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欣喜只持續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他被她給叫醒了。
「我想清楚了,你還是滾蛋吧。」她面無表情地說著,「給你三天時間找房子,找到立刻搬,找不到你也一樣搬。」
「呃……」他尚在朦朧中,沒有反應過來,等她轉身要進房裡他打了個激靈幾乎是從沙發上彈了起來。
手剛要碰到她,她一個轉身惡狠狠沖他吼,「離我遠點。」
他的手被她甩到門框上,狠狠地撞了一下,頓裡疼痛鮮明。在沙發上窩了一個晚上,雖然有毯子,但是天氣這麼冷。他就算剛從被窩裡出來,手卻也還是冰涼的,被麻痺的神經經過碰撞是又麻又痛,像是被冰了層冰繭又被棍子敲過,骨頭都快碎了。
他不依不饒,他不甘願,不是都同意讓他在客廳了嗎?為什麼過了一晚又改變了主意?他了解她的個性,知道她不是那種隨心所欲出爾反爾的人。像是要做做一個大的決定,她是不會沖動行事,而是會深思熟慮。
所以當她擺著一張公事公辦的臉讓他滾蛋,他怎麼可能不緊張。
不管她的怒吼,他直直地闖進她的房間,「你要判我死刑也得告訴我為什麼?」
「老子昨天就說了,騙子!」
合著她的咆哮,隨之而來的是一顆大抱枕。
他把迎面而來的烏龜枕扔到一邊,直直對上面,難得地表情嚴肅。「我們需要談談。」昨天就應該談了,有很多事,他和她解釋並得到她的理解原諒。
「沒什麼好說的,你個騙子。」她恨恨得避開他的目光,她一個晚上沒有睡,輾轉反側,越想越不對勁,越想越不是滋味,「你早就計劃好接近我了是吧!你說你缺錢,離家出走都是假的。你還哄我簽下協議,你……」被占盡了便宜啊她!
他臉漲紅,「這些是我不對,可……」可除了這個辦法,他當時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來用最快的速度接近她。
速成是需要代價的,違反規律的速成是要付出慘痛的代價的。
「你不對,你說對不起就完了?」她雙腿一軟,「我,我的第一……」居然是被他哄走的!
他臉更紅了,但依然揚著脖子「我負責。」
「你負責個P啊!」
他可以負責地告訴她說,他和她在一起的日子都真心的沒有帶一點贖罪心理?只是因為她是李輝煌,而他只是她的小獸?
她最糾結的一點是,他到底愛不愛她?不愛,很好,這小子又欠她一筆。愛,她得分清這種愛情裡贖罪心理占有的比重。
「你怎麼對我負責?」 她暴起,揚起爪子,對上他的臉——他自己送上來的,這下她卻下不了爪。
「你先打,打到氣消了,我們再慢慢談。」他這麼瞪著眼睛,和她對視著,一付視死如歸的樣子和她說請你盡管打吧。
她抽得下去才有鬼。
這麼僵持了很久,她頹喪地放下爪子,一屁股坐在床上,「拜托你走吧,別折騰我了。」上一次被男人劈腿,這一次被人用身體來報恩。
上一次是直接被賤男直面攻擊到吐血,這次是眼看水到渠成卻功虧一簣。如果說上次的愛情原先就發育不良,這次卻是在慢慢清晰的情感上蒙上了些往塵陰影,從而再反過來質疑愛情本身。這一切復雜又傷神,饒是她的神經再堅韌也經不起這麼敲打。
他慢慢地在她面前跪了下來,頭枕在她的腿上,雙手握著她的。
她的頭低著,強忍著不流淚,可是膝蓋處卻一點點地被濕濡了,
「我愛你,輝煌。這無關於其他。」
我愛你。
我愛你,輝煌。
「騙子,」她一遍遍地說,淚水爬滿臉,「不相信,騙子。」
「所有的一切我都能給你解釋,但是現在,你得先明白一點。」他鄭重其事,「我不是賣的。」
「我靠之……」她欲暴起卻被他壓得雙肩動彈不得,「你不是賣的,你要不賣,我怎麼能買到!你還騙我好慘,讓我好幾次做夢被警察抓走告我瞟幼啊啊啊!~」
「我不是這意思。」他的輝煌總是欠缺點耐性,不願意聽人把話一次性說完。
「那你毛意思?別以為我不敢抽你。」她的神經現在敏感至極,一聽到賣、契約就想咬人。
「李輝煌!」他急了。
「幹什麼!」她比他更凶。
「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什麼人都賣的!」不對,好像這話有問題。
她暴跳,「屁話,沒錢你當然不賣了!你跟蹤我,看我中了獎再來算計我!」
他暴跳+1,「我說的意思是要不是你我才不賣呢!」
她暴跳+2,「你就是看我有錢才賣的!」
他怒吼,「因為喜歡你我才賣的!」
她怒吼+1,「我呸,你要是喜歡我又為什麼要這麼卑鄙手段?」
他怒吼+2,「我要直接追你,你會接受嗎?」
「神經,莫名奇妙的當然不會了!」她憤憤地瞪他,「你就不能想出正常點的方式嗎?」
「時間太緊了,想不及。」他老實說。
她焦躁地抓頭髮,質問他「我們小時候玩得時間不多,長大後也沒有接觸過。你,你憑什麼說你喜歡我?」好吧,這就是她最糾結最想不通最不明白也最心結的一個重大問題。
他臉大紅起來,在她的瞪視下才費力道,「因為我想娶你。」
「不對!難道你會因為小時候我易裝男生娶你而現在你長大成人娶我來報復嗎?不准轉移話題!」
「可喜歡就是喜歡,你要問我原因我也不知道。」他非常誠懇地看著她。
很好,居然把她的看家本領學得精乖。
「你敢裝死!」
「我沒有!」
「滾!」
「不要!」
「滾!」
「不滾!」
「快滾!」
「死也不滾!我和你解釋過了,我也道歉了,我知道錯了。」他眼睛又紅又腫,「給我個機會會死人嗎?李輝煌!你憑什麼對我這麼苛刻。」她對那前任的賤男都沒有這麼過份的說!
難得他吼起來,她還真是嚇到了。
好吧,他的確是知錯能改,他騙她,他哄她,他對她有所隱瞞,這些都是有苦衷的。何況這一切和他為她所做的其它比起來,確實有點不值一提。和前任那劈腿男比起來,現在面前的這男人,簡直就可以算是她一生僅一遇的超優質品了。
可是現在她糾結的不是他隱瞞過去,而是她對他們之間的感情基礎產生了徹底的懷疑進而動搖了他們之間所有的關聯記憶。
一個人對你好是純粹的好還是有目的的好?純粹的好,可以產生美好的感情。有目的的好,那多注定了感情是依附於目的而存在的。
前者堅韌,後者薄弱。
「我不相信你。」末了,她這麼說,「我不敢相信你。」
他心裡愁緒萬千,黯然神傷。
「不要這麼快否定我,」他哀求,「給我個機會吧。」
如果你需要一個機會來證明我值得你相信,那請你給我。
我會證明給你看。
放完假後連著好幾個晚上了,她每天都很晚回來,有時還喝得醉醉的。有一次他還在她身上聞到了煙味。
他嫉恨得發狂,卻不敢問她,更不敢再跟蹤她。
每天早上,她依然吃著他做的早餐,但午餐不會再趕回來吃了,晚餐的次數屈指可數,更不要說宵夜了。
他心思焦慮,他寢食不安,阿姨又繼續她的環球旅行了。雖然留了電話給他,但他不敢也不願意打電話向她求助支招,所以他沒有任何渠道從側面得知她的行蹤和情況。
她回來的越晚,醉得越是厲害,他坐臥不安,整個人消瘦得厲害,小白臉削尖了似的像支錐子。
相信她,要相信她,他咬著牙告誡自己一次又一次不要犯冒進主義錯誤,不要再試圖挑戰她的耐心和容忍度。
他越是壓抑心情就越是鬱悶,心情越鬱悶,整個人就顯得陰森沉悶。
「你不笑的樣子和僵屍似的。」某日她邊喝著粥邊看著電視這麼說。
因為這句話,他傻笑了一整天,她很久沒有主動和他說話了。
他漸漸能明白她的心情,那樣鬱悶,那樣煩燥,那樣患得患失,那樣地自我否定,重復地考慮又斟酌,心情陰郁得無發洩處。
像今晚,她又晚歸。他不敢違她意再去路口等她,怕一觸逆鱗她就發火趕他出去。所以就像之前數個夜晚一樣,他扒在窗戶的鐵欄桿後面等著她的門。
焦灼不安又無可奈何!
過了十點,十點半,她沒有回來……
過了十一點,十一點半,她還沒有回來……
十二點了……
十二點半了……
一點……
他越來越不安,手指反復地在手機上拔出掛掉拔出掛掉……
當指針劃到一點半的時候他再也忍不住了,一個電話沒有接,兩個電話沒有接,三個電話沒有接……
輝煌……會不會出事?心上一閃念讓他頓時呼吸一窒。
樓下一束強光掃過,一輛很熟悉的車滑了進來。他渾身的神經都繃起來了,那個男人!
她從他的車上下來,步伐不穩,他扶著她,他攙著她,他們還談笑宴宴,他甚至還在她額上親吻……
他的手抓著欄桿發白,指甲深深地掐入了肉裡,疼痛得那麼鮮明,心裡早就鮮血淋漓……
不能這樣,小輝煌你不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