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很難。」儘管對那個盒子充滿好奇,想知道母后到底留了什麼給他,但慕容恪更想弄清楚的,是母后和石夫人,他和小玉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
只是,北元都陳氏一族,當年藉著一件小事,被皇上幾乎連根拔起,雖然還算不上滅族,當年知情的老人肯定是死光了母后和石夫人之間這麼隱秘的關係,連皇上也不知道,普通陳氏族人怎麼會瞭解?時終於挺慕容恪說起這擔憂,心中也覺得奇怪。
元后母族凌落至此是很少見的,何況元后的嫡子還活躍在朝中,而且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慢慢來吧。」她勸道,「其實那個盒子才是關鍵,說不定打開後就能解釋所有的疑惑。」兩人又說了會兒,就相擁而眠。
石中玉還好就算徹夜歡愉,白天還能補眠。慕容恪白天還要處理政務以及和皇上的約定的私務,累得很,於是在石中玉身子不便的這幾天就睡得特別好。
當然,這些情況逃不過皇上的耳目。雖然他因為和慕容恪的約定,或者是對自己這七兒子的忌憚,並沒有派人潛入映春宮,也沒有安排奸細,但該知道的,他還是知道了。
「老七夜夜留宿映春宮嗎?」他問。身邊會話的,正是譚公公。還有另一個太監心腹,方青……方大總管。
「是。」譚公公恭敬的回答。
「沒想到啊,多少絕色美女老七都不放在眼裡,一個商人的之女,就讓他迷成這樣。」皇上微微冷笑,心中卻也有暢快之意。老七向來冷酷無情,現在有弱點讓他抓住,是好事
「皇上,老奴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方青突然低聲道。
「講。」
「宮裡人多嘴雜,映春宮被賜住這件事,相比很快就能傳到皇后娘娘的耳朵裡。皇后娘娘掌管六宮,自然要立些規矩,裕王殿下……又是從來不守規矩的,老奴怕……」
「怕什麼?」
「怕……皇后娘娘不知皇上安排,發了雷霆之怒,到時候傷了天真,激怒裕王,又要惹皇上煩惱了。」他話說得委婉,其實那意思不過是:皇后恨裕王,得知裕王那麼迷戀天真小道長,肯定就會下毒手。
從來,都是裕王殿下喜歡什麼,皇后就要毀了什麼。可若果真如此,裕王豈肯善罷甘休?還不是又要鬧到皇上這裡。
以裕王殿下的脾氣來說,直接對皇后出手是不大可能,但別的。可就很難說了。皇上的臉陰了下來。
方青說得對,他是要提防皇后。為這貶嫡為庶的事,他已經多方容忍她,只要不是動搖大體的事,都睜一眼閉一眼算了。
可皇后最近有點變本加厲,若不給於警告,真讓他做出什麼事來,他辛辛苦苦要老七解除力量的努力就白廢了。
「可是老奴以為,到可以變壞事為好事。」正躊躇,譚公公小心翼翼的插嘴道,「怎麼個變法?」譚公公不比方青,是暗地裡的人,在世人面前地位不高,但也正是因為如此,他說的話在皇上那裡更有份量些。
「皇上只要派人暗中保護,皇后若真要教訓天真,皇上只可在關鍵時刻保下。這樣,一來,讓天真承皇上的情。二來讓裕王殿下知道皇上的誠意,更知道沒有皇上,他自己護不住天真。三來可以階級警告、藉機警告皇后,不要自作主張,壞了皇上的事。此一舉三得,不是更好嗎?」最後一句說皇后的話,譚公公的態度極不尊敬。
但是皇上早就煩皇后的所作所為,反而覺得很受用,遂點頭道,「這樣很好。譚福,就派你去映春宮外保護天真。記得,火候要拿捏好,別真的讓天真出什麼大事,不然,好多沒準備好的事也要提前了。」
「老奴遵旨。」皇上頓覺疲累。當年為了坐上這把龍椅,太多見得人、見不得人的事統統都做過了。如今老了,卻要一點點償還。老七幼年命在旦夕時,那個叫以德的道士就曾經說過,很多事一旦出手,就需要做更多的事來彌補。
果然!
可是都以為他為了權利不惜一切,誰又知道他終究是個人,是有感情的。
對夏皇后,他難道真的沒有一點愧疚嗎?對元後陳麗華,那樣的女子、那樣的聰慧、那樣的性情,有誰能不愛呢?
只是,她始終不愛他。
而他是皇上,不能允許有人不愛他。所以明知道她被害死,他不吭聲。
那是他的懲罰,也藉機滅了功高震主的陳氏一族。只是他再怎麼狠,也對老七下不了手。
現在老七羽翼已豐,他動不了,可當初卻又有太多的機會。就比如老七小時候那場大火,他早就知道,確認有皇后動手,到最後,到底他看不了老七就這麼死了,現實故意讓夏公公去救,後來又張了皇榜,挽回了老七的小命。
每當他對老七起殺心,就會夢到麗華,她也不說話,只看著他,眼淚也不流一滴。可只是這樣,就讓他沒辦法了。他費盡心思讓老七做熙海王,固然是為了自己的身後名,但何嘗不是怕更愧對麗華呢?
但是他的保護是有限度的,不管是誰威脅到大燕江山,威脅到皇權,他都會熬不猶豫的除掉。
當年的麗華,如今的老七和皇后,都是如此,這也就是他不讓老七退守北元都的原因,那是麗華的母族所在,儘管陳氏衰落凋零,可畢竟還有根基。加上老七那一點子北魏血統……
想到這兒,他站了起來,可卻突然感到眼前一黑,胸部疼如萬針亂扎,口中被腥甜之氣充滿。任他再怎麼死忍,身子也像一邊歪去,唇角更溢出了血跡。
「皇上!」方清大驚,上前扶住 ,「老奴去叫太醫!」
「別聲張!千萬別聲張!」皇上連忙攔住。「還是那個病根,只把才神醫找來就行。」
「是,老奴這就去。皇上,您先坐坐。」方清掏出絲帕,把皇上嘴邊血跡盡數抹去,然後忙不迭的跑了兩步,到門邊時又換上安穩平和的腳步,向外走去,而當他的身影從院門外小時,潭公公從角落中閃了出來,臉上掛著意味不明的笑容
與此同時,皇后的寢宮中正有人前來請安。
「碧凡哪,你怎麼有空來看本宮?」皇后笑瞇瞇的眼放冷光,真難為她,能讓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在臉上和諧的共存,「老七在京時,你不是一向老老實實待在王府裡不出門嘛。」
「殿下忙碌,用不著臣妾伺候,就想著來看看皇后娘娘。」趙碧凡舉止端莊優雅地說,「況且我們殿下從北地帶來不少土儀,除了依例進舉的,臣妾還有點私下的小心意。」 「就知道你是個孝順的。」皇后的眼睛瞄了瞄自己精心保養的指甲,不怎麼在意的樣子和冷淡的,希望對方快走的表情做了十足。
切,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老七是她的死敵,他的老婆難道是可相信的?何況還有個野心勃勃的趙知信在那邊。他們的東西,她可無福消受。這個趙碧凡從來是個會看人眼色的機靈人,應該坐坐就走。
可沒想到,趙碧凡跟沒看見似的,死賴著不走。東拉西扯地說家長,直到皇后露骨的發了個哈欠,直接趕人,「你還想著本宮,本宮甚感安慰。不過已經入了秋,本宮很是困乏,今天就不留你了,改天再來看本宮吧。唉,你也是的,年紀已經不小,和老七成親又十幾年了,好歹生個一兒半女的,勝過深閨寂寞,找我老婆子來聊天。」
她不說後面半段還好,趙碧凡沒有借口留下來。可她說了,趙碧凡心恨她刻薄沒有風度的同時,急忙抓住機會,歎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不是臣妾不想,實在是……實在是……」
她抬頭望向皇后,皇后卻聰明的不搭腔,擺明不想聽。可是,她卻非說不可。皇后這桿搶不好好利用,怎麼鬥得倒石中玉?又怎麼完成父親交代的事?
於是,她硬著頭皮,厚著臉皮說,「七殿下的心不在臣妾身上。說句不知羞恥的話,殿下天天往宮裡跑,被那賤人迷得神魂顛倒,別說臣妾了,連金正妃的房門也不進,說起……子嗣的事,怎麼能成?」
這一席話,成功的另皇后昏昏欲睡的神情消失,變得極為關注起來。
天天往宮裡跑……賤人……神魂顛倒……
這些詞總結起來看,說明宮裡有女人和老七勾搭。做出淫亂宮闈的事。若真是如此,別說皇上,誰也保不了他。可是趙碧凡是個人精兒,怎麼會自己暴露相公的風流事?要知道雖然趙氏不受寵,可與老七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啊。
皇后雖然變態,但終究是長年在深宮中生活的人,不是輕易挑動的了得。除非,有些事令她控制不住情緒。趙碧凡深知這一點,所以見皇后雖然瞪大了眼睛,卻還是沒有說話,也並不失望,乾脆跪倒在地,哭了起來。
「先別著忙著哭,起來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皇后沉吟了半晌道。