的房子和稀少的人的不成比例給驚訝到,雖然被奢華的做派和一干拉大小提琴彈著鋼琴的人小小震撼一下。但她很快就找到了平靜,以一種極為批判的目光巡場。
嘖嘖,這些來往的服務生和上面拉琴彈琴的加起來是真正參加這個宴會的人一倍有余。
嘖嘖,這群資本家個個也都很年輕,大概是小資本家,因為大資本家一般都工作到很晚。
驚歎在本市居然深藏如此XX小資的地方的輝煌很快被另一樣東西吸引了注意力。
食物!
大把的食物!
一桌子的食物!
克制,克制,李輝煌,你要克制!
縱是如此,克制的神經依舊控制不了她顫抖的爪子往小巧的盤子裡填了一樣又一樣的點心。
嗯……味道……真一般,真一般。蛋糕簡直太差了,不如家養小精靈做的好吃。一點也不好吃。
她放下盤子,胃口全無,轉身看看譚清正一付人模狗樣地和兩個男人談笑。
這小樣兒的,真是夠紳士的,一進來就把她甩一邊,自己和人談笑風生。有這麼對女伴的嗎?不應該是一個個介紹過去「X董,這位是XXX」「X總,這是我的XXX」
她拉住一個服務生,「請問廁所往哪兒走?」
服務生眼珠瞠大,足足看了她有三十秒有余,才艱難地吐出字來,「往左邊通道直走右拐。」
「謝謝了。」
她不是沒有注意到服務生異樣的目光和怪異的語調。唔,是她不對,她應該說找洗手間而不是廁所這麼直白。話說,這裡人怎麼稱呼廁所來著?敢情也不是叫洗手間,或許叫化妝間吧。
切,有錢人真矯情,放馬桶的地方需要說得這麼雅嗎?搞得和封建帝制一樣,便便不叫便便,叫出恭!
到了洗手間,她關起門來左右張望一下,撩高禮服裙擺,艱難地把別在絲襪內側的手機抽了出來。
「幸好,幸好剛換摩托的刀鋒,輕薄利刃。」她趴在洗臉台喘氣。
手機裡居然只有五通電話和八條短信。
她呼著氣一條條翻。
電話全是家裡那口子打的,短信也全是他發的。
你早點回來,天冷。
好像要下雨的樣子,你衣服夠不夠?
不准大吃大喝。
……
這感覺,怎麼和已婚人士似的。
輝煌想著這小東西管得真寬,卻止不住心裡的湧出的一陣陣甜蜜。對著手機傻傻笑起來,映在鏡子上分外猥瑣。
對比她猥瑣笑容的還有一個美艷的女人。
美女對著她那作怪的臉僅是微挑眉角,那神態,那神態——和某人真像!一樣的討厭吶。
「呃……」
「借過。」
她趕緊肚子貼緊洗臉台屁股緊縮,可側眼看,明明身後寬得能開叉5,為毛還要借她的過?
唔,唔……
輝煌,這女人在鄙視你啊!鄙視你啊!
「果然,果然來了不該來的地方。」她吶吶地說著,「真想早點回家。」回家見她的小乖。
「那個女人是你帶來的?」謝寧姍揚手搭上他的肩膀,「你完全沒有了眼光。」
「是嗎?」譚清淡淡笑著,眼底卻是冰冷,「我覺著她很可愛。」
謝寧姍嗤笑一聲,「可愛?你可從來沒有用這種詞來形容過女人。」
譚清沒有回答,搖搖酒杯側身尋找自己的女伴,擺明不想和她繼續交談。
謝寧姍咬牙,又想開口挑釁。
「譚,你可愛女伴,」 她身邊的男人含笑地揚起下巴,「正往這裡來。」
譚清放下酒杯轉身迎上,「怎麼了?臉色不好。」
「有點悶悶的,那啥,」她壓低聲音, 「我覺著我好似是來打醬油噠。」她不太舒服地拉拉肩帶,脖子被珍珠墜得有點難受。「能不能先走?」
譚清望了望那兩個目光灼灼注視這裡的男女,手攀上她的肩膀緊了緊她的,「恐怕還得再等等。」
這一等,就到了凌晨一點多。
輝煌上了車,依然掩不疲態。和那些個紳士淑女相互介紹吹捧真是生生惡心死她了,比生吞泥鰍還惡心。
「辛苦你了。」譚清側身看看她,沉默了一下,「今天謝謝你了。」
「那女人是你前女友吧。」她懶懶得動了一下,「你還真是小家子氣。」居然後半段介紹她是他女朋友,而不是原來說好的妹妹,他還一付挑釁的樣子看那女人,對話也充滿了火藥味,「居然利用我,真狡猾。」
譚清沉默,他今天的確是意氣用事了。像是他這樣的男人,偶爾也有賭氣的時候,雖然不能隨心所欲,但少少的任性也是會有的。
「抱歉。」
「衣服和首飾我就熊熊當酬勞了!」她歪腦袋靠在車窗上迷迷糊糊地說,都是這群小資本家不好,生生一屋子的好東西花了她的眼,滋長了她的腐敗心理。
當時她從那個叫謝寧姍的女人嘴裡得知身上這套珠子值幾十萬時,頓時心裡一陣翻江倒海。
原來她中的彩票,剛好能夠買這一套首飾的。
資本家的忙不能白幫,便宜也是一定要占的。
雖然她說的話是玩笑,但事實證明資本家的便宜還是很好占的,因為譚清很乾脆地回答她,「好啊!」
輝煌迷糊的大腦一下子叮得一陣震蕩,……這麼說……她私下扳扳手指,她剛才又中了一次獎!?
讓譚清把車子停在離家不遠處的24小時超市外,她抱著禮服袋子就往外竄。在超市衛生間匆匆換好衣服後,順手買了兩罐熱麥茶。
譚清倚在車邊抽著煙,看她抱著禮服袋子出來,上前接過,「太晚了,我送你進去。」
「不要不要,就一小段我自己可以走了。」她把禮服袋子塞進前座,「別客氣了,都一家人。」
此言一出兩個人都僵了一下。
「唔,一家人。」譚清低頭掩去笑意,「衣服你帶回去,我留著也沒有用。還有那盒東西,你也留著。」
「嘿嘿,剛才我是開玩笑的,開玩笑的。」她嘿嘿笑著,心想這麼貴重的東西,就算是丟在地上,她也不敢隨便撿的。「你以後有女朋友可以送她的。」
怕譚清再說什麼,她扭頭三步兩步往小區方向跑。「走了哈親戚~」
他也沒有動,就這麼倚在車邊,看那個頭髮散亂得和女鬼一樣的身影蹦跳著消失在夜色中……
越接近家,腳步越是急迫,回家了,回家了。
輝煌樂顛顛地看看手機,快一點了都,小獸肯定等得不耐煩在床上翻滾著嚎了。
到家樓下時,她停了下來,有點不太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你,你怎麼在這裡?」
「等你啊。」他倚在路口邊的路燈上,半瞇著眼,看來很困倦了。脖子縮著,手也緊在口袋裡。
「瘋了你,這麼冷的天,會凍死你的。」她又氣又心疼,趕緊偎上去蹭他的臉,「和冰塊一樣,快上去。」後面那句是吼的。
他拉開衣服把她卷進去,用鼻尖蹭她的臉,「誰讓你這麼晚回來,我不放心。」
「有什麼不放心的,我這麼大人個,又不是沒有晚回來過。」她的聲音都快變調了,「你在外面等多久了。」
「從這裡到家裡還有一段路嘛,而且路燈這麼弱。」他繼續埋頭蹭她,「過十二點了,我就不放心。」外面大路燈火通明又有24小時超市,可從這裡開始就是很偏僻而且比較昏暗的了。
過了十二點他就在這裡等她,那豈不是好幾個小時了?難怪他手腳都凍得冰冷。她把熱麥茶放他心口,聲音開始不穩「我再晚點,凍死你啊!」
「也沒有多久……所以嘛,以後不要這麼晚回來了。」
「嗯。嗯。知道了,知道了。」
以後一定不晚歸,要是把小獸凍壞了,那她就虧大發了!
回家後小獸確是困得很厲害,沒說上幾話就迷糊糊地睡過去了,但睡前手還固執地抓著她的不放。
她看著他疲累的臉,心裡只有柔軟。像一堆的棉花糖滿滿地堵在胸口,溫柔而撫慰。很像,很像小時候寒冷的冬天和媽媽一起偎在被窩裡看電視,整個人窩偎在溫暖的懷抱裡,那樣被包容的安全感。
真像做夢一樣,她看了看掛在牆上的日歷。時間真的很快,他們認識也快三個月了,再過一個星期就過春節了。
和家人一起過的節日。
今年媽媽不在身邊,可她一點寂寞的感覺也沒有。
因為有他在。
「你是天使嗎?」她輕輕地拂開他臉上的發絲,「小天使。」
他似乎在做夢,眉頭緊皺著,頗煩燥地噴出氣息來。她俯下頭在他唇上軟軟一吻,他很快安靜下來,嘴邊居然泛起了笑容……
輝煌怔怔地看著他的睡顏很久,想著要不要告訴他今天譚清帶她去參加私宴的事呢?之前和他說過不會再騙他,不讓他擔心。澄清了和譚清的關系後,說了應該也是可以的。但她又擔心他愛吃醋的性子,耍起脾氣來不依不饒。
她自覺著自己不是那種兩男爭一女的料,再加上譚清那人給她的感覺很不舒服,是那種她最怕的氣場 強大型的人。而這種人,眼光向來高。自己普通得和路人一樣,又身無長物。譚清是不可能看她上眼的。所以她認為對於譚清,或是譚清對她,彼此都不會有什麼想法,而今晚也只是純粹幫忙性質的。
但小獸吃起醋來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他占有欲和保護欲都極強,平常沒事都是小乖小受小白狀,一旦有雄性入侵他的領地他就抖起來和炸毛的光芒獸一樣,露出尖牙來。
還是不說了吧,她轉了下心思。好不容易才平靜了一陣子,多說就多麻煩,反正他天天宅在家裡也不會知道。
都是譚清這個多事精,真是太討人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