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風騷奔放

美男入浴時,石中玉進行了高尚的審美活動。

美男出浴時,石中玉要幫著某人擦身,於是又近距離的高尚了一把。不過她實在沒有幫人穿衣服的天賦,一件中衣的衣帶系得七扭八扭,這讓她產生了加快大燕服飾改革的想法,順便再發點小財什麼的。

但,還是慢慢來吧,她的發財大計很多,但現在一個也沒有實施,因為實在騰不出空來。

「算了,我自己來。」慕容恪看石中玉笨手笨腳的,一把推開她。可能是太惱火了,居然沒有用「本王」,直接以「我」自稱。

「那殿下休息吧,我這就叫饅頭……呃,牛蠻和屈忽昀進來,把浴桶搬出去。」終於要躲開這妖孽了,石中玉努力壓抑著心頭的放鬆和愉快,「您不需要人守夜,是吧?」

「你很高興?」慕容恪斜瞄了她一眼。

石中玉心頭大叫糟糕,嚴重鄙視自己掩飾臉色的行為太弱。明明臉皮挺厚的呀,為什麼那些情緒總是會透出來。或者不是她無能,是妖孽太可怕了。

「我看殿下很舒服的樣子,當然高興。」石中玉動作極輕微地向門邊靠了靠。

沒辦法,慕容才洗過澡,一頭比女人還要美麗的長髮披散著,渾身散發著溫熱的濕潤氣息。那種氣息……很容易沉溺,讓人犯錯的。

只是,她的腳才錯後半步不到,眼前就一花,手腕被人抓住。接著,身子凌空而起。驚叫聲中,屁股落地時,她發現自己已經離開室內,坐在屋頂上了,還很可恥地緊抱著慕容恪的大腿。再看親愛的裕王殿下,一身白色中衣,在夏日鄉間的夜風中穩穩站立,決戰紫禁之巔的氣勢也不過如此吧。

他深深吸了口氣,好像很享受這難得的輕鬆,以及,夜色的甜美。

「屋裡悶氣,哪睡得著?」慕容恪慢慢坐下,把石中玉兩隻小爪子從自個兒腿上拉開,「正好,你給本王繼續說書。那丁不四與大粽子一戰,到底如何了?」

石中玉空上囧,敢情慕容恪從頭到尾都在偷聽,現在還惦記著後續情節哪。

「殿下,這是個很長的故事,我們以後慢慢講好不好?」石中玉耐心的解釋,突然有一種給殘酷的君王講《一千零一夜》的感覺,「不如,我給您唱首歌?」

「你還會唱歌?唱來聽聽。」慕容恪哼了一聲,顯然不太相信。

於是石中玉清清喉嚨……

「葫蘆娃,葫蘆娃,一根籐上七朵花,風吹雨打,都不怕……」

「難聽死了,哪來的山鄉俚曲!換一個。」

「小小老鼠小小老鼠穿藍衣,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大臉貓大臉貓長鬍鬚,喵咪咪喵咪咪喵咪咪。」

「更難聽!」

「騰雲駕霧……追風逐電……一個跟頭,哈哈哈十萬八千……」石中玉一邊鬧騰,一邊瞄著慕容恪,盼著慕容恪煩了,快點把她趕下去。

好吧,是女人就幻想過和男人,特別是慕容恪這麼帥絕人寰的男人,坐在屋頂看星星,看月亮,特別是古代沒有污染的天空,星河是如此美,絕對讓人迷醉。但就是迷醉才可怕,她只想閃遠點。何況,她不想把慕容恪一個大好真男掰成彎男,因為鑒於她自身的秘密,她負不起那個責任。

可是今晚的慕容恪很怪,雖然被她唱的直挖耳朵,卻沒有賞她一腳,把她踹下屋頂。相反的,他實在受不了了,只是反過手臂,把她的嘴給摀住。

據科學研究,月亮對動物的情緒有極大影響。比如狼,會對月嚎叫。比如狐狸,會對月跪拜。比如妖怪,會對月吐納煉丹。比如人類,會容易在月夜失身。又比如石中玉,也許以前活的太小心了,心裡壓抑了很多情緒,今晚嚎了兩嗓子,突然風騷奔放起來,類似於發瘋,只想把胸中的鬱悶全發洩出來,一把甩開慕容恪的手,就那麼站起身,在屋頂上大唱起來。

大白菜雞毛菜通心菜油麥菜

綠的菜白的菜

什麼菜炒什麼菜

喜羊羊美羊羊懶羊羊沸羊羊

什麼羊什麼樣

什麼羊都喜洋洋

我們是一群小小的羊……

慕容恪攔了石中玉兩次也沒有攔下,乾脆由著他折騰,自己則慢慢躺倒,伸長四肢。漸漸的,這個曲調雖然不知是什麼,可音樂卻是能溝通人類心靈的,那積極樂觀,歡快活潑的韻律和搞怪的歌詞,居然把他也感染了,心下一片空闊,片塵不染似的。

於是在璀璨星空下,寂靜的鄉間,喜羊羊之歌響徹暗夜之中,不僅這個三進小院,連附近的莊戶人家都聽到了。而院中的每個人,不管是進了屋的,還是坐在台階上的,都靜靜聆聽,然後不自覺的笑了起來。

因為石中玉,因為一首不著調的,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歌,至少這個夜晚,所有人都很快樂。

「省點力氣吧。」當石中玉唱的太用力,喉嚨發乾,咳嗽起來的時候,慕容恪把她拉的坐下,「別再吵了。本王容忍你,你可別得寸進尺。」

石中玉也確實累了,就勢躺倒在慕容恪身邊,呼呼喘氣。今晚當了一回沒麥的霸,她才知道唱歌也是力氣活兒,說起來那些樂隊巡演,又蹦又跳的,實在很辛苦。

「心情好多了吧?殿下。」她笑問。

「本王的心情本來就很好。」

慕容恪板著臉,但側過頭時,唇角卻抑制不住的上彎,「不過你說唱給本王聽,結果方園百里的狼恐怕都給你招來了。還這個羊,那個羊……」

「我們百姓,本來就是羊啊。不過嘛,我們也會讓自己高興點,這叫窮開心。殿下您從小錦衣玉食,不會明白的。」

「你怎麼知道本王不明白呢?」慕容恪低聲說了一句。

石中玉沒接話,只歎了口氣。

「小小年紀,有什麼發愁?」慕容恪問。

「殿下說我噪門大,可是,我希望一個人聽到,他卻聽不到。」石中玉突然心頭一酸。

「是誰?」

「我爸……我爹。」石中玉笑著,眼淚卻毫無預警地掉下來,「我希望他聽到,然後讓他的心情也好起來,不要……總惦記我。」

「他去世了?」

石中玉想了想,點頭。

這一生,再也不能在父親面前盡孝,父女二人算是無緣再見了。唯有不停的期望,父親過得好些,也許念力強大,就會如願。

慕容恪無語,兩人沉默了片刻,前一刻還愉悅的氣氛,突然之間就冷了下來。而正當石中玉暗罵自己破壞情緒,慕容恪卻半轉過身來,手掌撫在她的臉上,把她的眼淚輕輕擦去。

他突然的溫柔彷彿一道從天際邊散發的光芒,穿透星雲,直落在石中玉的心上,令她不知所措,也沒注意心底有悸動滑過。那感覺,就像春天有種子破土,微痛且微癢,偏又抓不著。

四目對視,半晌無語,直到空氣都似變得粘稠時,慕容恪才開口。

「你要明白,小玉,這世上,很多東西是抓不住的。」他低語著,又似歎息,那純粹邪惡的目光裡,第一次閃過傷痛,憤恨,還有對死的厭倦,對生的憎恨。

鬼使神差的,石中玉不想讓他獨自走在黑暗的邊緣,所以脫口問出,「殿下的燒傷,是怎麼造成的?」

話一出品,她就後悔了。

她逾矩了、她過火了、她忽略了身份和地位,今夜她似乎忘記了自己是誰。她以為慕容恪不會回答,甚至會生氣,正想著怎麼道歉,慕容恪卻輕聲道,「前後兩次傑作。」

石中玉冷靜下來後,就恨自己太得意忘形,因為她根本不想聽這些皇家秘辛。有些事,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但是,很多事是由不得她的。就像她穿越重生,就像她進了王府,就像她現在這樣……

「先皇后在本王四歲那年薨了。」慕容恪慢慢地說,好像故意要拉長痛苦似的,「本王五歲的那年的中秋,正好是她的祭日,身為她唯一的兒子,本王一大早就去她生前所居的鳳翔宮拜祭盡孝。因為是大祭,儀式很複雜,需要整整的一天。到晚上的時候,本王突然睡著了,後來被生生烤醒,發現整座鳳翔宮都起了大火,而本王身邊侍候的人一個不見,包括夏公公在內。」

聽到這兒,石中玉伸手扯住慕容恪的衣衫,想阻止他說下去。

慕容恪也奇怪為什麼要對一個小家丁說這些,可他既然開了口,就停不住似的,好像心頭的千里長堤岸,毀於小小的蟻穴。

「當時,我很害怕。」他又把代表權勢和驕傲的「本王」二字隱去,「四處都是火,我就像被扔在煉獄之中。我聽得到宮外有人喊叫,可周圍卻奇怪的寂靜,只有辟辟啪啪的火苗聲。它們彷彿會說話似的,告訴我,我的死期到了。」

石中玉聽到這兒,心裡揪緊,很心疼可惜當年的小恪恪。

一個五歲的孩子要面對這些,那是多麼殘酷的事情,那對他的傷害又有多麼大啊。怪不得人家說,孩子的問題,就是家庭的問題。慕容恪現在這麼行為乖張,戾氣霸道,甚至可以說不可理喻,和他的童年經歷有很大關係的。

「那殿下……怎麼逃出來的?」

「是太子。」慕容恪露出奇怪的笑意,「已故的太子殿下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