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煌,你最近很不對勁哦。」秋秋遞給她一杯紅茶,「和男朋友吵架了?」
她摸摸臉,「臉真的很難看嗎?」
「好似很多心事似的。」秋秋頓了頓,「那天聚餐完後,你是不是上了譚董事的車子。」
她木著臉點頭。
「你不是說要和他劃清界線的?」
「有點事找他。」其實又是去和老媽視頻,一聊就聊到很晚。
那天回到家,小獸一臉慘白,雙眼直勾勾盯著她,一付眩然欲泣的樣子,走路都打飄。面對他小心翼翼地詢問,她也只是冷冷地反問他,關你什麼事?
他和她住在同一個屋子裡,不尷不尬的位置,不明不白的關系,彼此的耐心都快被消磨貽盡。她明明知道他對自己的意義,也明明知道他分明就是看到了。她說,關你什麼事。他臉上的苦笑更甚,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直直看著她,欲言又止。
走啊,為什麼不走?
為什麼還留在這裡?
等看著我這張越來越難看的臉?
他的條件比她好得太多太多,難道為了他媽媽的一句話,就想以身報恩?
這不是封建時代啊!
她可以扔掉他的行李,甩他一臉鈔票讓他滾,只要她可以忍住不看他的眼睛,不看他的臉。
她可以指著他的鼻子用最難聽的話罵他,把他貶得一無是處,只要她狠得下心。
她沒有這麼幹。
她趕他趕到一半,功敗垂成。
她斥責他到了末了,他卻說我愛你,請你給我一次機會。
明知道他只是緩兵之計,她如果理智些就應該就這麼甩下話讓他自己主動滾蛋,把眼睛捂上不看他失望的臉,把耳朵捂起來不聽他說的任何話。
明知道這樣不可以,因為或許到了末了,不該是她的依然也不會是她的。
假如她聰明點,斷了這關系,繼續沒心沒肺地過日子會更輕鬆。
可一切都是徒勞的。
他只要一個極低的姿態,一個眼神,她無法抵抗。
她無法視而不見,就像那個晚上,她知道她回房後,他一個在黑暗的客廳裡坐了很久很久。
晚餐和秋秋在日式料理店吃了自助餐,承著自助餐『扶牆進,扶牆出』的主旨。加上最近心情鬱悶食量大增,她和秋秋把自助餐牌上所有的菜都點了一遍。連小涮鍋都吃了兩個。
撐得不能再撐了。
咬著一根牙簽去結賬時,秋秋突然捅了捅她,「譚清。」
她懶懶地轉頭,感覺食道都被堵得滿滿的,多偏點角度都會擰到胃。「商務應酬吧。」
「好像不是哦,幾個人勾肩搭背的。」秋秋對帥哥最是敏感,「你這個繼兄很有手段哦,不但公司裡的人對他比對太子還尊敬,連人緣也好得不得了。」
「哦。」她懶懶得應了聲,上次他送她回來還借故親了她一下,她當時沒有發作,只是渾身細胞抖雞皮抖得快起義了。那時才知道,她居然本能得抗拒著除了那個小壞蛋外的任何一個男人的親密接觸。
想必譚清也感覺到了。
「走啦。你要看到什麼時候。」她推了秋秋一把,「走了。」眼角掃過沒有注意到這邊的一群人。
那群人是很抓眼球的一群,就算她不認識其中的任何一個,也會不自主多看兩眼。
「資本家們成群結隊的氣場太強大了。」秋秋喟歎,「輝煌,現在的有錢人不得了,以前有錢人是有錢長得不咋滴,不然就是欠教養。可你看看那群,舉手踢腳都有名仕風范,你看那個是不是混血兒啊。」
「舉手投足!」她更正,有些不耐煩,「走啦。」
正扯著這花癡女呢,可巧譚清的眼就這麼掃過來了,他和身邊人說一句什麼後就直直過來了。
「吃飯?」
「嗯,我們剛吃完。」她抖了抖發票,「你朋友啊。」
「我在英國的同學。」他回頭示意,漫不經心道,「上次說的事你考慮好了嗎?」
「嗯?」吃多了果然大腦反應慢。
譚清的眼睛掃了掃裝路人狀的秋秋,直言不諱,「交往的事。」
於是,輝煌眼睜睜地看著好友的嘴成了鴨蛋狀……
算來,這是姓譚的對她第二次的逼宮了。
第一次還好,就兩個人,可這一次,幾乎就是眾目睽睽之下了。
這個人,他到底要幹什麼?
不管是家裡那只也好,面前這只也罷。暗算也好,明刀也罷。為什麼總就這麼隨意呢?只要自己的目的可以達到,不管別人的想法和窘迫,什麼手段都用上。這樣的人活著真就沒有負擔,但這樣的任性卻能明明白白地能刺傷人。在感情這方面,男人任性起來就沒有理由可講的。成熟如譚清一樣,他對自己的示好簡直就莫名奇妙,年少如程海吟一般,他就像個守護著自己認定的器物一樣對她緊咬不放。
或許她貪心了,她想要的不過就是一份她可以放在掌心裡珍惜的慢慢煨熱後可以給她溫暖的感情而不是這種突如其來的灰姑娘式的艷遇和狗血一般的青梅竹馬久別重逢。
家裡那只,一想起家裡那只,她就頭疼。再看看甩下一個炸彈就走人的無責任偽路人譚清離去的背景,她的胃也開始疼起來了。
這兩個男人,一個說愛她,引她頭疼。一個說要和她交往,讓她胃疼。
看來她是沒有穿越女豬的命了,要被幾個甚至十幾個幾十人男人圍著說我愛你,我要追你……她估計直接倒地成了重症肌無力。
昏沉沉地回到家,沒有正眼看坐在桌邊等她的小獸,直直回房間。
「輝煌,」他在門外敲敲,聲音不大卻很堅定,「我們談談好嗎?」
她不應他。
他又叫了幾聲,她依然不回他。
他失望地在門外踟躇了一會兒,便不再作聲。
輝煌把腦袋埋進被子裡,心裡酸的澀的什麼滋味都有。
驀地,門外的人又敲了敲門,「輝煌。」
她把蒙在腦袋上的被子緊了緊,就想在耳朵外捂上層豬油,這樣啥也聽不見了。
「……熱水器我開好了,你要洗澡嗎?」
她騰地掀開被子,臉頰因為悶氣和氣惱變得緋紅緋紅,凶霸霸地吼,「多事!」氣死了,他這是在提醒她什麼?
連洗澡這種事他也要管?
可恨!
她今晚就不洗澡又怎麼樣??
門內的金主蜷身在被窩裡翻滾抑郁且憤怒著。
門外的小獸在對手指,默默然地想著,怎麼找一個和她單獨面談的機會都這麼不容易,果然失寵了幹什麼事都不得力了……
半夜睡得不安穩的程小獸隱約聽到了陣斷斷續續的呻吟聲,他皺皺眉, 「三更半夜的,沒公德!」 想想自己的窘迫,不由滿腔悲憤地低低咒了聲。
淡定,淡定,睡一陣子沙發不代表著永遠。
他自我催眠到一半,又被一陣斷斷續續的呻吟聲給打斷。
這簡直忍無可忍嘛!
他跳了起來,剛要拉開窗戶咆哮無良鄰居時,卻發現呻吟聲原來來自於她的臥室。
「輝煌,輝煌!」她的聲音痛苦分明,出什麼事了。
「我……我……啊呀」裡面傳來悶悶的碰撞聲,還有椅子倒地的聲音。這下他再也無法淡定了,也不管她之前說的不准踏入她的房間半步否則必眇他一目剁他一爪子的警告,抬起光腳丫就踹開了門。
「輝煌!」
此刻,這陣子黑口黑面黑心的金主李輝煌正以極囧然的姿勢面朝地板PP朝天地蜷在那裡捂肚子抽搐著。
他緊張得手不是手,腳不是腳。
燈光打在她臉上就一片慘白,大顆的汗珠涔涔地滴下嘴唇咬得死白,似在強忍著巨大的痛苦。
他呆站在那裡,一腔冰冷。眼前她的臉和母親重病時的臉疊在一起,就像一支尖銳寒殺的矛直直刺捅進他的心髒。
「救,救……」她團身翻滾到他腳邊,爪子劃撓地板,吱吱作響,聲音變調,大腦失調,「……加你薪……」
「醫……醫院……」
他恍如大夢初醒一般,抱起她像沒頭的火車一樣往外沖……
……
「……吃得太多,精神壓力太大,闌尾炎,把它開掉了,」她躺在病床上對著電話那頭的人有氣無力。「你別過來了,丟死人了。」
掛了秋秋的電話,她的目光失神地望向一處。
他站在病房外小陽台上幫一個老伯支起簡易鋼絲線當衣掛,一身白衣白褲的,和護工似的。
護工……好似沒這麼有型的。
她看到他似乎要扭頭過來了,趕緊移開眼睛,穩住,穩住,輝煌,他送你來醫院是天經地義的事,不要為此感動感激感慨萬千!這些是他應該做的。
「小伙子真不錯,」被幫忙的老伯聲音很大,「你女朋友醒了,正往這兒看呢。」
老頭子話好多哦,她把臉扭到一邊,鼻孔放大地噴出一口氣。
「輝煌,你好點沒有,」他居然還敢笑得這麼舒心地往她旁邊坐,「傷口很疼吧,餓不餓?……呃,醫生說要等你排了氣才能吃東西,」他看看她的臉色,「你排氣了沒有?」
排氣?
排氣就是放屁。
他居然問她什麼時候放屁?
她凶巴巴地回頭瞪他,不敢大聲吼,怕傷口裂了。饒就如此,她的眼刀威力也是夠的,他乖乖閉了嘴,中規中矩地在她身邊坐下。
麻藥褪去了,傷口又麻又疼又癢,而他就這麼坐在一邊看書一邊注意她的點滴。她想翻身,卻又不想開口求他幫忙。可背部僵硬得很,又帶著刺癢,她只好偷偷地上下磨蹭著床單。
他卻注意到了,「輝煌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她囧然狀,死硬派得不理他。
她不理他,他卻沒有刨著問底,就默默注視著她。在這注視下,獨自一人想私下幹點什麼是不太可能的事。
於是,在他坦然的注視下,她再也無法囧然地私下幹些什麼事。熬不過那像小蟲子在背上爬來爬去的癢感,她借著微微側身,好歹蹭了下癢。
「輝煌,」他開口了,「是不是很癢?」
她憋著一口氣,硬梆梆「不是!」
「……可你昨晚沒有洗澡。」
「……程海吟,你是不是以為我剛開完刀抽不了你?」
「就你的身體狀況來說,現在是有點技術難度。」他居然敢嘲諷她?!
真是……真敢趁機造反!
「輝煌,別逞強了。」他把袖子捋起,笑瞇瞇的眼角溢出的奸詐不止一星半點,「我幫你撓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